书名:[鬼灭]你眼中的世界 作者:楚國國君 文案 追逐了继国缘一四百年,直到在猎鬼人的刀下化为灰烬的那一刻,黑死牟都无法理解弟弟眼中所见的世界究竟为何。 即使堕落为鬼,看到了“通透的世界”,黑死牟仍旧无法抵达继国缘一口中,所有人都会抵达的归处。 什么都无法留下,空虚、悲惨且一事无成的一生,简直是最适合恶鬼不过的写照了。 但是……为什么一眨眼的时间,他又回到了继国家,对着年幼的、面无表情的继国缘一呢? 以及,那边那个挥剑的人,没看错的话是继国岩胜吧! 莫非……这是神明大人对恶鬼的惩罚?罚他亲眼见证自己一生的黑历史重演吗! 内容标签: 重生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继国光也(一哥) ┃ 配角:继国岩胜,继国缘一 ┃ 其它:鬼灭之刃,继国兄弟 一句话简介:岩胜小天使,值得拥有! 第1章 01 为什么我无法留下任何东西? 为什么我无法成为任何人?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诞生于世…… -------------- 舍弃了家族、舍弃了妻小,甚至舍弃了“继国岩胜”这个人类的身份,成为了食人的恶鬼,上弦之一的“黑死牟”。 在世间兜兜转转了四百余年,最终等待自己的,是失去了武士的尊严挣扎苟活,却什么也没法证明、什么也无法留下,无论是情感上或是物理上确确实实灰飞烟灭,此等可笑又可悲的结局。 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受到神明的眷顾,拥有令凡人望尘莫及的才能?才能在这些人眼中,究竟是什么?即便活了他人五倍的年岁,仍旧想不透。 也许这正是身为凡人的证明——他永远无法看到神之子眼中的世界。 就像战国时代那些平民无法想像大名们的世界一样。 换作任何人,在如此巨大的天堑之前都要低头认输了,但他不甘心啊!为什么上天不愿意将才能赐给渴望之人呢?那怕是平民出身,只要掌握了机会都可以翻身崛起成为大名。是他还不够努力吗?是他的决心不够坚定吗? 和继国缘一相比,他究竟是欠缺了什么? 他们不是孪生子吗?难道不该是一样的吗? 如果缘一是作为天选之人诞生,生来就肩负着与众不同的天命,那么“继国岩胜”到底是为什么诞生的? (为了作为天选之子身边滑稽可笑的丑角……吗?) 你倒是告诉我啊,缘一。 上弦之一,黑死牟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日轮刀下化为灰烬,那场面和他过去所斩杀的每一只恶鬼没有任何不同,那时他有没有好奇过鬼的死亡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意外的,并不痛苦。只是……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仿佛逐渐走到尽头的八音盒,音符与音符的间隔变得绵长,终于在最后一个虚弱变调的□□后划下了休止符——至少直到八音盒的发条被重新上紧的那一刻。 *** 首先察觉的是声音,男人愤怒的咆哮和女人虚弱却坚决的反击。声音有些熟悉,但并不属于任何上弦或者是方才交手的鬼杀队员,他想要出声喝止这恼人的争执,却发现自己不只是无法发声,就连挪动身体都做不到——不,这也太奇怪了,他分明已经被鬼杀队斩首而亡才对,怎么可能还有身体可动、还有耳朵可听呢! 莫非这是就是地狱的酷刑?对他选择堕落为鬼的惩罚? “都是因为妳这个不讲理的女人,硬是要留下那个不祥之兆!”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着:“这是要断送我继国家的血脉啊,真是个孽子!” 继国家?这个姓氏不是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吗?前不久他才从继承了继国血脉的无一郎口中确认了这点。 “老爷言重了,缘一不过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哪有这么大的能耐撼动继国家的传承。”女人的声音透着浓浓的虚弱和疲乏,却没有半点退让之意,但这都不是令他如遭雷击的原因。 男人说了“继国”这个姓氏,女人说了“缘一”这个名字。 继国缘一,这个纠缠了他四百年的名字,哪怕是死后也不肯放过他吗? “哼,打从这个不祥之兆诞生至今一年间,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孩子出生,除了妳怀里那个——看了多少大夫,都说连初宫诣 (1) 都活不到,这岂不是要断我继国家的传承!” “孩子活得成活不成,皆有各自的缘法,岂是小儿能够主宰的,老爷说笑了。”女子不卑不亢的驳斥了男子的指责,半真半假的咳嗽了两声:“妾身上带着病气,老爷还是请回吧,若是染了病气可不好,缘一尚且懵懂,可不好叫他背了这罪过。” “妳……欸!无知妇人,简直无可理喻!”不用看也知道男子此刻的脸色必定是怒不可遏,如果此人真是他所知的继国家主,那个男人定不会坐视有人如此挑战一家之主的威严。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莫不是想好了要给这孩子起名……”女人仿佛感觉不到男人的怒火,悠悠的开口却被恶狠狠的打断:“活得过今天活不过明天的病秧子,还取什么名字!妳自己看着办!” 随着跺跺的脚步声如擂鼓似的远去,女人长吁了一口气,用和缓的语气询问道:“阿系,孩子们没被吓到吧?” “夫人,缘一少爷和小少爷都睡着呢。”名唤阿系的侍女轻声回覆:“小少爷也没有继续发热了,应当是大夫的药方起了效。” “孩子们没事就好,只是不知道岩胜现在怎么了……” “少主是继国家的继承人,定是不会被亏待的,夫人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是。”阿系说着安抚的话,却也忍不住埋怨起男主人的无情:“老爷也太……连名字都不愿意给小少爷起一个,哪怕是乳名也好啊。” “阿系!不得无礼!”女人虽然呵斥着,语气却没有多少责骂的意味,仅仅是在形式上表示妻子对丈夫的尊敬,“老爷心中挂记着整个继国家,这等小事不需要劳烦他挂心。” 阿系在女人的嘱咐下将没有名字的小少爷抱了过来,纤细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捧起婴儿的身体时,他同时感觉到自己被腾空了起来,这可怕的认知此时此刻才写入他的意识中。 “乖、乖,别怕喔。”女人温柔的搂着婴儿,轻轻的摇晃,轻柔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你就叫光也(みつや)(2) 吧,母亲每天都会对神明大人祈祷,保佑光也健健康康的。” 上弦之一的黑死牟,曾经的继国岩胜,此时此刻的继国光也,听着母亲哼唱着摇篮曲,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这段时间接受的资讯量太大了,哪怕是个百年老鬼,他也得缓一缓。 ——如果他是继国光也,那么外面那个继国岩胜又是谁? ——继国家曾经有过这号人物吗?他完完全全没有印象了。 ——缘一幼时是跟着母亲的,缘一现在不过一岁,那么…… “夫人,您也累了一天,还是早点歇息,光也少爷请先交给婢子吧。”阿系温声劝着继国夫人早点休息,一边将襁褓之中毫无反抗之力的继国光也从母亲怀里抱走,放进了应当是摇篮的物品中。 早些时候没有察觉,现在仔细聆听确实可以听见身边细微的呼吸声,不需要视觉或者其他感官来辅助,他也知道那个是谁发出的呼吸声。 神选之子,继国缘一。 应当作为恶鬼而死,却又不知为何作为人子复生的继国光也绝望的期盼父亲口中那不知什么病魔可以速速夺去这条性命——啊,这里果真是地狱,错不了。 -------------- (1) 初宫诣:在婴儿满月时第一次带到神社接受祈祷的习俗,一般在男孩诞生 31 天,女孩诞生 33 天的时候进行。 (2) 光也(みつや):日本在取名字的时候,普通是爸妈先决定读音 (読み方),再来决定写法 (苗字),因此 mi-tsu-ya 这个读音还可以写成“光谷”、“三矢”、“三津谷”或“三津矢”等等,反之一个名字也可能有 N 种念法。因此日本人在名片或者服务员的名牌上,都会有罗马拼音或者振假名 (振り仮名),以免别人看着汉字不知道怎么正确地读出这个名字。从我前面列出的种种写法,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选这个名字是结合了排行“三”还有日月之“光”的意思。 第2章 02 人类自古以来将多子多孙视为家族的福气。人口多了,意味著有更多人可以劳作,换来吃食和衣物,特别是大名之间暗潮汹涌的战国时期,不知道什么时候领主会把家里的壮丁征召去打仗,一个家族要是没有足够的的劳作人口,基本上就是宣告了那一家人的死刑。 不只是农民之间,即使在不愁吃穿的领主们之间,子嗣的数量也是重要的。 如果是男孩,可以培养作为继承人(或继承人的备品),并且在分管藩地的时候,如果能交给与自家血脉相连的亲人,是最好不过的。如果是女孩,可以和其他领主家联姻建立同盟,或者送往高贵的大人那里做为养女,以求嫁入更高尚的人家,提高本家的地位。 继国家主自然也是盼望着在自己这一代,除了守成还可以建立一番功业,让自己的名字流传千古,但这样的梦想需要有子嗣来替他实现——有人打下江山,还需要有人守着这得来不易的战果。可自妻子生下了那不祥的孩子,继国家主机乎听见了梦想破裂的声音。 如果不是看在妻子娘家的势力与继国家不相上下的份上,他肯定当下就拔刀将那恶兆斩首,也不会落得现在只有岩胜这一个继承人的地步。 幸好,幸好岩胜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如果可以顺利的成长起来,就算不能将继国家的领地扩大,但起码守住祖宗的基业是没有问题的,他也没有愧对列祖列宗。 自始至终,在继国家主的脑中就没有那病猫似的小儿子存在——和继国缘一一样,又是一个他在妻子面前退让,失了一家之主威严的证据,光是看到那个阴沈惨白的脸,就让继国家主气不打一处来。 他曾经抱着一丝细微的期待,若是这个孩子能够养得活,说不定请个名医调养一下也可以派上用场,但就连这一丝丝微小的希望都在继国光也终于可以不需要大人搀扶,自己行走之后没多久被狠狠捻碎了。 那一副多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休息,让他在屋子里跑一圈眼看就要断气的模样,直接让继国家主彻底熄了所有培养继国光也的念头,气咻咻的拂袖而去,从此再也没有踏进妻子的房间,夫妻关系从“相敬如冰”正式进入“名存实亡”的阶段。 父亲和丈夫冷漠的态度对于继国夫人和她照护之下的两个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不管怎么冷漠,继国家终归是不敢在日常用度上有所苛扣。尽管继国缘一被打上了不祥的标签,年满十岁就要被送去寺院出家,为了“不要让孩子娇生惯养,以免将来徒增烦恼”的荒唐理由,没有办法享受领主少爷正常该有的待遇,但继国缘一本人从来没有抱怨过,作为母亲的继国夫人也不愿在这种小事上继续捋继国家主的虎须,至于年纪更小、身体更弱的继国光也只要还能喘着,就足以让继国夫人开心地往佛寺送去更多供品感谢上天保佑了。 继国光也并没有顾及大人心情的余裕,他正活在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地狱中。 婴儿的生活是没有乐趣的。这也就罢了,但每天醒来都会看到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那双永远看不清在想什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也不知道那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看着看着就会突然笑起来——继国光也上辈子最讨厌、最噁心的笑容,可就磨人了。 第一次看到继国缘一这么笑的时候,并不能完全受控,虚弱的婴儿身体“嗝”的一下吐了自己一身的奶,消化中的酸味和喉头如火一般烧灼的双重折磨,加上无法控制身体而在讨厌的弟弟 (哥哥?) 面前失态的羞耻感让继国光也一瞬间憋红了脸,却没料到上辈子无论自己怎么冷淡相对都没有变过脸的继国缘一,因为自己这辈子的一个奶嗝而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哪怕在旁人看来,这孩子不过是稍微睁大了眼睛,微微张嘴愣了一下而已,但是以继国缘一的标准来说,这样的脸部表情变化已经算是震撼至极的表现,更别提咚咚咚地迈着小脚步摇摇晃晃找来了照料他们的贴身侍女阿系的行动简直是最直接不过的证据了。 ——继国缘一,原来你也会惊慌啊! 这突如其来的领悟让继国光也小小的胸膛中泛起一股浓厚的满足。虽然还是日日在睡前祈祷不要再看到明天的阳光,继国光也在等死的同时也收获了一个令人愉悦的休闲活动。 只要继国缘一进入他的视线范围—— “呕!”继国光也小嘴一张,一股泛着酸味的液体喷泉式涌出。 “咿!”神之子继国缘一惊慌的找大人求救。 “呕!” “咿!” “呕!” “咿!” 几次下来,侍女阿系终于受不了这两个小祖宗的折腾,语重心长的跪在继国缘一身前用孩子们能听懂的简单句子说明小婴儿情绪一激动就会吐奶,光也少爷身体弱,更容易受到刺激,这样对光也少爷的身体不好,所以缘一少爷就算很想要和弟弟玩,也要忍耐,等弟弟长大一点才可以喔! 继国光也带着得意的心情看着继国缘一回复了平静无波的表情,缓缓地点头接受了阿系的说法,但是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我坏坏、我很愧疚”的气息。 ——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愧疚吧!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通体舒畅啊! 完全没有一丝百年老鬼欺负年幼小儿的羞耻心。 作为贴身照顾两位少爷的侍女,阿系自然也注意到继国缘一低落的情绪,尚未展露任何天才的继国缘一在阿系眼中,不过就是感到了寂寞想要和弟弟玩耍,却又不知道分寸的普通孩童罢了。为了不要让兄弟之间因为此等小事生了间隙,阿系微笑着安抚道:“没事的,光也少爷也是很喜欢缘一少爷的,不然怎么会每次看到缘一少爷都这么开心呢!但是现在还不行喔,只要再耐心的等一下下,光也少爷一定可以和缘一少爷一起玩耍的。” 随着继国缘一双眼中亮起的光芒,这次换成继国光也惊恐地发现那令人讨厌的眼神从此之后总是从屋子的各个角落黏在自己身上。 掌握了“不要让弟弟激动”的原则,继国缘一非常精准的在不进入继国光也视线范围的限度内,观察着因为“开心”而活动着的弟弟。 啊……弟弟的呼吸更有力了,这是在慢慢变得健康吧? 真好呢。 今天的继国光也,也在绝望的等待黄泉的使者大人光临。 第3章 03 他在三岁的时候正式放弃被动等死这条路,原因无他,潜意识里使用呼吸法的习惯让他这个破身体,在呼吸法的加持下逐渐往比起正常孩子稍微虚弱的方向强化,又有忠仆阿系和继国夫人以及继国缘一三双眼睛盯着,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随便病死了。 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继国光也又用喷泉之式吐了婴儿生涯中的最后一口奶,让继国缘一淡定地拿来温毛巾擦洗了全身,还换了干净的襁褓。 简直可悲。 作为一个曾经的百年老鬼,继国光也对于童年时期的记忆除去继国缘一相关的种种,大多模糊不清,再怎么模糊的印象,经过三年连续不断用熟悉的场景触发回想,也足以让他把这些陈年旧事从记忆的最底层挖出来了。 答案是,他现在这个身份不是凭空蹦出来的,当年也曾有个继国光也。很显然地,继国家主曾经试图与妻子重修旧好,继国光也因此出世,但就如同那些大夫们所说的一样,这个身体虚弱的孩子并没有活到初宫诣的那一天,早早的夭折了,就连光也这个名字都因为不是家主所起的,没有写入继国家的祖谱内。 这些都是继国夫人日记里的点点滴滴,上辈子作为继国严胜的时候曾经草草翻阅过,但那时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记录着继国缘一的部分,哪还会在意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继国光也呢。 现在看来,要是没有他在这里横插一局,这辈子的继国光也大概也逃不过夭折的命运。他这个百年老鬼既然成了应该夭折的继国光也,那么成为继承人的那个继国严胜,大概就是过去的那个坚信着只要持续努力就可以超越神之子的,愚蠢的自己吧。 继国光也的猜测在他看到庭院中顶着烈日挥舞木刀的身影时,成了事实。 作为继国严胜的时候,他是在四岁那一年开始用木刀训练,虽然只是给初心者训练用的木刀,对于孩子的手来说还是太沉重了,当年的继国严胜完全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咬着牙完成挥刀的动作,并且在最后因为双手酸疼的厉害,握不住刀直接把刀给甩飞出去打翻了旁边的盆栽。 一模一样的惨案在继国光也的面前完美重现,就连被打翻的那几盆盆栽都是相同的。 好极了,重活一辈子,是要让他用旁观者角度亲眼见证上辈子的自己究竟有多么自不量力,痴心妄想着要超越拥有神明眷顾之人的丑态。 更别提那位被神明大人宠爱的继国缘一也跟他一起缩在角落里偷偷看着继国严胜满脸通红的把木刀捡回来,不知所措的看着被打翻的盆栽,上一秒看起来想要夹着尾巴逃离案发现场,下一秒又蹲下身笨拙地把盆栽扶正,捧起倾倒出来的土放回盆中,想把被精心照顾的盆栽回复原状。 一想到上辈子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继国缘一早就把种种丑态看在眼里,继国光也就想要找根屋梁直接吊死。 为什么旁边这家伙还看的目不转睛,有什么好看的? 继国光也眯起眼睛,看看身边的继国缘一,又看看院子里自以为已经收拾好残局 (并没有),带着一身脏污重新开始挥刀的继国严胜,不看还好,一看简直让继国光也想要夺过那柄木刀把继国严胜痛打一顿——从站姿、挥刀的手势到呼吸没有一个是标准的,完全是凭着一股蛮劲乱挥一气。 就这样的“天赋”,继国严胜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只要更加努力”就可以超越继国缘一的? 更令继国光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继国缘一每天雷打不动的去看这种别脚的训练这件事。在看得见“通透的世界”的神之子眼中,难道不觉得这简直是拙劣至极,连当作猴戏看都觉得有辱猴戏的演出吗? 退一万步,就当继国缘一有喜欢看人耍猴戏的毛病好了,自己看不好吗?还硬要拉着他一起。这是八百万神明给他的惩罚吧!让他清楚的认知到自己过去的想法多么可笑! 继国缘一专注地看着汗如雨下的孪生兄长,一贯的面无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嫉妒是不可能的,只要继国缘一有那个念头,随时都可以把继国严胜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扯下来,什么双生子是不祥的象征,不过就是家主的一句话而已,今日可以是神谕,明日就可以是迷信。 “有什么好看的。” 继国光也垂下头揉着袖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线头:“不过是俗人的剑术罢了,只要你想,你也做得到的。” 听到说话声转过头来的继国缘一,完全不觉得三岁小孩居然能讲出流利且疾世愤俗的话是多么不正常的事情。反而歪了歪头,像是不明白继国光也为什么会不喜欢眼前锻炼剑术的兄长。 “光也不觉得兄长大人很厉害吗?”这么说的同时,继国缘一的表情满是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觉得眼前的光景不美丽的控诉感。 作为曾经在那里挥剑的某人,继国光也还真不明白到底厉害在哪了。要不是因为眼前说话的人是正直的继国缘一,他恐怕还要思考这是不是一种反讽。 “哪里厉害了?”漫不禁心地朝继国严胜的方向比划了一番,继国光也无聊的打了个呵欠:“这种简单的招式,不,连招式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基础动作而已,对你来说应该是信手捻来的事吧,道不如说那家伙练了半天连基础都还没有熟练,说明了他于剑术的领悟不过啊!” 话还没有说完,继国光也就感觉到头上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那只凶“手”还举在他的头顶上,一副随时可能再来一下的样子。和他对视的继国缘一仍旧是那副看破红尘的表情,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回事:“光也,为什么说这么过分的话?” “哈?”按着被敲的头顶,继国光也傻愣愣的看着继国缘一。 “兄长大人很厉害的。”一本正经,不掺杂任何水份或杂质的陈述,继国缘一扭过头去,看着兄长挥剑的背影,眼神中隐约有种光芒:“他是最厉害的。” 顺着继国缘一的眼神看过去,继国光也眼中看到的,依旧是那个注定一辈子作为日轮陪衬还不自知的傻子。 过去他看不明白继国缘一眼中的风景。 现在,他依旧茫然。 第4章 04 继国光也开始想方设法绕着继国缘一过日子。 反正两辈子都搞不懂这家伙脑袋瓜里究竟装着什么,上辈子和他 (单方面) 死嗑到底,落到什么样的结局不必再提,这辈子反正是和什么家主、武士之类的头衔彻底无缘,老老实实的等着年纪到了分家出去,从此远离继国缘一和岩胜!再也不用为继国缘一的逻辑伤神,也不需要为继国岩胜的丑态胃疼。 理想的状态是这样没错。白天的时间继国光也都可以把计划执行得非常彻底,只要说自己累了或者身体不太舒服,就可以躲在继国夫人的房间里,拒绝和继国缘一一同去看“兄长大人”练剑的模样。 继国夫人忍着笑意看着次子和么子的互动。 继国缘一几次尝试劝服弟弟一起去看大哥练剑却屡屡碰壁,最终只能失落地独自离开,都走到门口了还是忍不住扶着门框,最后再尝试一次:“光也,真的不来吗?” “不了。”继国光也冷漠、残忍且满口谎言的拒绝了,“我身体不适,今天就不去了。” 听到“身体不适”这四个字,继国缘一明显动摇了,看了看庭院的方向,又看了看似乎开始打盹的弟弟,还没有开口表示自己可以留下来陪伴弟弟,就被对方堵了回去:“我要跟母亲大人一起!你自己去吧。” “那……等兄长大人练完了剑,我再说给你听吧。“继国缘一离去前微笑着给出承诺,仅管被承诺的那个人完全不想知道继国岩胜今天又多么勤恳踏实的完成了一天的日课。 一直等到听不见继国缘一的脚步声,继国光也才呼出了不知道憋了多久的气,完全没有形象的趴在座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承装着和果子的小盘,并不介意这是在母亲的面前,反正没有外人在的时候,继国夫人并不会刻意要求孩子们维持着完美无瑕的仪态。 这在上辈子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曾经身为继承人的“继国岩胜“行住坐卧都被严厉的要求,稍有错漏就会被狠狠修正,生活中除了剑术的修练以外便是继承人的课业,和母亲单独相处的时间回想起来几乎不存在,只有在日常公式的问安以及逢年过节的家宴上和母亲交换几句疏离又生硬的关怀之语。 “继国家少主“的身份曾经给他带来了锦衣华服,却也是一套沉重的枷锁,但即便他日以继夜地付出努力,为了让自己配得上这样的头衔,在天赐的才能面前也不过是哗众取宠的无用功罢了。 “光也不喜欢剑术吗?”温柔的问话把继国光也从浓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除去和丈夫争执的时候,继国夫人总是温柔、耐心又诚恳的,即使面对的是年幼的孩子,也不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微笑着等着孩子的回答。 继国光也总觉得母亲的笑容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每每觉得答案即将浮现在眼前的时候,它又同海市蜃楼那样倏然消失。 “并不是不喜欢,只是……“皱着眉头、咬着下唇,继国光也绞尽脑汁要想一个可以将母亲搪塞过去,却又不显得过于突兀,适合像他这样垂髫小儿的借口。 在他可以想出合适的借口前,继国夫人的笑容已经染上了淡淡的忧愁,柔软的手轻抚着继国光也的头发:“不是不喜剑术,只是不喜欢和缘一一起,不喜欢看岩胜练剑,对不对?“继国夫人像是没有看到么子脸上恍如雷劈的表情,依旧轻柔的说着:“仅仅是血脉相连,并不代表可以维持友好的关系,这一点母亲也是明白的。但是……至少在你们都可以独立追求自己的未来之前,当他们要跌倒的时候,可以稍微扶一把,嗯?母亲也会努力让自己留在你们身边久一点的,如果很不争气的输掉了,希望光也可以记得今天的话喔。“这番完全不像是成年人对孩童说的话,令继国光也在震惊之余对母亲有了全新的认识。上辈子,在母亲病逝之前,她是不是也曾经这样交代过缘一呢?在母亲的眼中,这个继国家、自己 (岩胜) 以及缘一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明明是母子,但是无论怎么回想,都只有贫脊、刻板的图像而已。啊啊,果然上辈子的自己非常失败,无论是作为人子、兄长、剑士甚至是鬼。 思即此处,继国光也忍不住垂下头,过了好半晌才讷讷地问道:“母亲大人,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难道不该是和缘一说么?如果是完美的神之子缘一的话,肯定会完美的为母亲达成心愿的吧。就像上辈子被发掘出剑术的天赋毫不犹豫的离开,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的行迹,多年来没有被人发现,却又在自己被鬼袭击,命在旦夕的时候出手救援。 “大概是因为,缘一……那孩子对岩胜太过憧憬了,但光也总是很清醒的缘故吧。虽然母亲不能明白为什么小小年纪的你,总是能够看到世上残酷、不公平却又真实的那一面。”继国夫人苦笑着垂下眼帘:“居然说出这种话,我果然是个失职的母亲啊!” “憧憬?我……”继国光也觉得自己好像一台坏掉的留声机,只会断断续续地重复固定的单词:“岩胜?” “为……为什么?”终于问出口,却又没头没尾什么都说不清,就在继国光也几乎要放弃得到答案的时候,继国夫人的回答又一次震撼了他。 以百年老鬼的眼界都无法看透的女性笑着把继国光也揽进怀里,略有些吃力的走向可以窥见庭院一角的障子门边。感受到母亲身体略微的颤抖,继国光也连忙高举起自己细小的手臂试着撑住母亲,母亲却轻笑着拍拍自己的头顶,示意他向外看。 从这个角度窗外隐约可以看见继国岩胜举着木刀,维持着稳定的频率进行练习的侧脸。汗水挂在额角、鼻尖,从眼角微微抽动反应,那饱含着盐分的水珠想必也溜进了眼里,但是年幼的剑士仍旧目不斜视的进行着训练,偶而会听见在旁边指导的老师呵斥他不够标准的动作,都在继国岩胜中气十足的:“是!”之后立即做了改正。 那为了精进自我而迸发的意志力和专注力就连继国光也自己也看直了眼。 没有对孪生弟弟的嫉妒,没有凡人追不上神子的自卑,只是一个对剑术怀抱着热情的人,一步一步、踏实的走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而已。 眼周有些灼烧的感觉,略有些白濛濛的水雾障蔽了视线,继国光也使劲的眨去那层隔膜,看着庭院中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他也曾经有过,对剑术的追求如此纯粹的时刻吗? 之前缘一想要让他看到,他却不屑一顾的,就是这样的光景吗? 简直就像……就像…… “憧憬,就像凝视月亮一样,可以就这样一直、一直注视下去,不想要把眼神挪开。”在继国光也的身边,同样看着继国岩胜锻炼的母亲,柔柔地说道:“光也觉得呢?” “嗯。”这是耗尽了孩童之身的全副自制力才没有抽泣出声的继国光也,如今能做出的唯一回应。 真不愧是,孕育出了神之子的女性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整部鬼灭中最应该要感谢的就是继国妈妈。 没有她,缘一出生直接被继国爸爸的封建迷信宰了祭天,就?? 第5章 05 (抓虫) 关于自己还有两个弟弟这件事,继国岩胜是知道的。继国家主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件事,倒不如说,他经常将这两个不堪大用孩子的孩子当作激励继国岩胜的动力。 “缘一年满十岁就会被送到寺院里修行,光也体弱多病不说,光是从小养在妇人身边这一点就注定他担当不起家主之位,支撑继国家的人就只有你了,岩胜!要是你立不起来,我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对继国家先祖!” ——如此这般。 从记事开始,听着这般训诫长大的继国岩胜,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要肩负将家业发扬光大的责任。对尚未知悉天有多高、地有多广的孩子来说,父亲就是最高大的形象,继国家就是世界,而他身为被寄与厚望的继承人,必须要扛起这一切。 背负着如此光荣任务的他,绝对不能懈怠。 偷懒是可耻的、任性是不被容许的、努力是应该的、表现优异是理所当然的。 继国岩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紧锣密鼓的课程塞得满满当当,就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被掐的准准的,说是要培养高雅的仪态,哪怕一天的训练下来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手抖腿软随时都会昏过去,他也必须端端正正地坐好,规规矩矩地用餐。 小小年纪的孩童,手中已经满是练习剑术所生的茧子,但每次训练之后总还会在木刀的手柄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 足以让大人都龇牙的生活,继国岩胜却不以为苦,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一开始只是因为习惯,到了后来则是因为他真心爱上了剑之一道,想要在此道上走的更远,想要成为了不起的武士,然后把继国家的名声发扬光大! 有着明确的目标,过着辛苦却充实么日子,这样的继国岩胜觉得弟弟们非常的可怜。 光也的存在感稀薄的可怜,缘一甚至要被送到寺院去当僧侣,连继国的姓氏都不能使用。继国岩胜对于不祥的预言、孪生子的诅咒之类并不怎么上心,在他看来,缘一除了安静的过分以外,并没有什么“不祥”的地方。仆人们总是偷偷地在背后说光也性格古怪又阴沉,肯定也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生病的人心情怎么可能会愉悦爽朗呢。 于是继国岩胜违背了父亲“不要浪费时间在那两个没指望东西上”的指示,悄悄地来到继国缘一和继国光也共用的小房间。 两人共用的房间——这便是无论继国光怎么努力也只有白天可以甩开继国缘一的根本原因。 除非在院子里扎营,否则入夜了总得回房间睡觉。这辈子为了要把两个不受待见的儿子装在一个房间里,继国缘一的居所虽不再是那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三叠窄室,却也是整座宅邸最偏僻阴湿的一角,靠着墙缝的榻榻米都起了点点的霉斑,不管来了多少次,每一次进到房间里都让继国岩胜觉得鼻腔里一阵阵的发痒。 “你来做啥?”继国光也像个土霸王似的双手抱胸坐在自己的领地上,对着岩胜横眉竖目,语气凶恶:“这里可没有招待继承人大人的东西。“继国岩胜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粗黑的线条,那是继国光也画出来区分属于他的,和属于缘一的空间的虚拟国界,虽然不很明白这么小、又没有隔间的房间到底有什么好分割的,继国岩胜依旧从血泪的教训中学会了不要挑战那条迷样的界线。 反正和光也正相反,缘一总是很欢迎自己到他的“领地“上,虽然从来没有听过缘一开口说话,但是缘一从未对自己的到来表现出光也那样的反感。在继国岩胜的心里,这就是欢迎的意思了。 “父亲大人近日请了指导音律的老师。说继国虽然不是公家,但也不能是徒有蛮勇的粗人。“继国岩胜伸手在衣兜里掏啊掏的,没有注意到继国光也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阴沈的脸色,”我看着老师的笛子,自己做了一个!“继国光也非常清楚,继国岩胜手里的笛子除了出能发出声音这一点外,根本和乐器勾不上边,但是继国缘一却用一副看到贵重宝物的眼神盯着那只短笛。甚至在继国岩胜演示要怎么吹笛子的时候,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拒绝加入音乐学堂的继国光也在一旁对继国缘一每次见了“兄长大人“本人就说不出话,令”兄长大人“误以为后者是喑哑人这点大翻白眼。至于原因?纯粹只是继国缘一担心讲错了话,让最崇拜的兄长大人讨厌自己而已,多么亲民的理由啊,第一次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继国光也直接晕过去——气的。) “学会了吗?你试试看吧,缘一。“示范完毕,继国岩胜将笛子交给弟弟,托着弟弟的手调整出正确的姿势:”吹这个地方,然后要把孔按紧——对!就是这样!“走音的笛子在小房间内呜呜的响起来,那音调实在和悦耳相去甚远,而从它的制作者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试制作的乐器居然如此独树一格。 “啧,难道继承人大人不练剑了,要改当乐师吗?“打断了继国缘一的,是继国光也冷漠的嗓音。在继国岩胜不明究理的回答说自己仍然每天练剑的时候,又被继国光也更冷硬的刺了一句:”原来继承人大人还是以武士为志向吗?我还以为您打算更改志向又不好明说,只能靠制作笛子在手上多弄点伤出来,最好直接废了这只手来明志呢。“继国岩胜不可置信的看着轻而易举点破了他伤势的幼弟,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仆人们都觉得幼弟有些瘆人。他为了在父亲的耳目下偷偷制作笛子,都是趁着就寝时身边伺候的仆人都不在近前的时候动手,手艺本来就笨拙又得提心吊胆,一支笛子做好手上也弄的伤痕累累,好在他因为练剑的缘故双手时常带着伤,一时之间倒也没被发现,只是这段时间的日课让他备感艰辛。这么多大人都没有发现,就连指导剑术的老师也没有看出他的异常,只一眼就被幼弟看出了。 “愣着干啥?你身上是没有伤药吗?上药啊!““喔喔,有、有的。“离开小房间的时候,双手的手掌上已经被缘一涂满了药膏,比他的近侍涂的还要仔细,连指缝间细小的破皮也没有漏掉。那只废品般的笛子也被光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印着梅花的布料仔细包裹起来。 虽然有一瞬间觉得幼弟的形象比父亲还要高大,继国岩胜还是摇摇头,决定把这当成错觉,同时也下定决心,回头就给幼弟也做个什么样的乐器,这样他们俩平时就可以一起玩了。 七日后,拿着来自兄长大人赠礼——笏拍子 (1) 的继国光也,睽违三年再一次萌生了自杀的念头。 不是杀现在这个自己,是那个充满了黑历史,如今看起来还打算创作更多黑历史的继国岩胜。 作者有话要说:(1) 笏拍子:一種日本樂器,由兩塊木板拼在一起組成。是最古老的日本打擊樂器。 第6章 06 也不知道继国缘一是怎么想,自从继国岩胜送来了笛子之后,对于可以和兄长大人和睦相处这件事,继国缘一身上充满了谜之自信,就连看继国岩胜练剑都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跑去旁边围观。 “省省吧,他只不过是看咱俩穷酸又可怜而已。”哪怕在继国光也冷言冷语的打击之下,继国缘一仍旧保持着淡定的神色歪歪头,说出令继国光也差点没忍住颤抖的话:“其实我觉得……光也和兄长大人很像,不喜欢兄长是因为同性相斥吗?” 不,是因为那家伙对继国光也来说就是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停工的黑历史制造厂。 但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继国光也只能装作被冒犯了似的,大声反驳:“我跟那家伙哪里像了!你眼瘸吗?” “我觉得很像啊。”继国缘一跪坐在继国光也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光也其实也很喜欢剑术吧,跟兄长大人一样喜欢。” “哈啊?”继国光也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番确认这辈子自己从来没有透露过想要学剑的信息。更何况他这个百年老鬼就算把一只手绑在背后,都可以单挑继国家所有的武士,要说他看不下去那些人的剑技还有可能……等等,不会吧? 脑中才想到这个隐约的推论,那边的继国缘一已经絮絮叨叨的开始列举出光也喜欢剑术的种种迹象:“……的时候肩膀的肌肉都会绷紧,还有腿会抽动,虽然不是很大的动作,但我觉得那是光也想要做出和兄长大人一样的动作。”顿了顿,继国缘一摇摇头修正了自己的话:“不对,是想要改正兄长大人的动作。所以我觉得,光也应该是喜欢剑术的,不是吗?” 所以他才不喜欢跟继国缘一一起去看继国岩胜练剑啊!这才去了几次而已,就被看透了! “啊!说起来……”继国缘一眨吧眨吧眼睛,上上下下观察着继国光也,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上了通透世界的观察,但那结论直接继国光也令背后冷汗直流:“有时候我觉得光也和兄长大人看起来就像是同一个人呢。” 这种折腾了老半天,到头来只有你 (单方面认定) 的死对头最懂你的憋屈感,让继国光也花了半个多月,每天睡前都在继国缘一的耳边把笏拍子打得劈啪作响,硬生生地把演出雅乐的乐器化为精神折磨的利器。 这份努力的成果,换来的是继国缘一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每天晚上睡前都拿出那只走调的短笛和继国光也一起“练习”,也幸好他们的房间过于偏僻,否则还不知道这座宅邸中有多少人要成为这魔性演奏下的牺牲品。 继国光也的耳朵无法承受这样长时间的的互相伤害,某一天晚上当继国缘一拿出笛子准备要进行奏乐练习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真的不觉得难听吗?” “嗯,是不好听。”继国缘一干脆的承认了,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直白地让继国光也忍不住一边拍着榻榻米一边责问:“那你还天天跟着我吹笛子!有病吗你!” 如果会因为恶劣的态度而退缩,那就不是继国缘一了。 “因为光也看起来很开心啊。”拿着笛子的继国缘一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到令继国光也难以置信的答案:“平常的光也总是很烦恼的样子,虽然我不知道光也在烦恼什么,但是如果一起吹笛子可以让光也开心起来的话,就太好了!” 什么啊…… 搞什么鬼啊这个人! 继国光也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作为同样看到了通透的世界的武者,继国光也完全相信继国缘一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诚意的,从他的心跳、呼吸到脸部肌肉牵动的细微表情,没有半点作伪。 只要脑子还正常,都会知道他这段时间完全就是故意用幼稚的手段在恶整而已啊!就算不生气也会觉得厌烦了吧! 什么叫做:“能让光也开心起来就太好了!”就是这种态度……令人火大! 兴许是因为继国光也既没有抓狂也没有出言讽刺的反应不如预期,继国缘一有些忐忑的抓紧了手中的笛子,像是要从那件残次品中汲取勇气。殊不知这样的举动更加挑动了继国光也那条敏感的神经。 “只要光也开心,就算要忍受恼人的噪音也没关系是吗?”明明胸中那团火焰燃烧得如此炙热,几乎要把自己都吞没了一般,继国光也却觉得头脑分外的冷静,好像自己已经被拆成两个互不干扰的个体:“那你最爱的兄长大人呢?对那个梦想成为这个国家最强武士的傻子,你打算要怎么样讨他开心,嗯?” 抢在面前的人有机会开口之前,继国光也微微眯起眼睛,状似灵光一闪其实早已经把那句扎根在他心里刺了四百多年,临死之前都忘不了的话原封不动的返还给当年发话之人:“让我猜猜,会不会是‘我也想要成为兄长大人这样,成为第二强的武士’吧?” 继国缘一那一贯古井无波的表情被继国光也的发言彻底碾碎,那一张一合的口型像是在无言的呢喃:“你怎么会知道。” 这样的反应是看在继国光也的眼中,并没有如想像里一击中的的快意,而是仿佛挣脱不了命运织就的漩涡的无力感。 就如他想的那样,这辈子的继国缘一还是打算开开心心的跑去继国岩胜面前,做出“天下第二”的宣言,之后的发展就会如同无法被阻止的骨牌一样,朝着上辈子的老路倒去。 难道见证了自己变成鬼物苟活四百余年的丑态,终究灰飞烟灭的结局还不足够,天上神明真的是打算让再他亲眼见证继国岩胜是如何让嫉妒溺死为人的自己吗? “不要这样,缘一。”继国光也紧紧抓着继国缘一的手臂,什么时候自己跨过了榻榻米上那条歪歪扭扭的黑□□线早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想要在“自己”万劫不复以前,把上辈子想说却来不及说的通通说出来:“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你跟我们不一样啊!缘一!你是有才能的人,是被老天眷顾的、特别的人!如果像你这样的人都要为了我们这种平凡的存在委屈自己……那么,那么我们这种人……还要拿什么脸面存在于世啊!” 不要说什么想成为兄长大人之类的话。 其实他才是那个穷其一生,都想要成为你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179 话让我无言以对。 话说,我觉得那句天下第二宣言杀伤力超大,配上缘一后来展现了通透世界的外挂简直对一哥造成核弹级别的伤害。 举个平易近人的栗子:你是个上课认真做笔记,下课时间除了上厕所喝水都在刷题,上厕所排队时还要抓紧时间背个英语单字的超用功好学生。 你的班上有个同学平常从没见他认真念书,上课看起来就在发呆,除了作业以外绝对不会多任何刷一套题,英语单字书上没有任何翻阅过的凹痕。 这个同学跑到你面前来说:“同学你好认真,我真崇拜你!我决定了,你当全校第一,我就当全校第二!” 请问,你会有什么想法? 我猜大部分的人都会觉得:“同学你有事吗?生病了要看医生好吗!都没在念书的当什么全校第二,你当我们这些用功的人都是智障吗?” 然后下一次考试他就成了全校第一。你逼问他是不是在家偷偷念书,他还告诉你:“其实我觉得这些题目挺简单的,看了前三个字就知道答案了,我比较想跟你一起撸王者农药上白金。” 对比你考试前悬梁刺股念书念到梦里都在解题的日常。 尊严何在啊! 第7章 07 (抓虫) “我不明白。”面对弟弟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继国缘一茫然地说出此刻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不委屈的,我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你……啊,算了。”继国光也先是哑然,随后是一阵浓浓的无力感让他放开了继国缘一,往后一躺歪倒在榻榻米上,双手捂着脸咕哝着什么。 大约是想要强调自己先前所言的真实性,继国缘一绞尽脑汁,回想着和母亲、弟弟以及兄长之间相处的片段,还有平常看在眼中的继国家众人百态,试图举出几个例子。 “我不知道光也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但我真的觉得自己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继国缘一将笛子更紧的按在心口,说起话的声音变小了许多:“一……一定要说特别的话,大概……我……有什么地方坏掉了吧?” 在继国缘一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倒地捂脸状态的继国光也将手指分开了一条缝,露出眼睛盯着耷拉着脑袋的继国缘一。 没有听错吧?继国缘一说的是“我坏掉了”,而不是“我超强”?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继国缘一还在低声说着:“一般人感到有兴趣的东西,也很少会产生‘有趣’之类的想法。” 安静地听着继国缘一的叙述,继国光也的脑中渐渐浮现了那个高风亮节的鬼杀队剑士。过去他总觉得情感淡泊如缘一加入鬼杀队——不为名誉、不为财富,仅仅只为了从恶鬼手中守护人类的组织——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 但如果继国缘一此人当真如他自己所说如此的无欲无求,那加入鬼杀队的动机又从何而来?鬼杀队大部分的剑士都是因为曾经有亲朋好友被鬼吞噬,因此怀抱着仇恨入队,但继国家从来没有被鬼袭击过,若说是因为离家的期间遇到了什么人……继国光也不觉得以缘一的个性会轻易地受他人的生死影响。 他所认识的继国缘一或许会为了被鬼杀死的生命感到难过,但要说这难过的情绪强烈到足以驱使其加入鬼杀队,立志杀尽天下恶鬼,继国光也难以想像这种事情发生在淡然如缘一身上。 过去,继国岩胜被成为斩鬼人的弟弟所救,震惊于对方的剑技,因此踏上了斩鬼人的道路。可这么多年来,他却从未想过那淡泊名利的弟弟究竟是被什么驱动加入鬼杀队,又为何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多年未见的兄长身边,救其性命。 ——继国岩胜,继国光也。无论作为兄长或是弟弟,他似乎都只认识自己心中描绘出的那个继国缘一。 “所以,对于‘一心一意地追求什么东西’这样的心情,我很羡慕。”继国缘一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低着头的,说话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平和,但说着说着就开始泛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主人此刻的情绪:“如果我也能够体会到那样的心情,是不是就可以像兄长大人那样耀眼呢?” 继国光也瞪着一双死鱼眼,听着继国缘一换着花样表述他对兄长大人敬爱之情,要是他们出生的时代再晚一些,缘一所说的这一切可以浓缩成一句:“兄长大人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然而身为“被神话”的对象 (虽然是上辈子),继国光也的内心没有半点波动,甚至有点想吐 (不是那种情绪化的想吐,是真的觉得有点胸闷)。 没救了,事实证明四百年来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的逻辑就没有在同一个平面上交会过。 “我说你啊。”继国光也深吸了一口气,那怕是为了给自己多争取几年舒心日子,他也要试着抢救一下:“有没有想过,以你现在的立场,如果真的跟那家伙说了要成为武士之类的话,你让那家伙怎么想?肯定是莫名其妙吧!说不定还会认为你根本是看轻了他最向往的武士身份。” 一听到和继国岩胜有关的事,继国缘一顿时来了精神,“噌!”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等着继国光也的下文。 强忍着翻白眼的欲望,继国光也此时多么希望眼前的是那个加入了鬼杀队,喜怒不形于色的继国缘一,撑起身体清了清嗓子说道:“听好了,要成为武士,只有心、技、体都锻炼到一定的程度的人才有资格。你想想,经历了和他同样刻苦修练的你,和一个从来没有拿过剑,却口口声声说要成为武士的你,哪一个是比较容易令人接受的?” “唔……听起来很有道理。”继国缘一思索了一番,领会到弟弟的言下之意,双眼中燃起令继国光也不忍直视的希望之光:“可是,父亲大人不会允许的。” “谁说让你跟那家伙一起上课了?”继国光也的嘴角渐渐扬起危险的弧度,脸上的表情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正常孩子身上的阴险:“当然是私下找‘兄长大人’教你啊!” “可是,兄长大人每天很忙很累的。”想到继国岩胜一天的行程,继国缘一又觉得有些不妥:”虽然很想多和兄长大人相处,但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让兄长大人受累,我不要。” “没事、没事。”继国光也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不是有句话叫做‘教学相长’吗?你就当作是帮他复习学过的东西,把基础打好、打稳。” 话说到一半,继国光也突然伸手搭着继国缘一的肩膀,语气无比沉重地交代:“千万记得,他教你的所有东西,都要他跟你重讲两……不,还是三遍吧。” *** 继国缘一稀里糊涂地照着弟弟的建议,先是请求兄长大人指导自己剑术:“……一直向往着兄长大人执剑的风姿,希望尽可能更靠近兄长大人一些。” 最初被拜托的时候,继国岩胜还有些犹豫,偷偷接近被父亲厌恶的弟弟就已经违背了父亲大人的指示,若是再加上指导剑术这一项……但一看到弟弟仰慕的眼神,又想到眼前之人再没有几年就会被送到寺院出家,一番挣扎之下继国岩胜终究还是妥协了——第一次当老师,想想还有点兴奋呢! 于是孪生子们约好了时间、地点,继国光也则是怀着担忧孩子们玩脱了的老妈子心态,嘴上说的不情不愿但时间到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到了指定的地方观看继国岩胜有模有样的第一次授课。 呦,老师的架子还端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课程开始的前几分钟都没有什么差错,继国岩胜仔细的说明了握剑的方式、站姿,基本的注意要点;继国缘一也仅记着弟弟的吩咐,把每一个重点都反覆询问了三次,继国岩胜有时候会停下来思索片刻后,换一种更平易近人的解释,或者干脆身体力行的示范。 这兄友弟恭的画面看的继国光也胸中一热,眼眶一酸,差点没流下泪来。啊啊,果然只要抢救一番,继国岩胜也是可以有未来的…… “好了,缘一你试试吧!”继国岩胜退到一旁,示意缘一模仿他刚才的动作。 “是的,兄长大人。”继国缘一甫举起剑,一旁的继国光也就绷直了身体,连忙要喊停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原本人畜无害的小儿身上突然迸发出开山碎石般的气势,把最基本的挥刀动作挥出了万马千军之势。 继国岩胜的眼神从惊恐到死亡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兄长大人,我觉得我还是不明白,您可以再示范一次吗?”继国缘一继续乖巧的依照剧本演出。 继国岩胜的眼神终于活了过来,其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 继国光也维持着对那两人伸出手的姿势,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血喷了一地,惊的两位兄长也顾不上练剑了,急匆匆地一个去找大人,另一个扶着继国光也给他顺气。 继国光也胡乱推着继国缘一,想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光也,别哭、别怕。”继国缘一依旧紧紧地用自己的小小身躯半扶半抱地支撑着继国光也安抚道:“兄长大人已经去报告母亲大人了,大夫很快就会来的,别哭,不会有事的。” 继国光也无言仰望着头顶高悬的上弦明月,心里只有一个认知:“继国岩胜未来没了,这回是被他自己坑没的。” 百年老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缘一,原来你是这样耿直的缘一。不如这样,我来试着抢救一下,说不定这辈子的我也可以耿直的好好抬头挺胸做个人也说不定。 缘一:(使出完美初心者剑法) 我觉得我还是不会,兄长大人教我。 岩胜:(感觉到世界的恶意、羡慕嫉妒恨) 呵呵。 一哥:(真!呕心沥血) 继国缘一又坏我大计!我们果然不合! 第8章 08 失败的第一次剑术课后,继国光也恹恹地在房间里躺了好几天。一部分是因为医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两位“兄长”。 他明白继国岩胜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不可否认这份骄傲有一部分来自“继国”的姓氏,但更多的是继国岩胜为了能够和自身的姓氏匹配所付出的,不掺一丝水分的努力。 继国岩胜毫不夸张地用自己的血汗演示了何谓“一生悬命。” 对那样的人来说,继国缘一在他的指导下刻意表现出来的“好学”,恐怕是种极为恶质的侮辱吧!虽然还可以回想起幼时的记忆,但彼时确切的心情任凭继国光怎么在记忆深处挖掘也无法回忆起来,想必纵使当年有过更多复杂的情绪,在成为鬼的四百年间大约也被那无穷无尽的妒火烧尽了吧! 不管继国缘一怎么看待自己,怎么认为自己不是特别的人,光凭他在剑之一道的天才,在除了继国缘一自身外所有人的眼中注定与“平凡”二字无缘了。 “糟透了。”继国光也嘟囔着在棉被里翻了个身,目光落在躺在榻榻米上的笏拍子,表情晦暗。 就连感觉到有人拉开门进入房间,继国光也也懒得理会来人。 “嗯?所以你们果真吵架了?”来的人却是继国光也压根没有料到,抱着一叠书本的继国岩胜。像个主人一样,一进房间就找了个光线充足的角落占据下来,把手里抱着的书本往旁边一堆,跟个老头似的发出了“呼——”的吁气声。 从棉被里坐起来,继国光也用力地眨了眨眼,确认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想像出来的幻觉:“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看了不就知道吗?”被询问的对象已经舒服了拉来了坐垫,正在把书翻开:“看书啊!指导汉文的先生患了风寒无法前来授业,但还是交代了功课下来。” “我当然知道这是在看书,我的意思是你这家伙难道没有别的地方去了吗?要看书的话地方多了去吧!”继国光也皱起眉头,不明白眼前人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继国岩胜扬起眉毛,撅起嘴又皱了皱鼻子,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说道:“开口闭口‘这家伙’的,虽然说不求你把敬语挂在嘴边,但至少别像个小混混似的说话呀。父亲大人的想法我作为儿子无法置喙,但作为兄长,却让弟弟这样言行粗鄙,就是失职了。” ——不,绝对不可能叫出“兄长大人”这四个字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对着这张嫩脸喊“兄长”这个称呼,继国光也就觉得胃里一阵抽蓄,远比当年想到继国缘一时几欲作呕的反应还强烈。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在讨论称谓问题之前,继国光也没打算轻易地让继国岩胜回避掉自己的质问。 就算有被识破的恼怒,继国岩胜也没有表现出来,继续把书本翻开夹了纸签做记号的页面,一边读一边说道:“你该不会忘记了,前几天你突然吐血的时候还是我去找母亲大人请的医生吧?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冷血的兄长,看着弟弟在自己面前吐的一身都是血,还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没有等到继国光也的反应,继国岩胜哼了一声,还没翻两页的书本躺在膝盖上,逆着光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按耐着怒气又像是有些自嘲。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看不起我啊。”继国岩胜本意应该是自说自话,却没料到身边的继国光也虽然体质先天不良,但在长年使用呼吸法的锻炼下,耳聪目明的程度也远胜一般人,继国岩胜的嗫嚅一字不漏的全进了继国光也的耳朵里。 “如果你是在说缘一的事情……”“不是缘一!他的事情之后再说,我说的是你!继国光也!” 突然气势十足地开始呵斥人,继国岩胜完全不顾棉被里的继国光也脸上那仿佛在看离魂症病人的表情,继续凶神恶煞的斥责道:“小小年纪不知道哪来的胡思乱想!到底是谁教你的,让缘一找我学剑术的时候同样的问题问三次?在你眼里,我就是必须要甜言蜜语里奉承的人吗?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有了这样的可耻的念头?”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你敢说一句你一点都不嫉妒试试?有本事大声说啊!说啊! 继国光也内心满是 (套用继国岩胜的说法) 小混混式的反唇相讥,但现实中他却别开眼神,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令继国岩胜顿时感觉好像一拳挥空,下一击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下手好。 “哈,看来我作为兄长,真的是失败到极点了。”继国岩胜干笑了一声垮下肩膀,语气中也没了咄咄逼人的锋芒,只剩下一阵空虚和无力:“先是缘一,再来是你。结果在弟弟们的眼中,我就是个纸糊的、靠不住的兄长,还要靠弟弟们联合起来做戏维护兄长可悲的尊严。什么武士、什么继国家未来的家主——连自己亲人都不敢信赖的家主?说出去莫不是天大的笑话。” 继国光也沉默地看着似乎已经放弃继续和自己对话,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作业中的继国岩胜,突然明白了那天晚上,他眼中的受伤和背叛从何而来。 那不是全因为继国缘一展现了超常的剑技,而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被弟弟们合起来欺骗了,而欺骗他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怕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反过来说,即是看不起他,认为他受不了挫折,好像他这些年来为了精进自我而忍受的种种挫折不值一提似的。 被看扁了,被弟弟们彻底的看不起。 从棉被里面钻出来,躺久了有些僵硬的身体花了些时间才端正地跪坐好。继国光也面上的表情如同那即将要前往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的死士,向主公辞行的决绝。 “轻视了您至今的努力,对您的人格做出如此低劣的羞辱,对此感到万分抱歉,不!即使是千万分的歉意都无法弥补对您的伤害,但仍要乞求您的原谅,今后定不会让这种事情二度发生。” 伴随着庄重用语的,是继国光也深深俯下,直到触及榻榻米的头颅。 ——啊啊,多么不长进。居然忘了母亲大人的教诲。他们是不同的,从继国光也诞生的那一刻开始,纵使带有相同的特质,他们也不会是同样的人。 这个继国岩胜,仍然是那轮皎洁的、没有染上污秽的月。污秽是继国光也,甚至妄想着用自己污浊双眼去丑化明月。 “……对不起。” 继国岩胜的叹气声伴随着脚步声经过继国光也的身边,后者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地颤抖。却没想到已经失去体温的棉被突然从头上罩下,将他紧紧裹住。 “身体不好就不要穿得那么薄,真是的,头脑里装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没有装进生活的常识吗!”继国岩胜一边叨念着,抓起书本举到脸前:“好了,我要专心念书了,睡你的吧。” 被团磨磨蹭蹭的移动到距离继国岩胜伸出手就可以碰到的范围。 “啧,行啦!没事。”继国岩胜状似不耐烦的伸手拍了拍棉被团:“我真的要念书了,要是没念完,汉学的老师会布置更多作业的。” *** 继国缘一和继国光也共用的小房间外,听得到屋内响动却又不会让人影投到纸门上的位置,继国缘一坐在走廊上摇晃着双腿,微笑着摆弄继国岩胜赠送的笛子。 果然兄长大人最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简单说吧,一哥心里有疙瘩,有猫饼。 四百年的疙瘩。 病的不轻。 第9章 09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继国岩胜最向往成为的武士,在几年之后将会装备起改变战争型态的铁炮,而群雄割据的战国时代将会在元和偃武之后被德川氏统一。再有百年,会有洋人从海的那一端驶着黑船,带着此时的人无法想像的技术和文化来到这个国度。 但时间绝不可能把继国光也改变成会对着两位兄长尊敬地喊:”兄长大人”的乖巧好弟弟。 那一天低头道歉的继国光也仿佛是个幻觉,几天后偷到空档来关心弟弟们的继国岩胜眼中所见,是两个弟弟们趴在榻榻米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歌牌,母亲则坐在读手的位置。 “这么好兴致,在玩歌牌?”正想凑上前看看,却被继国夫人身边的侍女拦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质问对方这几乎可以说是失礼僭越的行为,继国岩胜就被榻榻米上爆发出来的惊人气势吓住了。 继国夫人的和歌咏唱才刚开始,继国岩胜才刚刚听到头两个音,继国光也已经”啪!”地一挥将某一张纸牌打飞了出去,动作之快就连挥手的残影都看不清,挑衅的眼神让人看了就想上去揍他一拳。下一局则是继国缘一用一种诡异的方式,不但避开了继国光也的手,还抢先一步夺走了目标歌牌—简直像是可以看穿对手的动作,预知对方要往哪里抢牌似的,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不知怎么着,楞是让继国岩胜从上头读出:”呵呵。”的意。 应该是流行在贵族之间的高雅游戏,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杀出了一种腥风血雨的感觉,拍击歌牌的声音比抽耳光还响亮。继国岩胜看傻了眼,反观继国夫人和侍女们都是习以为常的表情。 —究竟在他认真学习的时候,这个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这两个背离常理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继国岩胜能偷闲的时间并不多,眼看这凶暴的歌牌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他将原先预计要送给弟弟们的点心交给继国夫人的侍女,偷偷摸摸地又回到前院。正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缩回自己的房间,却在下一个转弯处碰上了板着脸的继国家主。 “父……父亲。”继国岩胜反射地绷直了身子,恭敬地在男人面前低下头去。 继国家主显然知晓长子的行踪,也不知道是哪个仆役做了耳报神,顶着父亲冰冷的目光,继国岩胜的背后一下子就被汗水溽湿,手掌心也汗津津地。 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继国岩胜几乎有九成确定父亲定会处罚自己,却没料到继国家主只是轻描淡写的抛下一句:“玩耍可以,但要注意分寸,别为了那些成不了气候的人误了正事。” “是,父亲。”继国岩胜再次低头并退到一旁将路让给继国家主,等他抬起头时早已不见继国家主的背影,也幸好如此,否则光是继国岩胜此时的表情恐怕就会替他招来一顿好打。 那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的表情。 亲眼见证过父亲口中“成不了气候的人”究竟有多超常,继国岩胜内心的某个角落,对父亲这位大家长的眼光打上一个存疑的记号。 *** 另一边的歌牌竞赛最终是以和局结束。 散落的纸牌被打得乱七八糟,明明是还没玩过几轮的新品,却在这游戏者非人哉的玩法下被磋磨的仿佛久经风霜的古物。 继国夫人笑呵呵地一手揽着一个孩子,一口一个:“真厉害!”称赞着两个孩子,仿佛年幼的孩子以如此粗暴的方式玩歌牌没有半点异常。侍女们有的忙碌地收拾少爷们游戏后的残局,继国岩胜带来的点心在此时被送到三位主人面前。 “哎呀,玩得太入迷了,都没有发现大哥来过,真是的。”继国夫人把点心推到孩子们的面前,笑看他们截然不同的反应,继国光也带着满脸的嫌弃却老实的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大嚼起来,继国缘一则是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制作精美的食物,像是想要挑回去当收藏品似的。 “看再久也不会饱肚子,吃!”继国光也抓起一只做成金鱼形状的馒头,毫不客气地塞了继国缘一嘴,至于塞了满嘴的馒头是不是吞得下去就不是继国光也在意的问题了。 “好了、好了,光也不要老是对哥哥这么粗鲁。”继国夫人轻轻地在继国光也的脑门上拍了一下,招手让仕女送来配点心的茶水,解救次子于噎死的危机。 继国光也心不在焉的哼了声,压根就没把母亲的说教放在心里。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回想上辈子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母亲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连房间都很少离开,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陪孩子们玩歌牌。虽然此世的母亲依旧出现了左半身行动吃力的症状,但精神仍然是充足的,每天都会笑吟吟地陪他们玩耍,尽管母亲准备的许多游戏是女孩才玩的,毕竟要求母亲参与时下男孩子们玩的相扑之类,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是对兄弟俩而言玩什么样的游戏并不重要,能够看到母亲精神奕奕的模样才是最令人安心的。 在继国夫人那用完了点心,两兄弟带着一肚子的饱足以及从母亲那里得来的两本新书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继国缘一手里把玩着用来为点心增色的小装饰品,浑身散发着神清气爽的气息。 就连回到房间后,继国缘一仍然时不时带着微笑偷瞄阅读中的继国光也,那目光实在太扎人,几次之后继国光也终于放下书本,恶声恶气地对还在微笑着对自己行注目礼的继国缘一吼道:“有没有讲过,让你有话就说!就算你看得到‘通透的世界’我也不相信你看得透每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说!” 被弟弟吼了一通的继国缘一看起来没有受到半点负面的影响,反而笑得更开怀,到了双眼都有些眯起来的程度,说道:“我觉得,有光也在真是太好了。” “喔,谢谢。”继国光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继国缘一这么说,情绪的反应也从最初的惊愕到如今的镇定自如。这么长时间密切的相处下来,就过去带来的偏见再深,继国光也也逐渐发现在继国缘一的眼中,世人大抵可以分成两大类:没什么特别感觉的,以及千好万好的,所有的人都在这两极中分布,有些人可能靠左边一些,有的人可能靠右边一些。 雷打不动站在右极点的,就是继国岩胜,至于他自己和母亲大人则是处在右极点向左一步,约莫这样的地位。而母亲周围那些从小照顾他们的侍女,虽然也在偏右侧的范围,但距离他们三个人还是有一大段距离。大多数的人都是被归类在中间,硬要比喻的话,就是与自己一同在忙碌街道上的穿行的路人吧!没有必要不会有过多的交流,特别被拜托了的话可以帮个小忙那样的程度。 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继国光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身为斩鬼人的缘一就连面对吃人鬼的时候,也不曾像其他队士那样充满对仇恨或厌恶,兴许鬼这种生物在继国缘一眼中,也不过是极度偏左边的一个小群体而已。因为吃人,所以必须被斩杀,仅此而已。 ……这样的缘一,却在见到变成鬼的自己时,流下了眼泪。 在那时的缘一心里,继国岩胜究竟在两极的哪一边呢?继国光也时不时会这么想,特别是当继国缘一毫不掩饰地把“光也真好。”、“喜欢光也”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时。 “如果没有光也的话,我一定不知道要怎么样让母亲开心。”继国缘一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看着手里的点心装饰开口:“光也好厉害呀,总是能体会别人的心情,不只是母亲、母亲身边的侍女们都是真心的喜欢光也呢。” 啊,果然是这样吗。 上辈子的母亲身边只有不善表达情感的缘一,长子和自己并不亲近。作为母亲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距离要被送到寺院的日子越来越近,日夜被这样的焦虑折磨,更不用提上辈子夭折的“继国光也”对母亲而言究竟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这点点滴滴当他作为“继国岩胜”时毫无所觉,而缘一就算察觉到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宽慰母亲,遑论在母亲面前逗乐让母亲开怀,只能自己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即是扶持着左半身不便的母亲来表示。曾经对这一切不知不觉的自己,却只因为母亲在日记中对缘一的体贴赞叹有加而感到愤恨,却不知道母亲写下这些内心话时,是抱着多么忧虑心情。 啊,其实他最气的,应该是作为失职的儿子的自己吧。 第10章 10 继国光也看得很明白,所谓的继国家,只不过是在诸位战国大名的征伐之间拣了漏,在眼下这块不起眼的小地方默默经营了好几代,都没有整出什么名堂的落魄家族而已。 要论胆识比不过那些名留青史的大领主们,要论勇武也比不过各国诸多名将,只不过倚靠着祖辈的累积,盖起豪屋穿上华服,一边在夹缝中求生,一边又要端起世家了不起的架子。 这一代的继国家主尤其是个守旧古板的人,一门心思都在把继国家发扬光大,最好可以像今川氏、北条氏那样成为令人仰视的存在。然而眼看着自己即将步入中年,继国家能说得上话的范围仍就是那一亩三分地,继国家主焦虑的不行,这份焦虑也顺利成章地被转嫁到小小年纪的继国岩胜身上,只差没让继国岩胜觉得自己肩负着天下一统弭平乱世的重责大任。 可笑的是,在上辈子的时候一直到继国岩胜正式接过家主的位置,必须和其他地方豪强来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家里的扭曲。和继国家地位相仿的人家,没有一家会像他们那样把继承人和其他兄弟姐妹甚至是亲生母亲强制隔离,连见面都跟做贼似的。但知道了又如何?弟弟已经失踪,双亲都已故亡,就算心有不甘,继国岩胜帘吐苦水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自己憋着。 上辈子的继国家的继承人心情不美丽,却连个树洞都找不到。而这辈子的继国光也,很明显地,是个绝佳的树洞人选。 “住在这样的屋子,你跟缘一都不觉得嗯,有什么不对吗?”继国岩胜抱着膝盖坐在鲤鱼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手边的草茎。继国光也手里捏着一个柚子馒头,嘴里嚼着一个,另一只手兜着的盒子里还有三个馒头。 成为鬼之后,除了人的血肉以外其他的食物进了嘴里都是味如嚼蜡,只有人的血肉才能引起鬼的食欲。当了四百多年的鬼,重新找回做人时的味觉,就连苦瓜都可以让继国光也吃得津津有味,更别说这些做工精致讲究的小点心。 “嗝。”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继国光也看了看手里捏着的馒头,又看看一旁等着自己回答的继国岩胜,不耐烦地砸砸嘴,没好气地回答道:“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再说,对和不对又是谁说了算?” 连番的问号打的继国岩胜晕头转向,支吾了一会才说道:“我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缘一就必须被送到寺庙里去?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我一起读书?虽然说是父亲大人的指示,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觉得好像也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继承人大人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想到这些地方去了?”趁着继国岩胜整理思绪的空挡,继国光也连忙咬了口手里的馒头。 看着继国光也的吃相,继国岩胜几番张口闭口,约莫想要说些注意形象,继国家的少爷怎么可以像个山野村夫之类的话,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看你这副德性,一点高人的气质都没有。”说罢直接伸手探向继国光也的脸颊,在后者的僵硬之中轻轻拍掉了他嘴角边沾着的馒头渣。 “你说,为什么继承人是我呢?”继国岩胜说话时低着头,看似非常专注地在清理沾到甜食的手指:“明明不论是你还是缘一,都比我更厉害啊。到底是为什么父亲大人会选择我呢?只是因为长子的身份吗?” 因为是长子这种理由,说出来继国岩胜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个下克上的事在这年头还少吗?长幼有序这种事情不过是汉学书里的美好幻想而已。 “应该只是父亲看错了而已吧。”继国岩胜想起那天初次拿起剑却有惊人气势的孪生弟弟,就连身体不好的光也,都有一种特别敏锐的直觉,他曾经好几次看到继国光也在走廊上险些就要和拐角的人相撞,却永远能在下一刻停下脚步或者用一个小小的侧身闪过来人。 事实上,身为长子的他才是三人里面最平庸的那一个。 只要父亲大人意识到这个错误一想到自己会被打上无能的印记,继国岩胜就觉得浑身发冷。他是亲眼看过父亲大人说起缘一和光也的时候冷漠的眼神,光是想像父亲大人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继国岩胜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果然没有天分就是不行吗? 再换个角度想想,明明是真正的有才之人,却被冷落在最偏僻的房间里,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他们过的却是只比仆从好上一些的日子。会不会其实在弟弟们的眼中,自己时不时跑过来看望他们的行为,根本就是沐猴而冠者的猴戏而已。 “我们的父亲大人的眼神确实不怎么样。”继国光也狠狠地给了继国岩胜最后一击,眼看继国岩胜几乎要控制不住去跳鲤鱼池,继国光也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否则怎么会认为你跟缘一会因为双生子争夺继承权给家族带来祸端呢?” 点了点额头,也就是继国缘一那个“胎记”所在的位置,继国光也真诚地说道:“先别提你们俩从长相到气质完全两样,父亲大人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更别提缘一那家伙,别说住现在这个小房间了,你要是肯多跟他说两句话,让他去住马房他都会笑着去的。” “不,你弄错了,我不是说这个眼神”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无礼,打断别人说话!” “您请继续” “嗯,刚才我不是问你‘对或不对’这个标准究竟是谁订的。”继国光也举起已经快被吃完的柚子馒头,盒子里只剩下孤苦零丁的一个馒头,开口:“馒头在我手上,我吃掉它对还是不对?当馒头还在你的手上时,我却拿走馒头吃掉,这是对还是不对?” “如果是在你的手上,是对的。在我手上的时候,应该是不对的吧?”继国岩胜依照礼法的教导,回答了他认为正确的答案。 “错。”继国光也摇摇头,将剩下的馒头连着盒子塞回继国岩胜的怀里,以及他的答案:“在你手上的馒头,当你愿意给,而我要的时候,那就是对的。你不愿意给,而我硬抢过来,或是反过来,你非常愿意给我,但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两种情况都是不对的。至于我手上的馒头你怎么知道我是自愿拿着它,还是迫于无奈不得不接受它,还得把它吃出朵花来?” 继国岩胜被一连串的对、不对绕得晕头转向,继国光也却已经站起来正在拍打身上沾黏的草屑,继国岩胜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弟弟手上青白的血管和没有血色的甲床。 “什么对不对的,在想这种问题之前,先回去搞清楚‘想不想’的问题吧,继承人大人。”继国光也一手撑着后腰,另一只手抚着后颈,挺胸伸展僵直的脊背。 抱着馒头盒子,继国岩胜追上了打算回房间打盹的继国光也问道:“那光也你想不想呢?” 回答他的是一时之间分不出是玩笑话还是另有所指的一句:“想知道的话,就给我带更多柚子馒头来!” 继国岩胜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仅剩的一颗馒头,他对这些点心没有什么兴趣,又因为甜食容易藏在身上,因此这类小食几乎全进了弟弟们肚子里。继国岩胜捏起圆鼓鼓,散发着柚香的小点心咬了一口,舌尖上的滋味使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酸酸甜甜的。 第11章 11 继国光也度过七岁的那一天,满怀希望地认为一切都会变好。母亲大人的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和上辈子比起来,现在的母亲大人不仅多活了一整年,甚至精神状况比上辈子记忆中的任何时刻都要来的好。 过去一年间继国岩胜依旧时不时偷偷摸摸地跑来“指导”继国缘一的剑术,每次都会被继国缘一非人的领悟力打击的体无完肤,随后带着点心去找继国光也大吐苦水告终,嫉妒、委屈、不甘心之类的情绪一点都不少,甚至在继国光也这边还会时不时被反讽一把,也许这是上辈子的继国岩胜没有被开发的韧性,明明是受到双倍的打击,这辈子的继国岩胜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木剑出现在小房间的窗外朝弟弟们招手,迎接下一轮的打击。 至于让继国光也胃痛了两辈子的继国缘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继国光也对“兄长大人”不够尊敬的态度,让继国缘一默默担任起“让光也体会到兄长大人的可敬”的重责大任,开口说话的次数虽然比上辈子多了不少,但十次开口总有七次以上是在换着花样称赞继国岩胜——兄长大人专注练剑时的模样、兄长大人指导剑术时的仔细、兄长大人把掉下来的小鸟放回巢里时的温柔、兄长大人…… 恍惚之间,继国光也觉得自己见到了童磨,他正在和自己宣传万世极乐教是个多么美好的组织,回过神来才发现不是童磨是缘一,虽然同样是传教,眼前传的这个是万岁岩胜教。啊,真不愧是被众神宠爱的继国缘一,身为神之子,在人间传个教也是十分正常……才怪啊!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是老天觉得他上辈子受继国缘一的罪还不够多 (四百年啊!),这辈子还要让他换一种方式继续忍受继国缘一式的摧残吗? 不管是沉默微笑的继国缘一,还是比较会说话的继国缘一,他都不想要可以吗? 话说继国缘一这种生物,果然就不应该存在于世对吧?有办法去找什么单位申请一下把他注销掉或者找个得道高僧还是阴阳师封印起来吗? 徘徊在胃出血和胃溃疡之间的继国光也怎么也没想到,让他摆脱继国缘一的机会,居然是来自他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刻相逢之人。 不,应该说相逢之“鬼”,比较恰当。 ——鬼舞辻无惨。 为什么鬼王会出现在继国家?是因为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继国家有人惹恼了他,又或者只是纯粹的一时兴起。 饶是继国光也作为上弦之一跟在鬼舞辻无惨身边数百年,除了鬼舞辻无惨对“青色彼岸花”的执着,以及透过血液掌握众鬼的能力以外,他也不敢说自己了解对方。至于追究鬼舞辻无惨出现的原因,就更没有必要了。 许多事情早就和上辈子不一样了,硬是要追根究柢的话,继国光也作为此世最大的异常,第一时间就应该切腹以维持两条时间线的一至性才对。 哭喊、尖叫、嘶吼、奔跑。 继国家早已陷入一片混乱,即使是刚接触到鬼王的血而转化的低级鬼,对没有日轮刀、不会呼吸法的普通武人来说也是如同夜叉一般的敌手,更别说这些鬼可能还是昨天还和自己一起喝酒的好友,会羞红着脸递出手绢的娇俏姑娘,失了先机又没有合适的武器,人类只能沦为饿鬼的佳肴。 “快!进去!快呀!”继国夫人从未如此粗鲁地对待三个孩子们,但是发生在眼前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容不得她考虑气质、仪态一类的问题,病弱的身体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甚至将继国岩胜推的一个踉跄。 三个孩子们被推入的,是继国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嫁妆箱子,当年少女时还曾经埋怨过娘家为了彰显财力弄出如此粗笨的箱子,比起闺蜜们精致的匣子简直丢脸极了!然而此时此刻的继国夫人简直不能感谢娘家更多。 麻木的左手扶着箱子,继国夫人压抑住颤抖的本能,将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布料叠回去,正好盖住三个想要往外探的脑袋,一片空白的头脑在看到自己的梳妆台时,突然迸发的灵光让她几乎是扑倒在妆奁前,胡乱抓出香粉在室内各处泼洒,特别是箱子附近,过于浓烈的香气让继国缘一忍不住埋在布匹上打了个喷嚏。 “嘘,忍耐一下,千万不要大力呼吸,也不要发出声音,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打开箱子,一定要等到完全没有声音了才可以出来!知道吗!” 继国夫人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抖,惨白的脸上仍就挂着安抚的笑容,只是就连这微笑都显得如此生硬。 “母亲大人,您才应该带着弟弟们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身为长子,应该……”继国岩胜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火辣辣的一巴掌就让他彻底熄了和母亲争辩的心思。 “给我住口!你父亲这么多年的教育,就只是教出了一个莽夫吗!有本事你就像个家主、像个兄长那样护着弟弟们活下去!”继国夫人的一巴掌用力之大,指甲都在继国岩胜的脸上刮出了红痕和掀起的皮屑,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见血,而她这一生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在继国岩胜面前的怒吓,完全解开了继国岩胜长久以来对于父亲讨厌弟弟,却又不得不忍受弟弟们存在这样矛盾行为的疑惑。 随着厚重的箱盖被关上,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脸上一抽一抽的疼痛提醒着继国岩胜这一切不是荒诞的恶梦,而是比恶梦更加诡谲的现实。 这本该是和昨日一样,平凡安稳的一天。 继国岩胜结束了平日的课业,和父亲大人共进晚餐,并接受父亲大人抽查过去几日的学习状况。好不容易从父亲大人那里脱身,继国岩胜循着走惯了的小径来到弟弟们的屋子,却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厨娘的女儿,那个知道他要偷偷地去看弟弟们,总是会给他包点心的姐姐,像是动物一样跪趴着地上发出古怪的吼声,而被她按在地上的东西…… 没有尖叫出来,大概还要感谢光也突然塞到自己嘴里的拳头。虽然对方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那个对自己说起话来毫不留情,有着与缘一截然不同的淡定气质的弟弟,此时的眼神仿佛被噩梦缠身一般死寂,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到了类似的情况 (还是比这更可怖的画面),但在光也和缘一的又拖又拽之下,继国岩胜来到了母亲的房间,并且不由分说地被塞到这个黑暗狭小的箱子里。 即使隔着箱子,继国岩胜还是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正在发生的混乱,以及—— “呀啊啊啊——!”母亲凄厉的惨叫。 有一双小手捂住了继国岩胜的耳朵,暖暖的,将母亲的声音隔绝。另一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的手臂,抑制着他想要立刻撞开箱子,将母亲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冲动。 “有本事你就像个家主、像个兄长那样护着弟弟们活下去!”母亲大人最后的教诲言犹在耳,继国岩胜怎么也没办法甩开弟弟们。他只能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黑暗,直到捂着耳朵的手收了回去,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继国光也是被继国岩胜还有继国缘一两个人一左一右拉出箱子的,在里头蹲了太久,他的四肢早就麻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母亲的房里到到处都是血迹,像是一幅用鲜血绘成的泼墨画。母亲的尸身……或者准确地说“残余的尸身”散落在庭院里,唯一能用来辨识那些肉块曾经属于母亲的依据,是黏连在肉块上的碎布依稀可见的牡丹纹样。 继国岩胜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 继国光也呆滞地瞪视着眼前的惨状,任凭继国缘一用前所未有的力道紧紧捏着自己的右手,也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不……不该是……这样的。”这是继国光也脑中,自从瞥见鬼舞辻无惨之后就反反覆覆出现的唯一一句话。 和上辈子不同,母亲活下来了,她也应该要继续活下去才对。对老天来说,生下了神子的女人不是应该要受到神明的庇护才对吗?为什么要让她一次比一次走得更悲惨呢? 血的腥味混合著贵妇人爱用的香粉,充斥在鼻尖揉和成了一股粘腻又噁心的气味。继国光也并非第一次看到被鬼所害的家庭,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鬼却毫无抵抗之力,但如此清晰地体会到有什么东西被鬼夺走的痛,却是第一次。 过去他加入鬼杀队的理由和所有人都不同,不是为了守护弱者,也不是为了报仇血恨,更不是为了除恶扬善这种虚无飘渺的理由,只是为了超越继国缘一而已,无论是呼吸法还是斩杀恶鬼,都是他用来衡量自己是否又离继国缘一更近一步的尺规而已。 其他的队士们在看到恶鬼伤人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愤怒,他从未想过要去理解,只要不断磨练剑术就够了,只要开发出更多的型就够了,鬼什么的只不过是磨练技艺的试金石罢了。 原来……是这么痛苦的吗? 莫名其妙地被夺走一切,只因为鬼舞辻无惨的一个念头。为了他的永恒,其他的人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继国光也颓然跪倒在地,连带着把牵着自己的继国缘一也带倒在地上。趴伏在地上哭出来的时候,继国缘一牵着他的手也不曾放开。 ——对不起、对不起。 胸口回荡着不知道要对谁说的道歉,说不出口的道歉。以及在脑海的某个小小的角落,恳求牵着自己的这只手永远不要放开的祈祷。 同一日,鬼杀队迎来了三个年幼的潜在队士。 作者有话要说:继国妈妈对不起 (双手合十) 但是,我得说上辈子一哥入队的动机是歪的 (至少在一哥自己的回忆是这样)。 所以我不相信他对于鬼的看法会和一般鬼杀队队员一样深恶痛绝。顶多就是觉得这东西是有害的,我正好砍他们就当磨练剑法。一切都是为了追上缘一! 所以他对于缘一加入鬼杀队的理由(还记得吗,在第 7 章),那个解读其实是偏颇的,缘一虽然不怎么表露情感,但是他其实还是有喜怒哀乐的,所以炭吉会感觉到缘一身上有悲伤的气息。 真正被“想要追上缘一”这个执念纠缠的连做人的情感都麻木的,其实是一哥自己。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但是也失去了重要的人。感谢在2019-12-11 12:57:45~2019-12-13 21:2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苦无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12 睽违四百多年,再次见到这个年代的鬼杀队,继国光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放眼望去,所谓的队士不过是一群挥着日轮刀,能力良莠不齐的流浪武士。 在这个呼吸法尚不存在,通讯也不发达的时代,产屋敷家对鬼杀队队士的掌握相对是很松散的,光是任务的分派就够令人头痛,大部分加入鬼杀队的人都不是武人出身,在遇到鬼之前摸过最危险的武器恐怕就是家里的柴刀,要怎么让这群人去和鬼作战而不是给鬼送菜……? 果然,鬼杀队能够和鬼缠斗这么多年,极大的原因是因为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把人类视为威胁,一心只想寻找青色彼岸花吧! “……鬼以人类为食物,并且力大无穷,生命力也极强,就算断手断脚都可以立刻再生。” 把继国家三兄弟从那幅地狱图中带出来的,并负责照顾他们三人的大叔,大概是这群队士中最资深的一个,此时正在解释“鬼”是什么样的存在,继国岩胜听得十分认真,若不是手边没有纸笔,恐怕还会逐字把队士口述的种种抄录下来。继国缘一跪坐在兄长和幼弟之间,一副垂首听训乖顺模样,但眼神时不时看看兄长,又看看弟弟,隐约之间透露出只要这两个人还在身边,面对的是神、鬼还是魔都无所谓的态度。继国光也则是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脑袋搁在膝盖上,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名大叔队士讲解完了鬼的可怕之处和弱点,大概是觉得对三个还未元服的孩子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叹了口气开始向三人打听家里的状况:“家里真的没有其他亲人了吗?或许关系稍微远一些……” “您这话这是什么意思?”继国岩胜顿时进入了防备状态,绷直了脊背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大人,问道:“我们三人已经决定要加入鬼杀队了,还是说……鬼杀队的主人因为我们只是孩子,就把这当成孩童的戏言吗?”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主公大人并没有这么说,你别激动。”大叔队士露出了困扰的表情,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要怎么把话说清楚,片刻之后又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了似的缓缓开口:“你就当大叔多管闲事吧!很多加入鬼杀队的人,都有过像你们这样被鬼所害的经历,不如说是整个人生都被鬼毁掉了也不为过。但是啊……和大人不一样,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应该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才对。尤其是像你们这种好人家的孩子,肯定有念书识字的吧,虽然不能保证可以过着跟过去一样富贵的日子,但是怎么说都比鬼杀队来的安稳啊!” 大约是怕自己的一番话没办法说服继国岩胜,大叔队士连忙指着萎靡不振的继国光也说道:“你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孩子,先不论你自己,你也得为弟弟们着想不是吗?你们的父母肯定是希望孩子们可以好好活下去的,现在你们知道鬼的存在了,只要小心提防,一般来说是不会再次被袭击的,明明可以让弟弟们过上平稳的生活,却要让他们跟着自己走上朝不保夕的猎鬼生涯吗?” “我……”一提到弟弟们,继国岩胜的坚持立即出现了裂痕,视线悄悄地往继国光也的方向飘去。 如果是自己和缘一想必是没有问题的。倒不如说如果是缘一的话肯定只会比自己更厉害,问题是光也……光也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脸上总是缺了些血色,手掌心也经常是冰凉的。要让他握着刀去斩鬼也太强人所难了吧,但是如果不把光也带在身边,万一在哪个角落,又被食人鬼袭击了呢? 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万一”,继国岩胜几乎要在眼前看到弟弟被鬼啃食的面目全非的遗体,但要让他选择忘记继国家发生的那一切去过安稳平静的生活,继国岩胜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愤怒、不安与愧疚,像是同时打翻的颜料把思绪涂抹的一片浑囤。 “兄长大人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继国缘一平静的嗓音像是在暴风中投下的锚,一瞬间就将继国岩胜从混乱的情绪中定了下来。 “兄长大人要加入鬼杀队的话,我也加入。若是兄长大人想要回家重新开始的话,我也会尽力派上用场的。兄长大人只要跟往常一样就好,我和光也自然也会像往常一样的,兄长大人不必为了我们做违心的事。”继国缘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起伏,但偏偏因为如此反而带有一股令人安心感觉。 “就是如此!再说,你这家伙是个不适合思考的人吧。要是放任你的脑袋……这么说吧,我个人是不太有自信把未来交给努力思考的继国岩胜的,如果是完全放空了脑袋,选定方向一往无前的继国岩胜,还可以考虑一下。”继国光也保持着双手环抱膝盖的姿势,只是将头转了个方向面对继国岩胜,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三人都还在那个偏僻的小屋子里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至少对继国岩胜来说是的——至少,弟弟们还是一样的。 不过,如果光也可以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多留点面子那就更好了,单就这一点还是希望有点改变的。 “唉!等等,你们这几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被彻底无视了的大叔队士连忙打断眼前这段看起来十分感人的兄弟交流,再次强调斩鬼的危险之处:“鬼和人不一样,人的话就算面对从未学习过武艺的对手,都有可能因为对手一时好运被刺中了要害而死。鬼可不一样,就算是武艺高强平生罕见的武士,都不见得能斩下鬼的头颅,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要枉送了性命才后悔!” 气急败坏的说完,口干舌燥的大叔队士正打算去给自己找碗水,顺便找几个比自己更年轻的队士来帮忙说服这三个放着安稳日子不过的傻孩子,却没料到被说服的并不是孩子们。而说服他的也不是那个一本正经的哥哥,而是看起来像个病猫的弟弟。 “也就是说,只要可以证明我们不会轻易的死掉,大叔就不会继续阻止了对不对?”继国光也一边说着,兀自松开了缩成一团的姿势,摇摇晃晃地从屋子的角落捡起一把和自己的身高相符的破旧木刀试挥了几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大叔真是个好人啊,肯定是看了很多被仇恨冲昏头而入队的小孩,最后不但没有办法复仇反而断送了性命吧。啊,如果是我们的话呢,大叔完全不用担心。” 说着说着,继国光也笑了起来,是那种会令人浑身发寒的冷笑。 “缘一!”继国光也将木刀抛给眼神一直跟在自己身上的继国缘一。 “嗯?”接住了木刀,继国缘一转向继国岩胜歪了歪头,像是在等待许可。 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继国岩胜单手扶着额头遮住自己同情的眼神,另一只手对着弟弟们的方向敷衍地挥了挥,叮嘱道:“好歹人家也照顾我们这几天,别太过火了。” 那一天,鬼杀队最资深的剑士被一个八岁小孩用木剑打的怀疑人生,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接着被一个七岁小孩提着耳朵数落自己的招式究竟有多少不必要的动作、脚步多么不平衡、呼吸多么紊乱,还没思考完自己千锤百炼的剑术居然有诸多缺点,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不配自称剑士,不!应该说是剑士之耻!另一个八岁小孩已经搭着他的肩膀,用跟八十八岁小老头一样沧桑的口吻安慰他:“大叔,别难过,我都懂、都懂。” ——你到底懂了什么? ——你弟弟们究竟是什么魔鬼? 现在的小孩子,他们的世界,大叔不懂啊!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发了个大刀,这一章大家轻松一下缓一缓。 第13章 13 鬼杀队的队士们平常分散在日本各地,一旦听闻有类似恶鬼食人或者从乌鸦那里得到了消息就会立刻动身前往斩鬼。 今日的队士们依旧是遵循着乌鸦的口令,来到鬼杀队位于那珂郡的据点。放眼望去一片黑鸦鸦的人头,保守估计也有几十个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其中有好打听消息的人神神秘秘地和熟识的伙伴通风报信:“听说被传唤来的,都是刚入队不满三年的队士。” “一口气召集了这么多人,该不会是找到鬼的老巢,要一举歼灭恶鬼?太好了!我肯定要多杀几只鬼,帮村里人报仇!” “你也忒傻!要真是找到了恶鬼老巢,怎么会找咱们这些菜鸟,肯定是要找更厉害的前辈们才对,总之,看上头的大人们想怎么办,听命行事就对了。” “会不会是要……是要让俺们先去……俺……俺其实不太会打打杀杀的……” 各种猜测在人群中流窜,想要积极斩鬼的有之,乖乖等待命令的有之;当然,已经自己吓自己吓的屁滚尿流打算开溜的也有之。 继国家三兄弟从主屋内向外看,正好把一干人等的反应尽收眼底,和外头茫然的队士们比起来,知晓本次召集目的的三人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 “这……这些人全部都要?”继国岩胜像是要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指着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人群问道:“开玩笑的吧!” “不是玩笑,主公大人的来信特别指示了,对象是今日收到召集的队士们‘全部’。”大叔队士正经的回答,还附带解说了自己对这则命令的理解:“主公大人绝对不会拿鬼杀队的剑士们寻开心,哪怕这些人都是刚入队不满两年的新人,这恐怕也是对你们三人的一项考核,打起精神来想想该怎么办吧。” “我会协助兄长大人的,无需担心。”继国缘一还是老样子,第一时间站出来坚定的表示自己支持兄长的立场,只可惜这种支持并没有办法带给继国岩胜多少宽慰。 “不,不是协助的问题,说了多少次你才是这个‘考核’的重点吧!怎么到了你嘴里好像我才是那个有麻烦的对象!”继国岩胜看着孪生弟弟真挚的眼神,隐隐觉得有些头痛。被迫离家至今才不过几天,他对于继国缘一脑中那可怕的逻辑已经逐渐有所体会,进而更加佩服过去几年可以整天整天地和继国缘一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幼弟。 对继国缘一来说,但凡具有正面意义的,具应归属于“兄长大人”。 比如这一次,鬼杀队的主公大人听闻了资深的仓田队士在继国缘一手下走不过三招这件事,虽然事后证明那只是大叔一时轻敌所致,但继国缘一在剑之一道上的能力也成功的引起了主公大人的注意。 再者则是继国光也只看了一眼就点破仓田队士长年累积下来的坏习惯,尽管仓田队士本人也知道这些多余的动作对自己不利,也时常提醒自己要尽快摆脱这些恶习,只是积习难改,突然被一个小孩子猛袭就下意识地带出了那些小动作,却没想到被另一个孩子毫无遗漏的全部点破——双方过招之时,也不过就是一个眨眼的瞬间而已,继国光也那媲美千锤百炼的剑道大师的眼光,也令主公大人欲仔细探究。 因此,主公大人下达了命令,让继国兄弟作为老师指点刚入队的新人队士。平心而论这是个百利而无害的决断。既可以检验继国光也的“眼力”,也可以借由教学让继国缘一摸索自己的“剑道”,如果配合得宜,不就之后鬼杀队将会迎来一批水准远在过往新人之上的“超级菜鸟”。就是不成,也不会耽误到那群真正有能力斩鬼的资深队士们。 也就是说,虽然主公大人的信里面写了“继国兄弟们”但从头到尾,这里面就没有继国岩胜什么事。 继国岩胜本人都已经想明白了 (虽然有点心里发酸,觉得失落)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继国缘一这里就变成:“兄长大人您要对这么多人授课好辛苦,我也会努力协助的!”这种完全与命令本旨相违背的解读。 “可是,我的剑术也是兄长大人指导的呀……”被毫不留情地反驳,继国缘一小声地做出完全没有说服力的抗议,并耷拉着脑袋好像被狠狠欺负了似的。 感觉自己莫名做了一次恶人的继国岩胜只能将目光投向一直作壁上观的继国光也,从后者那里得到了三个动作。 手指缘一。 手指脑子。 光也摇头。 一套动作下来,继国岩胜大彻大悟,看向继国缘一和继国光也的眼神满是怜爱——虽然在剑术上天赋空前绝后,奈何缘一脑子不好使。脑子特别好使,并且和缘一朝夕相处的光也都这么指示了,肯定错不了。哎,光也也真是太辛苦了,也幸好他是个头脑灵活的孩子,才没有被缘一那奇葩的思想给拐歪了吧! “没事的,缘一。”继国岩胜深吸了一口气,将继国缘一双手手掌包裹尽自己掌中,上下摇了摇,精神奕奕地宣布道:“就交给我吧!但是缘一一定要好好帮忙喔!” 前一秒还焉了吧唧像棵豆芽菜的继国缘一,在这番话下像是突然得到天降甘霖滋润一般,洋溢几乎令人出无法直视的热情,笑容满面地跟着昂首阔步准备开始上课的继国岩胜屁股后头。 继国光也和仓田队士面面相觑。 继国光也举起两根指头朝向兄长们前进的方向、两根指头轻点自己的脑袋两次、摇头。 “你是想说,‘不要试图理解他们的想法’吗?”仓田大叔试探地问。 继国光也重重点头,并无声地为仓田鼓掌。 上辈子他连人都不做了,就为了弄清楚继国缘一的脑子究竟怎么运作、看到了什么风景,究竟穷了什么道又归处何方……结果如何只能说往事不堪回首,而作为继国缘一的双生兄长,老实说继国光也对于“继国岩胜”的脑子也没有太大的信心。 但是他学会了不要深究,硬要探究下去到最后气到呕血的还是自己。 这辈子还是物理意义上的呕血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真的是只会写沙雕的沙雕作者。 你们看我又忍不住沙雕起来了。 今天的一哥存在感比较稀薄,但是一哥觉得很清爽,很好。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要换个比较吸引眼球的标题,比如“试图在二周目升华自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之类的? 第14章 14 (抓虫) 继国光也会去旁观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的每一场教学。 教学的方式是由继国岩胜一边演示今天要练习的基本功,一边讲解注意事项,一套演示加讲解完毕后,会让队士们反覆练习方才讲解的动作,这时候继国缘一则会一一检查每个人的姿势,挑出那些特别差劲,明显没有听懂讲解的队士,让继国岩胜给他们重新讲课。 已经听懂的队士们在完成指定次数的单人练习后,则要两两配对进行双人演练,,虽然只是练习用的竹刀,但还是需要熟悉武器互相击打的手感。这时候继国缘一会再去人群中挑一次,这次是挑出那些特别优秀的,让他们以自己为对手,轮番上阵演练,最后由继国光也一一点评总结这些人必须重点加强的地方。 这一套教学是在最初两周惨烈的失败后,三兄弟痛定思痛总结出来试验至今最有效的教学法。一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相信三兄弟就是“老师”,个性好一些的人还会苦口婆心的劝他们不要做这种失礼的事,说不定真正的老师就在旁边偷偷看着,惹老师生气就不好了。脾气比较暴躁的甚至直接要动手教训孩子,当然无一例外被继国缘一批哩啪拉一顿收拾得彻彻底底,只差没有全体磕头大喊继国老师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入讲课的阶段,原本的想法是三个人分别负责指导一群学生,但这只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继国岩胜的班级算是最好的了,对继国岩胜来说最困难的是从一群表现优秀的学员里头挑出特别拔尖的那一群进行针对性地教学。 继国缘一和继国光也负责的那部分从一开始就是一片哀鸿遍野。继国缘一眼中“通透的世界”实在太难以理解,面对的又是一群堪堪入门的剑术菜鸟,比划了老半天也没几个人明白继国缘一想要传达的意思,折腾到最后变成继国缘一要一个个看着学员们的动作,然后直接手把手修正,一整天过去也只教了四、五人。 继国光也的授课全靠一张嘴,要让一个百年老鬼回忆当年自己是怎么剑术入门,还不如让他去静思冥想开发月之呼吸第十七型,起码后者是熟悉的领域。这时候继国光也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早些年没有跟着去偷看继国岩胜学剑术,起码现在还可以拿剑术老师那一套出来忽悠这群菜鸟。于是一整天过去了,继国光也负责的学员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好像学到了什么好厉害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长进都没有——肯定是老师太厉害而我们太愚钝所以没有融会贯通。 仓田大叔在旁边看着,几度想要抓起笔来写信回报主公这是个极为失败的尝试,终究是决定多给这三个孩子一点时间,看他们能不能想出一套应对的方法,事实也证明仓田大叔的决定是对的,不到两天的时间,继国三兄弟就凑在一起开始嘀嘀咕咕。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召集这场临时会的继国岩胜,挺直了腰杆,双手交叉在胸前皱着眉头质问。 继国光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在继国岩胜那副“不老实交代别想走”的眼神下,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每个人问题在什么地方……我是看得出来,但是……嗯……要矫正的地方多到让人不知从何改起啊。” “好,那缘一你又是怎么回事?”继国岩胜调转炮火,而继国缘一也没有辜负兄长大人的期待,非常老实地交代:“因为每个人需要修正的地方都不太一样,所以……” 听完了两人的理由,继国岩胜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觉得莫非这就是天才的困境?但收到的指令是要让他们对这几十名队士进行指导,继续这样下去只怕撑不过十天队士们又要暴动,到时候就不是把人打一顿的问题了,就算打到队士们不敢反抗,他们还是教不会这些人——这才是问题所在。 “嗯,等等。”突然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问题,继国岩胜急的连大哥的姿态都不端了,直接向前一扑双手撑在地上凑近了弟弟们小声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出那些需要‘矫正’的地方?只是动作错误的话确实很容易被发现,但是你们说的应该不是那种明显的错误吧!是某种更细腻的东西,那是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继国光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心脏却凸凸直跳,甚至引来继国缘一奇怪的朝自己看了一眼。那是因为继国缘一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在上辈子轻易的敲碎了继国岩胜所有的骄傲。 尽管现在这个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的关系比起上辈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甚至某种程度上也接受了继国缘一是个剑术天才这方面的事实,但如果让他知道那近乎异常的能力,继国岩胜还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心态吗? 在继国光也犹豫的当下,继国缘一已经开始叙述他眼中可以看穿血液流向、肌肉收缩、骨骼移动的“通透世界”,而继国岩胜目瞪口呆的模样更让继国光也心跳加快了几分。 “意思是……因为你看到队士们练习的时候肌肉和骨骼的不协调,所以要一个个帮忙改正?”继国岩胜在覆述这段话的时候,眼神都还有些涣散,像是没有从惊吓中回复过来。 虽然察觉到兄长的样子有些古怪,但是不太擅长处理情绪问题,又没有得到弟弟暗示支援的继国缘一只能硬着头皮老实回答:“是。因为不协调,所以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脑中所想准确的动作,但是每个人的肌肉的分布、骨骼的粗细都是不同的,所以必须要一个个分别说明才行。” 一时之间三兄弟都沉默了。 继国缘一的沉默是因为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讲错了什么话。 继国岩胜的沉默是因为他还在消化吸收这个太过超常的资讯。 继国光也的沉默是因为他在回忆上辈子的人生走马灯同时对现况感到焦虑。 一直在远处观望的仓田大叔不知道三个孩子商量了些什么,只当他们讨论了半天想不出好办法,正想上前说几句话鼓励一下孩子们,却看到继国岩胜“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一边喊着:“这么厉害!缘一你怎么不早说!在这等着,我去拿笔墨过来!”然后“咚咚咚”地冲向门边,还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撞上纸门。 继国光也则是紧追在后头,一路吼着:“你慢点!”留下继国缘一一个人盘着腿坐在原地,脸上挂着笑容,不时还会小幅度的左右摇晃,很开心的样子。 思索片刻,觉得放着不管也不会出事的仓田大叔摇摇头离开了。那一边的继国光也好不容易追上正在翻找笔墨的继国岩胜,气喘吁吁的问道:“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缘一那个很厉害呀,只要用对了地方,别说教十几名队士了,再来十几名都没事啊!”继国岩胜头都不回地答道:“你想想,这个任务是指点剑术刚入门的队士,就像是刚开始念书的学生一样,不需要一开始就让所有人都学会做文章,但是如果有人可以一眼看穿学生的程度,把程度好的和不好的分开指导,这样迟早有一天两群人都会学会做文章的方法,甚至先学会的还可以帮着学不好的学生复习!” 如此积极的态度让继国光也噎了一下,缓过气来才继续追问道:“话是没错,但是为什么要这么拼?而且……你不……不介意缘一的那个‘通透世界’?” “唔?”抱着纸笔转过身来,继国岩胜对着一脸疑惑的继国光也眨眨眼,随后露出了一个经常出现在继国缘一脸上的笑容,那种“我的兄长 (弟弟) 真可爱”的微笑,同时温声解说:“如果要在鬼杀队出人头地,就必须要在‘主公大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吧,就像仓田先生所说,这个任务是一项考验。如果能够漂亮的完成这项考验,我们在主公大人心中的地位肯定会有所提升,这样的话,就算面对需要把小卒子当炮灰牺牲的情况……一定也会对我们有所保留吧。光也也看到了吧,那么多的人,连剑都挥不好就要去跟鬼战斗……” 继国光也木然地看着继国岩胜脑中刻画的产屋敷,到了嘴边想要解释:你弄错了,会把手下当炮灰牺牲的那是鬼舞辻无惨,不是产屋敷,却在最后一刻咬住舌头,没让自己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但是我还在,所以光也和缘一不需要担心,大哥不会让你们被轻易的牺牲掉!缘一有这样了不起的天份,一定很快就会被发掘的,所以不用担心。光也的话,头脑很好,如果我可以成为在主公大人面前有份量的大人物,光也不用挥剑斩鬼也没关系,只要担任动脑筋的工作就好,像策士那样……所以别担心,全部交给大哥就好……会没有事的,你们两个……呜……” 继国岩胜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也逐渐带上了一丝呜咽,继国家那一晚的血腥还历历在目,母亲临死前最后的交代,继国光也一个字也没漏地听见了,却没有料到这一番话在继国岩胜心里的份量。 “光也还记得,曾经跟我说过‘对不对’的问题要排在‘想不想’之后这件事吗?” 继国光也点点头。 “现在说这个有点……其实,我并没有很想要成为‘家主大人’,对我而言,那就像是父亲大人手中的一个奖品,只有够好的儿子可以得到。”继国岩胜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有点寂寥的笑容,说道:“我觉得,我最想要的,其实是父亲大人觉得我是个令他感到骄傲的好儿子而已。可是现在……我永远不会知道对父亲大人来说,自己到底够不够好,但是至少、至少我想要成为足够保护弟弟们,让你们平安的长大的大哥!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只要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不管是什么任务、什么考验我都会去完成的!好啦,你先把纸跟笔拿回去,我再找找墨块,明明昨天还有看到的,怎么找不到呢。” 继国光也迷迷糊糊地被继国岩胜推了出去,低着头走在回廊上,对于这完全没有出现在自己预想中的剖白,脑中一片空白。 如果上辈子的自己,在知道缘一的天赋后,遇到一模一样的事件,自己是不是也会对缘一的能力感到庆幸呢?继国光也对此没有答案。 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上辈子那个年少轻狂的继国岩胜,就是日子过的太好,才会给自己找这么多的内心戏,折腾的自己苦不堪言吧。 呵,人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动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检讨报告:我 TM 上辈子就是日子过太爽,句点。 我知道应该会有人用继国爸把一哥打得鼻青脸肿那一话来反驳,但是!!请大家认明一件事!! 这是战国时代啊!是没有儿少保护法的古代!是那种老子打儿子应该,打死活该的年代啊!就连在中国不同时代父母打死子女都不一定会被入罪的! 只能说一哥家里虽然家规森严到不近人情,又有点封建迷信 (想想欧洲也有烧死女巫的年代),但是至少一哥每天要想的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连下雨好几天了屋顶会不会漏雨,太久没下雨了,田里的作物是不是要死了??相对同时代的老百姓,他的日子还是挺舒适的。 第15章 15 前来学习剑术的鬼杀队队士们总是喜欢“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的称呼继国三兄弟。 大师父继国岩胜总是拧着眉头,明明是个孩子却硬要摆出大人的姿态,一丝不苟地把剑术的基础交给他们,甚至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们示范最基础的动作,不断地复习直到那些动作成为本能的一部分。 二师父继国缘一平时总是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但一挥起剑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逼得每个人在对练时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即便如此也从未有人曾够在二师父手下走过二十招——所有队士一致认为那是为了陪他们练习而放水的结果。 三师父继国光也非常邪门,眼神毒得很,有人没有认真练习,就算想要装傻充愣矇混过去,也可以被他一眼看出来。曾经有人不信邪,刻意把三师父交代的练习内容通通减少了三分之一,仍然被一眼挑了出来:“不是完全没练,也不是练的时候没用心,是减量了吧,减了多少?啊,要是愿意在斩鬼的时候赌那七成的存活率,自主减量我是没意见的。” 反反覆覆的被挑战,却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自己不可撼动的实力,至今几十名队士,年龄从少年到青年,就没有一个不对这三个孩子抱持敬意的。 仓田在惯例的信里写下新人们训练的状况,准备回报给主公大人。相信主公大人对这样的结果也会感到欣慰吧!有太多的队士因为缺乏基础的锻炼,即使拿到了日轮刀,在第一次面对鬼的时候还是无法避免或伤或残的下场,尽管新人训练的期间不得不增加其他队士的负担,但只要想到更多的年轻人可以在与鬼的对抗中生存下来,成长为可靠的战力,一时的负担也是完全可以忍受的。 写完一页,仓田小心翼翼地将墨迹尚未干透的纸提到一边晾干,重新提起笔准备书写有关继国家三兄弟的观察,特别是继国缘一的部分。那个孩子彷彿天生就是为了执剑而生的,光是每日和队士们反覆进行最粗浅的训练,就可以从中领悟到更深刻的剑道。 仓田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对于继国缘一的认识就只停留在剑术天赋惊人这一点,对其性格、人品都只有模糊的认识,大约知道那是个敬爱兄长,友爱幼弟的好孩子。 可光是这样还是不足够的,要成为“柱”,这个称呼是先代传下来的,取支撑鬼杀队的顶梁柱之意——除了剑术以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条件。 暂时搁下笔,仓田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思忖着或许该找时间和继国缘一好好谈谈。 继国缘一在无人的走廊上望着天空兀自出神,当仓田走近的时候,才转过头来乖巧地问好:“下午好,仓田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下午好,缘一君。”仓田指了指缘一身边的位置,和蔼地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得到继国缘一的点头肯定,仓田这才坐下来继续搭话。 “还习惯吗?现在的生活。”仓田想起继国家的枯山水庭园,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人家,生在那样的环境里肯定比现在的日子轻松吧!仓田如此想着,却体贴的没有在继国缘一面前提起过去的事,只挑着和眼前的生活有关的事情来说:“一下子要应付这么多人,肯定相当困扰吧,我就经常看到岩胜君和光也君火冒三丈的模样呢!” “谢谢您的关心,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先是送上感谢,继国缘一接着说出了令仓田大惑不解的话:“现在的生活……我能够派上用场真的是太好了,我每天都很满足。” “很满足,是吗?”仓田诧异的眨了眨眼,但眼前的小男孩一言一行毫无一丝做伪,他只好继续追问下去:“真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但是不需要逞强,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如果觉得吃不消的话,向大人求助也不是可耻的事情。” “请您放心,我并没有逞强。恰好相反,我觉得……自从来到了鬼杀队,我好像快要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为此我非常地感激,真是太谢谢您愿意接受我们入队了!” “喔?‘快要找到’的意思是,缘一君在此之前并没有特别想要的什么吗?” 面对仓田的探究,继国缘一并没有多做隐瞒,直白的说了自己原本在十岁那年就会被送去寺庙里出家这件事。 “我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是不被期待的人。”说着令听者皱眉的话,但是继国缘一的表情到声音还有语调都是如此的平静,彷彿在叙述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一般:“就连我自己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事物有特别强烈的兴趣,大概……我从来也对自己没有什么期待吧,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要完成什么样的事,之类的想法并没有主动产生过。就算努力的去想,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派上什么用场。” 继国缘一低头看着因为挥剑而磨出水泡和薄茧的双手,并且敏锐地感受到仓田的目光也跟着一起落在自己的掌心。 “兄长大人比我杰出多了,承受着来自父亲大人还有整个家族的期望,从来没有抱怨过,一直要求自己不断精进,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我憧憬着那样的兄长。比起竭尽心力追求着目标的兄长,我是个多么贫乏的人啊,所以……我想‘如果兄长想要成为第一武士,那么我就把第二当成目标好了’虽然是向兄长大人借来的目标,但是如果有了想要追求的事物,我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变得耀眼呢?。” “但是光也告诉我,那样是不行的。‘想当第二’这种话随便说出来,只会伤害到兄长大人,那时候我不太明白,但是在光也的眼中我似乎是某种非常了不起的人,后来我才知道,拿起剑的时候我可以做到的事情,是很多人努力了很久都做不到的,对那些人来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令人难受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有光也在的话,我肯定会在不知不觉间带给身边的人诸多痛苦而不自知吧。” “确实,你有用令人羡艳的天赋,但却也不需要为了旁人而委屈自己……”仓田非常明白继国缘一描述的嫉妒心,但生而为人就注定无法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要是让眼前的逸材为了讨好旁人而埋没了自己,绝对不是仓田甚至是主公大人所乐见的事情。 “没有委屈喔。”继国缘一打断了仓田的发言,在整段对话中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非常坦率的说道:“仓田先生也是个很好的人呢,说和和光也一样的话。他说有才之人不要委屈自己,否则叫那些无才之人情何以堪。有才能的人,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达到常人数倍的成果,但那其实是在浪费上天赐予的才能,同时也是对那些咬牙努力的人的侮辱,但如果有才能的人,付出了相同、甚至更多的努力,可以达到的成果恐怕是所有人想像之外的模样吧!但是那样得到成果,对于方才所说那些认真努力的人来说,是对他们同等的努力至上敬意。这些,都是光也还有兄长大人交给我的,非常非常珍贵东西。” “来到鬼杀队之前,我不是很明白自己的能力究竟有什么用。剑是会伤人的东西,我并不想要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而去伤害别人,父亲大人希望兄长大人成为家主光大继国家,为了这个目的肯定会要和其他家族打仗吧?虽然不是非常的明白,但是为了名声或者是财富去伤害别人……我不觉得这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需要我去挥舞剑,却又不会伤害别人的地方呢?有什么是只有我才可以做到,让我努力去追求的事物呢?” “而你认为鬼杀队就是那个地方。”仓田肯定的说,内心隐隐有了决断。 相对于仓田的肯定,缘一就显得不是那么笃定,他微笑着眨眨眼,似是而非的说着:“也许吧,最近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大概快要找到了。” “那真是一件好事呀,先恭喜缘一君了。”仓田哈哈大笑起来,扶着身旁冰凉的走廊地板站起身,捶捶后腰和继国缘一道别,慢悠悠地回房准备把报告书写完。 继国缘一目送着仓田的背影远去,重新把目光投向在夕阳下逐渐发红的天色,喃喃地说道:“无论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我都希望可以和兄长大人还有光也一起。”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追寻着什么的话……多么可悲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缘一的主场。 大家放心没有刀,应该也不算糖,就是清汤吧wwww感谢在2019-12-13 22:00:00~2019-12-15 18: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轻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16 “感谢您的指导!”几十个人一齐敬礼、道谢,宏亮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共鸣,即使是饱含着感激的话,也让继国岩胜差点没忍住往后退两步——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战吼”这种东西了,几千几百人一起喊话的威势,噫!肯定很惊人! 今天是训练的最后一天,鬼杀队的存在是为了和鬼对抗,训练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更多人在这场残酷的淘汰赛中可以活下来而已,三个月的时间已经是其余资深剑士们能承担的极限了。 三兄弟站在门口目送“徒弟们”离开,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时,又会有多少张面孔永远离开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最后一名队士的背影,继国光也才冲着仓田挑了挑眉毛,颇有些自得地问道:“所以说,这个考核我们算是通过了吧?” 仍然盯着队士们离去方向的继国岩胜,听到弟弟的提问后也回过神来,神采奕奕地向仓田提问:“是啊!这下我们也算是正式的队士了吧!” 继国缘一虽然没有发声,但从盯着仓田的灼灼目光也可以推知他的想法。 “呵!通过了又如何,难不成还以为自己可以去斩鬼了?果然还是小孩子,被菜鸟们喊几声师父,尾巴就翘上天了。在有资格拿到自己的日轮刀之前,先去想想被称为师父的这三个月,到底长进了多少吧!”仓田对着三兄弟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撂下一句半是斥责半是提醒的话之后,跺着沉重的脚步头也不回的拐回自己的居室。 “……什么啊!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愣了好半晌,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训斥了的继国光也,才对着仓田方才所站的位置咬牙切齿。 上辈子自从成为鬼之后,除了阴晴不定的鬼舞辻无惨偶而会给自己脸色看,还没有任何人或鬼敢对上弦之一说教。这辈子一出生就先天不足,母亲虽然会制止某些言行举止,但真正被指着鼻子数落也只有自己指使缘一在岩胜面前假装学不会剑术的那一次而已。 “好了、好了,也是我们太心急了,仓田先生在鬼杀队这么长时间,他的建议肯定是经验之谈,必须好好思考才行。”继国岩胜一只手拉住了眼看就要去找仓田理论的弟弟,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对方即将喊叫起来的嘴,不由分说硬拖着继国光也回到不久前还塞满了人的剑术道场中。 这段日子以来,继国岩胜算是明白了幼弟的个性就是阴晴不定,前一刻还在普通地闲聊,下一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开始阴阳怪气的说些刺耳的话。天上月亮的阴晴圆缺都还有规律可循,光也的心情则比神社的签筒的吉凶还难猜,大概也只有缘一能够和光也共处这么多年还没有因为对方的古怪个性而谋杀亲弟了……不,从光也在训练菜鸟剑士的态度,他们两个还是被优待了的! 电光石火之间意识到这一点,同时非常确定仓田并不在优待列表上的继国岩胜,为了避免眼下唯一一个愿意收留他们的大人被彻底激怒,当机立断带走继国光也完美的回避了三兄弟被扫地出门从此餐风露宿的悲惨结局。 ——啊,长男的责任真是太重大了。光是两个弟弟就让他操碎了心,虽然这么想有些大逆不道,假若真的让自己成了家主,未来三十年间,要操心的对象除了弟弟们,还有家臣、领民……和家臣的关系处理不好,可能会被下克上,和领民的关系处理不好,可能会有暴动等等。太可怕了!啊啊,希望父亲大人早日成佛,不肖子定会在人间尽力斩除恶鬼为继国家众人报仇的,但是……光大继国家业之类的,容后再议吧。 继国缘一“刷”地将纸门拉上,诺大的道场只剩下兄弟三人,继国岩胜这才放开对继国光也的钳制,语重心长的拜托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踩到尾巴跳起来的弟弟凡事先忍三秒 (起码还有时间抢救一下),千万别当场撕破脸,惹得继国光也用一种又惊又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别这样看着我,光也,大哥也没办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们现在的状况虽然不至于要趴在地上做人,我不会让你们随随便便被欺负,但是能不要惹人嫌就别给自己找麻烦。”说罢,继国岩胜安抚似的伸手拍拍弟弟的脑袋。 继国光也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有些扭曲,但至少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看起来也不像是在酝酿什么歪主意的模样,让继国岩胜稍微放心了一些,这也是他认为自己和缘一被优待的原因之一,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自己的话对继国光也算是继母亲之后最管用的。 甩甩头不去思索这些一时半刻找不到答案的疑问,继国岩胜拍了拍手,将话题转向仓田所说的“学而后思”上:“说起来,这三个月倒是让我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没有学过剑术,不只是握剑的方式不对,就连脚步也是虚浮的,却依旧可以将鬼斩杀,因为他们每次出手都是朝着最容易造成伤害的部位进行攻击。” “过去的经验使然。”继国光也做了几个挥拳的动作,继续说道:“大部分的队士都是平民出身,或多或少有和同龄人打架的经验。鬼也是从人转化来的,朝着人类容易吃痛的部位攻击,就算不能杀死,也可以让鬼受伤、拖慢鬼的速度找到斩首的机会。” “但是鬼的力量比人,耐力也比人好。如果只是凭着和人类交手的经验,普通人无法一下子把对手的武器打掉,对手是鬼的话可能就不是那么困难了。”继国缘一双手虚握,仿佛正举着一把看不见的日轮刀,口中说着外人听来难以理解的话:“只有斩首可以消灭鬼,但若是不能从颈骨之间的缝隙斩下,就算对方不是鬼,也无法顺利的一刀斩首,鬼恶颈部肌肉与外层皮肤的强度应该也和人类不同,单纯靠人类锻炼出来的肌力,真的没有问题吗?” “对啊,缘一你看得见什么肌肉、血液的流向之类的。”继国岩胜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虽然比起同龄的孩子有力,但如果和成年人硬碰硬比拼起来,恐怕还是自讨苦吃,忍不住念叨起来:“难道真的要靠人多取胜吗?不,鬼的行迹不定,在发现鬼的行踪之后还要等待队士集合再一起出动太不实际了。” “所以才会要这些人来学习剑术不是吗?”继国光也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扳着手指一一细数:“脚步稳了,就不会轻易的被打乱姿势;双手稳了,就不会轻易的让武器脱手;挥斩的动作精准了,就不会浪费多余的力气,可以更持久的和鬼对峙。至于人的力量不够……那就用人类以上的力量去斩不就行了。” 继国岩胜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让弟弟不要异想天开,人要是能够轻易使出人类以上的力量,那还需要这么烦恼怎么杀鬼的时候,就听见身旁的缘一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开口:“呼吸!是呼吸的方式!” “哈?”继国岩胜一脸的迷茫,继国光也却是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嘴角。该说真不愧是继国缘一吗,竟然在这样的年纪就发现了呼吸法的奥妙,神选之人果然不同凡…… “光也的呼吸,原来还可以用在这种地方吗!”继国缘一的下一句话就让继国光也愣在当场,如同戏台上忘词的演员一样无比尴尬。 什么他的呼吸法,呼吸法不是继国缘一折腾出来的成果吗? “什么呼吸法,缘一你话不要老是说一半行不行,这习惯不改过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惹人生气了都不知道。” “唔,就是……嗯……光也呼吸的方式和大家都不一样。”继国缘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双手同时比划着想要将自己眼中看到的景象说明清楚:“光也更小的时候,身体真的、真的很不好,但是光也醒着的时候,呼吸的方式和睡着的时候呼吸的方式是不一样的,睡着的时候……比较像普通的呼吸,醒着的时候,呼吸的方法就变了,更多的血液会流过全身,心脏也跳得更有力。” 继国光也在一旁听的浑身冷汗直冒。确实,在自己刚刚重生在人间的时候,因为身体过于孱弱,只能借由呼吸法试着强化体质,但是幼儿的身体太难掌控,更多时间是嗜睡的本能在主导,继国光也只能利用清醒的时间最大程度维持全集中呼吸,才称过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时期。 “其实有好几次,光也睡着睡着,呼吸就快要没有了。”这么说的同时,继国缘一看向继国光也的眼神,就如同他们还在继国家那间最偏僻的小房间时一模一样,这么多年来不知道被继国光也嫌弃了多少次,“盯着我看什么啊!”这句话也不知道吼了几百次,每次都只能换来继国缘一心满意足地一笑,或者是没头没尾的一句“有光也在,真好。”之类的话。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令继国光也五雷轰顶的,是继国缘一接下来说的那句话:“不敢离开房间去叫人,我只好把光也摇醒,摇醒了之后,光也改变了呼吸的方式,心跳就会重新有力起来。” “居然有这种事……我果然是个不尽责的兄长,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自己过着舒服的日子。”继国岩胜有些失落的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语气间是满满的自责:“缘一,你做得比我好太多了,以后也要这样好好看着光也,要是……要是真的有像之前那样的状况,一定要立刻跟我说!” “是的,兄长大人。”继国缘一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这项光荣的使命,盯着继国光也的双眼炯炯有神,语气是以继国缘一的冷淡来说不容拒绝的强硬:“光也也听到了吧,不可以做有害健康的事情喔。” “喂,太夸张了吧!”心乱如麻,继国光也只能语无伦次地为自己“奇怪的呼吸方式”找借口:“只不过是因为这样的呼吸方式让身体比较舒服而已,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技巧。” “对你来说可能是这样,但如果真的跟缘一说的一样,呼吸的方式很有可能是帮助人类对抗吃人鬼的关键也不一定。”继国岩胜几乎是要贴到继国光也的身边,同时积极的指挥着继国缘一:“缘一你看我们呼吸的方式有什么不一样?一定要看仔细了!” “是的,兄长大人!光也,请继续保持你原本的呼吸方式,不要故意变成普通的呼吸。”继国缘一双眼一眯就逮住了继国光也打算装傻的小动作。 “我的意见呢?在场的人有任何一个问过我的意见吗!”被摁在原地的继国光也依旧尝试着为自己的肺保留最后的隐私。 “这个问题不需要商量,我是长男,都听我的。别说废话,深呼吸!”继国岩胜一声令下,毫不留情地镇压了继国光也最后的挣扎。 自暴自弃地在继国缘一眼前展示全集中·常中呼吸的继国光也,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自己就没有这种长男的魄力呢? 两辈子的次男,继国缘一你倒是给个答案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继国三兄弟,依旧沙雕! 我喜欢一哥跟我想要写文迫害他有什么冲突吗! 第17章 17 即便是后世的鬼杀队剑士,要学成呼吸法也必须要经过数年的磨练,那还是在培育者系统性的指导下需要花费的时间。 上辈子后世所有的呼吸法都是从“日之呼吸”派生而来,所谓“派生”是文雅的说法。要是让继国光也来说,那就是一群学不会日之呼吸的人,在修练的过程中岔了气,这一岔之下竟然给岔出了各种不同的呼吸法门——水之呼吸、炎之呼吸、岩之呼吸、风之呼吸、雷之呼吸。 这些岔了气的呼吸法在鬼杀队内代代相传,数百年间又岔出了霞之呼吸、虫之呼吸等等不同的呼吸法,各种各样的呼吸法生生灭灭,归根究底仍旧跳脱不出水、炎、岩、风、雷这五大派系。 这么说来,作为一个百年老鬼,继国光也应该对于呼吸法的诀窍烂熟于心,指点他人手到擒来才对。前提上辈子的四百年间曾经存在过“被指点”的对象——对于没有任何传人,也没有留下任何教学指导文献的呼吸使用者来说,指导他人呼吸法的场景是这样的:“嗯就是像这样,吸——呼——吸——呼——,懂了吗?”继国光也面红耳赤地进行不知道第几次示范。 “像这样,吸呼——”继国岩胜满头大汗地想要模仿这完全听不懂也看不懂的教学。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吸气,是吸——这样!”继国光也狠命摇头,一把拍在继国岩胜背上,让他一下子没换过气来呛的连连咳嗽。 继国缘一在旁边两眼发直瞪着继国光也的胸口,正在利用自身的优势观察并意图复制继国光也的呼吸法门。作为被观察对象的继国光也不是没有察觉到继国缘一的目光,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不能继续装傻充愣,更不可能叫继国缘一自己去旁边琢磨,理由是反正上辈子不靠外力继国缘一也创始了日之呼吸。 “不行了!别说呼吸法,我连怎么正常呼吸都要忘了!”继国岩胜自暴自弃地往后仰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只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拍打着,像是要赶走练习过程中带来的不适感。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继国岩胜维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将头转向继国光也的方向,蹙着眉一脸绝望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弟弟,犹豫了半天终究是决定实话实说:“光也,你其实很不擅长教别人东西吧。” 没有传人的百年老鬼,隐隐约约觉得内心某个好不容易在这几个月填补起来的角落,在这句话下又崩了个裂口。 “哪有,你别乱讲,几天前我不是还跟你们一起指导剑士们吗。”继国光也木着脸,不带感情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话是这么说,但过程中你从头到尾都只有动嘴啊!要死了要死了!缘一你快把他带走——”继国岩胜双手无助地拍打在道场的地板上,肋骨下缘被继国光也的手刀大力连戳,想要翻身甩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弟弟,又怕这一甩把身上的人甩出个好歹来,只能嗷嗷叫着找帮手来支援。 虽然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会落下,在只有自家兄弟的时候,继国岩胜也渐渐会放下那些一板一眼的框架,该端起兄长架子的时候威严十足,但该哼唧的时候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继国光也则像是吃准了继国岩胜的改变,逮着机会就仗着对方不会把自己弄伤,蹬鼻子上脸,变着花样把继国岩胜整的兄长形象全无。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弥补上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开怀过的自己,还是想要借着让眼前的“继国岩胜”更加偏离自己曾经的轨道,来确保同样悲惨的结局不会再次发生。 先是好笑地看着兄长和弟弟打闹,继国缘一才走上前用抓小猫的方式拦腰把弟弟从兄长大人身上拉起来,眼看继国光也还想多戳地上的人几下,继国缘一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人高高地举起来,彻底隔开那只意图行凶的爪子与被害者的距离。 “兄长大人,没事吧?”继国缘一关切地看着地上躺成大字型的兄长。 “缘缘一,你你先把人放下好不?快快快,万一突然使不上力气了怎么办。”原本还躺在地上的继国岩胜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半是惊讶半是害怕地看着继国缘一,以及浑身僵硬,被掐着腰高高举在空中的继国光也,连忙发话让继国缘一把人放到安全的地面上。 “咦?”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继国缘一连忙把继国光也放下,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歪着头,似乎有所领悟。 用以斩杀恶鬼的呼吸法雏形,就在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境下诞生。 虽然有了雏形,完整的呼吸法还是花了继国双子们三年,在继国光也十岁的那一年才终于现世。 当继国双子们轮番在演示如何用日轮刀劈开坚硬的巨石时,饶是不苟言笑的仓田队士也吓得当场趴到石头面前,上下左右检查了一番才确信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太厉害了若鬼杀队每个人都能掌握这种技巧,何愁砍不下鬼的脑袋啊!”震惊过后,头发都斑白了的仓田队士眼中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三年间,陆陆续续仍然有新进的队士被送来学习剑术的基础,似乎是从继国兄弟们的身上确认了这种教学的成效,据说散布在全国各地,都有安排退役的剑士担任教员进行剑术方面的指导,但即便如此,人与鬼之间先天在□□上的强弱,依旧让鬼杀队处于下风。当初第一批接受继国兄弟们指导的几十名队士,如今还活跃着的,一双手也就数完了,就连他们最熟悉的仓田,都因为某次任务中遭遇到特别难缠的鬼,腿上受了重伤,此后走起路来都有些跛。 即便如此,仓田依旧不放继国兄弟们参与猎鬼的行动,继国岩胜曾经对此惶惶不安,生怕自己带着弟弟在鬼杀队“吃白食”却没有更多贡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撵出去。甚至不顾弟弟们的反对,偷偷带着训练用的日轮刀就跟在仓田后头想要一起去猎鬼,果不其然在半途就被发现,被仓田提着领子抓回来,还被一顿臭骂。本以为自己彻底搞砸了弟弟们安身的机会,却在三日后从臭着脸的仓田手中拿到一纸来自主公大人的书信,大意是让他们安心的继续现在的生活步调,并且对他们正在研究的呼吸法表示了高度的兴趣,鼓励继国兄弟们继续钻研,如果有什么需求也不要客气尽量提出来云云。 连表达关心都十分笨拙的仓田,却在得知呼吸法对人体的强化作用,并且亲眼见证之后,在三个即将步入少年的男孩面前痛哭失声。 继国光也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理解,那是在绝望的深渊旁边不断徘徊之人,终于找到一丝曙光的激动。 “真是后生可畏啊。”冷静下来的仓田用袖子揩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又成了那个现实的大叔:“这个技巧叫什么名字?想要学习的话,有什么先天上的门槛吗?年龄?体格?” “因为是用控制呼吸使力量提升,所以我们都叫它呼吸法。”继国岩胜转头看了看弟弟们,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特殊的限制因为现在会呼吸法的也只有我们三个人,这倒是不能确定,只有一点——每个人可以用的呼吸,好像都是不一样的。” “喔?呼吸还有分别的?”仓田来了兴趣,专注的等待下文。 “嗯,虽然具体的原因还不是很明白,但是就连我们三个人,能够用的呼吸法都是不同的。”继国缘一的双手分别盖在自己的胸膛和丹田之上,试着用简明易懂的方式向仓田解说:“也许是因为每个人的身体天生就有差别吧,如果强行用不适合自己的呼吸,就像是套进了不合身的衣服一样,太小的衣服难以活动,太大的衣服只会绊倒自己。” 搓了搓下巴,仓田点点头表示认可了这个说法,但同时也衍伸了新的问题:“你说,你们三兄弟用的都是不同的呼吸法,分别是什么来着?” “我的是‘日之呼吸’。”继国缘一。 “‘月之呼吸’是也。”继国岩胜。 迟迟没等到第三个呼吸法的名称,仓田忍不住看向三兄弟中脾气最古怪的那一个,问道:“你呢,光也君?” “啧,没什么好提的,就是个普通的呼吸法而已。”继国光也说着,别过头去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耳朵却明显的红了起来。 “光也比较害羞,特别是被夸奖的时后。”继国缘一体贴地解释,同时附带了一连串普通人听了都会脸红的“我的弟弟聪明体贴又可爱”。 真正为仓田解答的,还是继国岩胜:“光也的呼吸,当然是‘光之呼吸’啰,看吧,汉字都写作‘光’,而且无论是日光还是月光,在‘光’的概念下都是一样的,作为起始的呼吸法,实在是再适合不过的名字了!光也你要大气一点,大大方方地接受人家的赞美嘛!这么扭捏真不像话。” “别说了!丢死人了啊!”继国光也几乎是尖叫着拔刀斩向继国岩胜,嘴里还骂着:“有时间说这些,不如去多琢磨属于自己的‘型’,剑之一道必须不断自我砥砺才行!” 仓田又一次惊恐地看着平日里病恹恹的那个孩子每一次斩击都不逊于他的兄长方才斩裂大石的威力,而两兄弟在这种强度的过招之间还可以一边打一边吵架,从前院渐渐移动往后院去。继国缘一则是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兄长和弟弟们一起离开仓田的视线范围。 “得给主公大人去个信才行。”仓田捶了捶自己酸痛的伤腿,喃喃自语着走回房间:“一个个都还是孩子呀,却已经成长到大叔护不着的地方了呦。” 人与鬼之间僵持的战局,终于要被扭转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缘一:你们看,这个发明了呼吸法的,我弟弟,有辣么棒!(日常吹兄长吹弟弟) 一哥: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偷用了外挂。(日常觉得世界变得太快有点跟不上) 岩胜:光也你要大方一点,不要这么扭捏,来,说谢谢就好。(日常为老妈子/长男属性增加点数) 第18章 18 尚不知道呼吸法为何物之前,继国缘一在剑道上的天赋就已经令人惊艳,掌握了呼吸法之后的继国缘一,挥起剑来更是无人能挡,日之呼吸配合陆陆续续开发出的十三型剑技,鬼在人面前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 鬼杀队虽然以“鬼杀”为名,但碍于人与鬼之间明显不对等的生理差异,往往要折损数名剑士才能斩杀一只鬼,甚至还因此被鬼耻笑为“专门给鬼杀的队“,令剑士们倍感羞辱。 这一切都随着“呼吸法“的诞生而渐渐得以扭转。即使当初激烈反对鬼杀队当家——产屋敷研哉”让继国兄弟们自主发展“,这个看似荒唐的决定的队士们,见到呼吸法对于鬼杀队的助益,也不得不承认主公大人当年的判断是正确的,也令众人回想起关于产屋敷家的传说。 据说产屋敷一族的族长虽然个个体弱多病,活不过三十岁,但是这一族都有一种感知未来的能力,靠着这个玄之又玄的能力让产屋敷家带领着鬼杀队避开致命的危机,并且多年下来累积了大量的财富。 产屋敷对未来的感应,名不见经传的武士家子嗣,呼吸法的诞生……种种现象交互影响,让鬼杀队内部渐渐有将继国双子,尤其是继国缘一,誉为“天选之人”的声浪。 相较于继国双子的受到的瞩目,继国光也就像是无法与皓月争辉的萤火,偶而会有人将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却不会有过多的关注。训练新人的工作在呼吸法被开发出来之后,就被仓田安排着转移到受伤退役的剑士们身上,让继国兄弟们可以全心开发与呼吸法相应的“型”,继国光也就在这个阶段渐渐淡出鬼杀队士们的目光。 重活一辈子,继国光也不需要旁人的评语也知道自己和继国缘一之间的差距。相反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都要清楚继国缘一的强大,他才可以下定决心做出这个决定。 事实是,过去十年间,继国光也一直怀抱着疑问——为什么自己会重活一辈子? 如果是诸天神佛的惩罚,要让他重新经历继国岩胜空虚的人生,带着“你注定一事无成”的认知,要么从此灰心丧志沉沦颓废,要么妄图仗着四百年的经验超越继国缘一,却再次被继国缘一打击到无地自容,那么他应该要以“继国岩胜”的身份重生才对。 又或者他应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才能上演“凡人二度企图超越神子”的闹剧才是。 再不济,他也应该是在已故继国家主面前说得上话,有存在感的儿子,他的“颓废”才有影响力不是吗? 偏偏他这辈子是继国家的透明人,一条命拖着半死不活,而另一个继国岩胜经历了整个家族的破灭之后,整个人已经彻底在老妈子之路撒腿狂奔,完全看不到减速的迹象。虽然呼吸法和剑术从未被放下,面对继国缘一的天才而产生的失落也没有消失,但是对这辈子的继国岩胜而言,他更在乎弟弟冷不冷、饿不饿、累不累。 对继国光也来说,这样的变化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继国岩胜这辈子听信鬼舞辻无惨的劝诱,舍弃人身化为鬼的机率微乎其微,坏则坏在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更是继国岩胜的重点关注对象,而他还有一个使命必达的帮手继国缘一。 也只有趁着那两人正式作为鬼杀队队员崭露头角,并将呼吸法的精妙之处展现在其他队士眼前,引得众人纷纷求教这种混乱的时候,继国光也才有办法溜出鬼杀队。 为了不要引人注目,日轮刀被层层包裹起来,揹在背上。身上的衣物也在离开鬼杀队后,就和附近的村人们交换了还可上身的旧衣物,戴上斗笠之后走在人群间毫不起眼。 继国光也的目的地是不知是否还存在的继国家。自从他们三人被鬼杀队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继国家的消息。也不知道原本的宅子是不是还在,又或者已经换了个主人,但那毕竟是一切转变开始的地方,继国光也怎么也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说到底,鬼舞辻无惨究竟为什么会在那一晚出现在继国家?一开始的时候继国光也总想要用自己的存在扰乱了历史,进而引起变动来说服自己。可每每想起那一晚的变故,又觉得太过突兀。 鬼舞辻无惨喜怒不定,行事恣意妄这一点继国光也深有体会。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鬼舞辻无惨是个极为惜命的家伙,可以让手下的鬼去执行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冒着被斩首或者曝露在日光下的风险自己去处理。 大概……不,肯定有“什么”吸引了鬼舞辻无惨,让这个谨小慎微到偏执的鬼王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这个年代的人,无论是鬼杀队最老资格的队士,还是这一任的主公产屋敷研哉,他们对于鬼的认识都还是太过浅薄,鬼舞辻无惨更是只有产屋敷家才知道的绝对机密。 继国光也只是一个乡下武士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孩子,他不应该知道这些机密。同理,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也不应该知道,就算因为他们带来了呼吸法,并且即将要成为鬼杀队的“柱”,有资格知悉产屋敷家沉重的秘密,他们也不应该知道鬼舞辻无惨的长相。 不管鬼舞辻无惨在寻找什么,也不管鬼舞辻无惨究竟有没有达成目的,继国光也都需要知道。而这件事也只有他——在这个时空中最了解鬼舞辻无惨的人——才做得到。 以鬼的角度来看,过去一直被压着打的鬼杀队突然获得可以跟鬼抗衡的力量,这样的变动势必会引起鬼舞辻无惨的关注,所有的鬼都会朝着“柱”而去吧。就像现在这样,为继国光也大开方便之门。 上辈子,他没能发现母亲疾患缠身,没有尽到身为人子的孝道;作为家主,他没能贯彻光大家族的使命,反而抛弃了所有仰仗继国之名的臣民;作为丈夫和父亲,他没能与妻子同心相互扶持,也没有教育儿子成为不愧于天地的男子汉;作为鬼杀队士,他将杀鬼视为与弟弟的竞争,对被鬼残害之人的痛与苦视而不见;甚至作为自豪的武人,却将自己对极致剑道的追寻,建立在吞食无辜之人的血肉上,将武本为止戈之力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世,这一切的罪孽都可以让他以“继国光也”之身一一清偿,让继国岩胜抬头挺胸作为斩杀恶鬼,救济苍生的鬼杀队士过完这一生。甚至如果他操作得法,只要将鬼舞辻无惨除去,剑士们也不需要用开启斑纹这种预支生命的方式来与鬼拼搏。 ——我究竟是为什么诞生于世? 前世花费四百年,舍弃了一切都找不到的答案,继国光也在今生终于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大家好,我找到生存的意义了,那就是请我上辈子那个老板出来做日光浴、喝紫藤花茶。 无惨:!???? 第19章 19 鬼杀队队舍中,继国岩胜快步在走廊上穿行,眼神忽左忽右,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岩胜先生?”手上抱着一大盆衣物准备去浆洗的女性眨吧眨吧眼睛,好心地问道:“您在找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 被喊到名字的继国岩胜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说起话来还夹着不知是哪来的方言口音,脑中模糊的印象告诉自己,这是某个队员的姐妹,自愿留在鬼杀队做些洒扫清洁之类工作。鬼杀队有许多这样的人,因为恶鬼家破人亡,幸存下来的男丁加入了鬼杀队,妇孺则作为后勤帮忙料理日常生活的琐事。 “啊……不必麻烦,妳忙妳的吧。”看着女人手里的衣物,继国岩胜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让对方搁下手边的工作来协助自己的想法,却没料到她的坚持。 “没事!这里我刚才都收拾过,岩胜先生要找什么东西只管说,说不定我才看过呢!”骄傲的挺起胸膛,又像是怕继国岩胜误以为自己别有用心,女人连忙补充说道:“我阿弟也是队士,经常同我说岩胜先生的训练,说没有比岩胜先生更有耐心、更好的老师了。我们家以前是打渔的,阿爸经常说连鱼都比阿弟有脑子,他这么笨,您还愿意教导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岩胜先生要找东西,要是能帮上忙那就太好哩。” 猝不及防地被陌生人用如此纯朴不做作的语言称赞,继国岩胜差点连怎么回话都忘记了,甚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您太客气了。”支吾了半天,继国岩胜才红着脸,客客气气地请求协助:“还请您回想看看,方才是不是有见过我弟弟,不是这里有胎记的那个,是……” “啊,光也先生的话,没有看到喔。”女人摇了摇头,又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说起来,今天光也先生的房间里好像东西特别少的样子,是自己整理过了吗?真是抱歉,没有给岩胜先生帮上忙哩。” 女人的再三致歉并没有被继国岩胜听进耳朵里,勉力维持着镇定的神情和对方道别,继国岩胜紧抿着嘴唇闷头就往光也的房间走去——自从他们来到鬼杀队的本部后,三人各自都被分配到一间房间。再怎么亲密的兄弟姐妹,十几岁的少年人有自己的空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像之前那样三人挤在一起才是不得已而为之。三人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房间都是相邻的,不就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墙而已,有什么事情都还可以互相照应。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事,继国岩胜就算被所有的队员耻笑也绝对不会答应三个人分房睡! 继国光也的房间就如方才的女人所说,整理的纤尘不染,不只是这样,拉开柜子可以明显地看到换洗的衣服虽不至于收的一件都不留,但是最常穿的那几件,还有队服都不在其中,钱罐子也不翼而飞,眼前的情况代表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冷静点。”继国岩胜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也许光也只是一个人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光也不按牌理出牌又不是第一次了,别瞎想。” 想是这么想,但是继国岩胜心里另一个小小的声音正在反驳他:“一个人躲起来的话,为什么会把衣服和钱都带走呢?” 心慌意乱之下,继国岩胜一个没有注意,差点和迎面走来的继国缘一撞个满怀,稳住身形后两个人的第一句话皆是:“有看到光也吗?” “兄长大人也?“继国缘一先是愣了愣,又见了继国岩胜凝重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似乎不大对劲。 整个鬼杀队本部经过继国双子一番搜索,只差没把地缝都掀开来检查,证明继国光也确实已经不在本部,至于何时离开,又往什么方向去,整个白天在本部进进出出的队士人数实在太多,一直问到大半夜两兄弟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能口吐人言的乌鸦的数量有限,基本上不是太远的任务都不会特别让配置,从配有乌鸦的那几只队伍传来的消息表示,继国光也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不行啊,光也聪明得很,肯定想过了被发现的时候该怎么办,说不定离开的时候就做了伪装。”继国岩胜坐在廊下,双眼木然地瞪着远方,说起话来的语气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有气无力。 继国缘一沉默地点头,耷拉着脑袋坐在继国岩胜旁边,脸色虽然不似继国岩胜那样憔悴,但和他相熟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继国缘一现在情绪非常、非常地低落。 “光也,会不会自己去斩鬼了呢?”继国缘一转头对着兄长,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是正在厘清脑中的思绪,好半晌才缓缓地开口:“其实,光也和兄长很像,都是很骄傲,对自己非常苛求的人。加入鬼杀队以来,我与兄长大人都曾经和队士们一同前去斩鬼,就只有光也不曾,但论起对呼吸法的掌握,光也只会比你我更精深,身体的状况……其实和更早之前比起来也已经好很多了。光也,会不会是觉得自己也应该要和所有队士一样履行鬼杀队士的义务?” “就算是这样,这样一声不响地跑走也……为什么不说一声呢?”继国岩胜跨着肩膀,双手捂着脸,沮丧的情绪几乎都要化为实体从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钻出来了。 “因为说了就走不成了。如果是兄长大人的话,势必不会放光也单独行动,绝对会自己跟着,要是真的遇到了鬼,肯定也是在光也出手之前就把鬼斩杀了吧。如果光也是打算要自己以队士的身份行动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兄长大人报告的,他又不傻。”继国缘一中肯的立论让继国岩胜哑口无言的同时也让他胃部一阵筋挛,好像有人朝着那里狠狠地痛揍了十八拳。 “缘一啊。”继国岩胜艰难地伸手搭上弟弟的肩膀,脸色阴沈且语气不善:“不如你说说,要是光也跟你提了同样的要求,你会怎么做?” 继国缘一歪着头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让他去,但是要看清楚光也走了哪一条路,然后想办法先行一步,确认没有太过弱小的鬼……” “打住!确认没有太弱小的鬼是怎么回事?”继国岩胜怀疑自己听错了,难道不应是确认没有太“强大”的鬼吗? “太弱小的鬼不值得光也浪费体力。”继国缘一振振有词。 “好吧……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好了,鬼是不是太弱小,又是怎么个判定?”继国岩胜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一般来说,要判断鬼厉不厉害有很多标准,例如身体特别结实难以砍断、会使用罕见的血鬼术等等,反而从来没有人想过还有“太弱”这种标准。 继国缘一愣了愣,再次开口时语气都有些不确定:“唔,我可以在一刻钟之内解决的?” 继国岩胜表情复杂地瞅着只差没在脸上写着“耿直”两字的弟弟老半天都没有说话,印象中自从两人初次斩鬼至今,就没有一只鬼在缘一手里活过一刻钟,那些鬼当中不乏善使血鬼术,或是长年混居在人群中老奸巨猾者,合著这些都是弱的上不了台面的鬼吗?对敌过程中不少队士都在鬼那里吃亏受伤,要是让那些队士听了这番评价,怕有不少人心碎之下选择回老家种田。 末了,只听见一声饱含着疲惫与无奈的叹息,继国岩胜语重心长地说道:“缘一,有些事情我们放心里想想就好,打死都不要说出来,行吗?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还得理一理最近收到附近地区鬼的活动情报,明天一早拜托其他队士们帮忙分头找人。” “好的,兄长大人。”继国缘一乖巧地起身,向继国岩胜低头行礼:“寻人固然重要,但兄长大人也请注意身体。” “谢谢,我自有分寸。”继国岩胜如此回答,继国缘一这才转身准备回房,还没走出几步,就又被继国岩胜喊住了:“缘一!你说光也和我很像,是吧?” “是的。”继国缘一停下脚步,却没有再等到兄长继续追问什么,只能对着兄长的背影再一次点头后,沉默地返回自己的队舍。 继国岩胜继续在走廊下吹着越发刺骨的夜风,仰头凝视着隐藏在云间,仅隐隐露出幽幽冷光的月亮,自问道:“如果我是光也的话……我最想做什么呢?” 除了争一口气,证明自己是不逊于任何人的鬼杀队士以外。 “光也……明明已经和他说过,可以选择不要拿剑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斩鬼?” 因为鬼夺走了重要的人,还有栖身的场所。 “母亲大人……继国家……该不会!” 继国岩胜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有些僵硬的扭头转向继国家所在的方向。虽然只是猜测,但光也可能回了继国家的念头怎么也无法从继国岩胜的脑中离去。 但太奇怪了呀,毕竟这些年来,光也一次都没有露出过想要回家看看的模样,就算真的突然想家了,这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还是说,关于那一晚,光也知道些些什么,是他和缘一都一无所知的? 眯起眼,继国岩胜带着一身阴郁危险的气息回到自己的队舍,开始默默地收拾行囊——臭小子,学会背着哥哥们玩阴的了!很好!能耐!出息了啊! 就别让他继国岩胜逮到,是哪个下三滥的带着光也学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国·熊家长·岩胜:我弟弟那么乖,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一定有人带坏他! 继国·人称一哥·光也:实话实说,我是为了鬼舞辻无惨才走的。 继国·放眼望去都是弱鬼·缘一:(拔刀)让我看看这是个弱鬼还是强鬼。 无惨:……我连个出场都没有,还要被迫害,你们是魔鬼吗?感谢在2019-12-15 18:59:17~2019-12-17 22:3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火 5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20 (抓虫) 从鬼杀队本部日夜兼程赶往继国家所在地,约莫需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若是仅在白日赶路,则需要花费一个月以上又七八日左右。继国光也则是硬生生地走了两个半月,原因无他,为了扰乱后头追踪之人的步调罢了。 作为上弦之一的那段日子里,他曾经不止一次面对来自鬼杀队的围剿,虽然以那些柱的战力并不足以将他斩杀,但战斗时间要是拖得太长,让太阳升起就不妙了。为了自鬼杀队锲而不舍的追杀中脱身,他练就了一身藏匿行迹的本事,从最基本的时不时变换移动路线,到布置假消息声东击西,可能比不上以暗杀为业的忍者,但也足以应付所需。 数年之后重新踏上曾经属于继国家管辖的土地,继国光也已经做好准备看到彻底改头换面,挂上新主人家纹的宅邸,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映入眼中的却是和记忆中几乎分毫不差的继国家宅。 要说“几乎”是因为当年毫无预警地被鬼袭击,大乱之下屋内的人想要逃出去,不免对门、墙造成了破坏。那些破损只是胡乱用几片木板钉上封住,连几处看起来像是干涸血痕的印迹都没有被抹去,爬藤植物从墙根处钻出攀附在灰秃秃的墙面上,很显然在这几年间,宅邸没有迎来新任屋主。 “少年!少年!”略显急切的呼唤吸引了继国光也的注意力,呼声来自一位做樵夫打扮的青年,背上还担着柴,看着继国大宅的眼神透露着恐惧,但仍然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快别靠近那间屋子!那间屋子被诅咒了啊!” “诅咒?”曾经生活在其中的继国光也是不信的,但送上门来的情报也没有随意撵出去的的道理,继国光也于是从善如流地扮演了一个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旅人,凑到樵夫身边好奇地打探:“那房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宅邸,不过年久失修看起来荒凉了一些,怎么就扯上诅咒了呢?” “你可别不信,那房子……”樵夫说着压低了嗓音,像是怕被什么脏东西听到似的:“可是会吃人的。” “吃人?不可能吧。”继国光也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相信”,作势就要往屋子的方向走,嘴上还说着:“说不定是屋子荒废久了,被什么野兽当成了窝,只要把野兽除去就没事了,我瞧瞧去。” 继国光也这番刻意的举动看在老实巴交的樵夫眼里,与送死无异,樵夫急吼吼地拉住继国光也,磕磕巴巴地说起继国家的恐怖:“这里以前住的是很厉害的大人物,咱们家是负责给大人家里送柴的,可是几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晚上过去,里头的人全……全都没了!” “是不是有贼人闯进去?”继国光也刻意诱导着樵夫,希望知道当年的事件在其他人眼中是如何解释。 “不是贼人。”樵夫斩钉截铁地反驳,用一种心有余悸的口吻说道:“当年我爹去送柴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满地都是血,更可怕的是……是……那些人都被撕碎了!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子连个全尸都没有!听说啊,连被找来收尸的人,那可是见惯了死人的,看到屋子里的情况都吓晕了,被救醒了之后怎么都不肯再进那房子一步,后来听说是大人物的远房亲戚,花了大价钱找外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来处理掉了。” 尽管被母亲藏在屋内,没有亲眼见到那一晚的惨状,继国光也仍然可以想像屋内满是被鬼啃食过的尸体,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可怖的光景。 “莫不是因为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宅子才荒废至今?”继国光也继续追问道:“但诅咒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怨灵作祟?” “比那可怕的多了!这宅子之前也曾经有其他大人想要搬进来,但是怪就怪在不管请了多少高僧来念经,进去整理宅子的仆人都会莫名其妙横死!听说死状就跟当年的大人一家一样,被撕成了碎片,所以才说这间屋子有诅咒。” 樵夫拉着继国光也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好一段时间,不外乎是这间屋子让居民多么困扰,夜晚时常听见古怪的声响等等,还要继国光也反覆保证不会摸进屋子里,这才担着柴火离开。 继国光也盯着荒凉萧瑟的继国宅邸,摸了摸背上的日轮刀,迳自寻了个角落等待夜幕降临。如果真的像樵夫所说的,这几年间无论什么人进了继国宅都会死的支离破碎,很可能是有鬼盘据在屋内,无论这个鬼是从当年盘据至今,或者在这几年之间意外寻到继国宅邸作为据点,都值得调查一番。 宅邸内部比外面所见还要破败。满地的落叶荒草取代了曾经精心布置的庭园山水,鲤鱼悠游的池塘如今只见池底干涸的污泥,泥间甚至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只要留心观察,不难发现这些骸骨都散布在出入口——当年是继国家的下人外出采买的小门——想必是被鬼追逐,想要逃走却慢了一步吧。 “光之呼吸——第一型:浮光跃金。”日轮刀出鞘,随着挥刀的动作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浅金色水波自刀身向外蔓延,有如月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上。 “继国光也”是没有办法使用月之呼吸的。原本就是为了和日之呼吸比肩所生的月之呼吸,对使用者的身体素质要求也是极为严苛,与呼吸法搭配的十六型剑式更是招招迅猛,要想达到破坏力和大范围攻击并重,若非将肉身锻炼至极致者,想要掌握月之呼吸无异于痴人说梦。 对于继国光也来说,不过是重新设计一套适合现在这个体质使用的呼吸法和剑式,当年他可以在连呼吸法是什么都还琢磨不清的时候领悟出月之呼吸,现在不过是把月之呼吸中不适合的部分重新微调,再加上过去四百年来对各种衍伸呼吸法的经验,架构出继国缘一口中的“光之呼吸”罢了。 在暗中准备偷袭的鬼只觉得眼前一花,看起来绵软无力的金光朝自己靠近,正想伸手一巴掌拍掉,那些“金光”就把他的双手割出了无数细密的血口,就算鬼的再生能力极为强悍,但疼痛并不会随之消失。上弦之鬼或许可以无视疼痛,但眼前这只鬼显然没有达到那样的水平,正抱着冒血的手嗷嗷喊叫。 “看来你就是这座宅邸的‘诅咒’根源啊。”继国光也好整以暇地等着眼前的鬼缓过来,毕竟他还有话要问,可不想太快将鬼斩首:“继国家灭门的那一天,你在吗?是跟着‘那个人’过来的,还是……在这里诞生的呢?” “呼……呼……区区的人类……区区的食物……”鬼的双手已经恢复原状,除了血迹以外看不出曾经受伤的痕迹,但被人类所伤这一点依旧激怒了鬼,令其放弃掩藏身形,咆哮着直接朝继国光也扑去:“去死去死去死!” 眼前的鬼基本还保有人类男性的外型,除了尖利的手爪和口中的獠牙以外,并没有生出太多异常的部位。长相越接近人类的鬼鬼要么是能力强大,要么是过于弱小——玉壶那样的算是例外,那家伙成天嚷嚷着“艺术”,硬是要把自己搞成个鬼看了都嫌扎眼的模样——这个鬼很显然是属于弱小的那个范围。 攻击毫无章法,只凭着鬼比人类强大的□□在扑咬,也没有办法使出血鬼术,但樊来一个稍微学习过剑术,甚至不需要修习过呼吸法的剑士,都可以将其斩首。过去那些命丧鬼口的人,与其说技不如人,倒不如说是被鬼的生命力给硬生生拖死了。 “问你话呢,好好回答!”继国光也又是一剑斩出,干脆利落地将鬼的双腿自膝盖以下齐齐斩断,断肢飞出去老远,还在弹跳踢动着。骤然失去双腿的鬼啃了一嘴的杂草,赤红暴突的双眼瞪着眼前这难缠的猎物,口中涎水直流,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怎么看都不像是具有理性可以沟通的模样。 这么说起来就不会是当年跟着鬼舞辻无惨一起来的鬼了,应该是那天接触到了鬼的血液而被转变的,才会至今没有办法沟通。 鬼舞辻无惨视自己的血液为珍贵之物,只有合他心意的人才有资格接受“赏赐”而被转化为鬼,好像是什么仙丹妙药似的,但说到底,能够将人变为鬼的,不过是鬼舞辻无惨血液中的某些成分,只要血液中那个成分够浓厚,例如上弦之鬼,也可以将人转化。若非如此,普通的鬼杀队队员在和鬼的战斗中伤痕累累,又不可能不被接触到鬼的血液,往复循环下来鬼岂不是越杀越多。 “啧,线索又断了吗。”想通了眼前的鬼对于调查鬼舞辻无惨并没有助益,继国光也举起剑,正准备给匍匐在眼前的鬼最后一击,却有人抢在他之前出手。 深红色的斩击自横向而来,干脆利落地让鬼身首异处。 “……缘一。”继国光也维持着高举日轮刀的姿势向角门的方向僵硬转身,那个斩术毫无疑问是日之呼吸的剑型之一,烈日红镜。 “光也。”收刀入鞘,继国缘一侧开身子,让他身后的另一个人有足够的空间进入屋内,继国光也则斜着眼睛开始目测如果跳上旁边的树,是不是可以直接翻墙出去。 “眼珠子转什么转!看正前方!向左三步站直了别动!”后进入屋内的人一声暴吓,随后就是两道剑风从继国光也的左右身侧擦过,紧跟着是树倒时发出的枝叶摩擦声响,最近一条出逃的路没了。 继国岩胜脸色黑如锅底,手上还握着日轮刀,和继国缘一分别堵住了继国光也逃跑的方向。 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动手的继国岩胜,和随时准备帮兄长大人把沙包 (光也)架住的继国缘一,这合作无间的默契让继国光也忍不住怀疑上辈子要是他和缘一也这么有默契,是不是早就把鬼舞辻无惨送回老家了呢? “光也,你……” 继国岩胜才刚开口,另一个如丧考妣的哀声硬生生地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说教:“你们都干了什么啊!” 白日里力劝继国光也不要接近继国大宅的樵夫,正从角门冲进来,直接扑到正在逐渐消散成灰的鬼的尸体上,抱着缺了脑袋的鬼尸哭嚎着,不停的喊着“爹啊!” 不同于继国双子一脸的迷惑,继国光也则是微微挑起眉毛,冷笑着看眼前“好心”的樵夫抱着已经化成灰飞的鬼泪流满面。 看来有人需要解释满多事情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身体变小了,但我的脑袋还是一样的聪明,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 岩胜:(长男的怒吼)就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玩离家出走这一招了! 缘一:(挥刀)弱鬼走开。 NPC 樵夫:爹啊啊啊啊啊!!你们不是人!魔鬼!还我爹来! 第21章 21 继国岩胜觉得头有点疼。 刚开始追赶继国光也的时候,他和缘一也曾经被那些假消息给误导过,白跑了不少路。也不知道这些花招都是哪里学来的,但这一切更加坚定了他对继国光也打算“回家”的假设。 好不容易追上,就发现继国光也正在三人曾经的家中和鬼交手,虽然那个鬼一看就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是这一切都在朝向“光也隐瞒着什么大事”的假设靠近,这才是让继国岩胜感到气愤的。 正想要让继国光也把话说清楚,就被那突然闯进来的家伙给打断,并且对方看起来和被斩首的鬼关系匪浅。 “你这家伙,那个鬼是你的父亲吗?”继国岩胜一个跨步站到继国光也和突然闯入的樵夫之间,日轮刀横在身前以防情况有变。 樵夫抱着已经消散了大半的鬼尸,仿佛看不见对方手里拿着的利器似的,一张脸上涕泪纵横,对着继国岩胜哭喊:“我爹是造了什么孽啊,都变成这种样子了,还不能放过他吗!” “清醒点!那已经不是你爹了,是吃人的鬼,不斩杀他难道还要让他伤害更多人吗!”继国岩胜按耐着脾气,说出已经烂熟于心的台词。鬼杀队的人每隔几天就要对从鬼手中逃生,惊魂未定的人说出这番话。 “那又如何?又不是我爹自愿变成那样的!”樵夫的双眼满是血丝,怨恨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剑士们,鬼已经彻底化成灰烬,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这样的场面仿佛更加刺激了樵夫,令他更加激动地为亡父辩白:“我爹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地打柴,从小到大我就只看过他被别人占便宜,没见过他和任何人红过脸,凭什么他就得受这种罪?” 继国岩胜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谁让你爹倒霉碰到鬼的血,怪我啰? 这话要是说出去了,只怕对方下一秒就要和自己拼命。 “在变成鬼这件事情上,你的父亲没有错,平静的人生突然之间就失控了,就这点而言甚至可以说他非常的可怜。”继国光也蹲下身子喃喃地说着,昏暗的天色中只能看出他在地上翻捡什么东西,直到遮蔽了月亮的大片云层稍微散开,继国双子们才借着月光看清楚继国光也在捡拾的物体。 那是人的白骨,小小短短的指骨、掌骨和不全的腕骨,看大小是属于小孩子的手。 继国光也将最后一块大多角骨拼揍上,拍拍手上的尘土,维持蹲着的姿势微微抬头看着表情扭曲狰狞的樵夫,一只手指向地上那只残破的小手,平静地问道:“那他呢?这孩子……大概才六、七岁吧?连“一辈子”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的他,究竟造了什么孽,要变成这个样子呢?” 樵夫的表情有些狼狈,但他很快地昂起头,涨红着脸反驳:“这……这不是我爹的错,他要是清醒的话,绝对不会伤害小孩子的,他最喜欢小孩子了!” 继国光也维持着平静到堪称冷漠的表情,沉默地看着樵夫滔滔不绝地讲述亡父在变成鬼之前是多么慈善和蔼的人,多么受到小孩子们的喜爱,他会用木头的废料雕课出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逗小孩子开心。 等到樵夫气喘吁吁地停下,继国缘一才借着这个空挡开口:“这里一路上,都是小孩子的骨头。那天晚上……并没有这么多的小孩子。” “缘一,你的意思是……”意识到了弟弟们究竟在暗示多么可怕的事实,日轮刀直接抵住了樵夫的脖子,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哆嗦,继国岩胜却没打算这样放过他,而是用更加凶恶的态度质问:“你这混帐,这些年究竟让多少无辜的小孩子来当鬼的食物!说!” 继国家被鬼袭击的那一天,除了他们三兄弟最为年幼,但眼前的庭院里,多数散落的骨骼都太过纤细,绝不可能是成人的骸骨。也就是说,这些骨头都是那一晚之后陆续丧生在鬼口中的受害者。 “不是我!我没有让他们来,都是他们自己要钻进来的,不怪我啊!”樵夫否认的极为干脆。 “你确实没有让他们来,你也不需要强迫他们,只需要和孩子们说点恐怖的故事,他们就会自己送上门来了。不只是小孩,想着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武士,也来得不少吧,我在那边看到几把不错的刀,还打磨的挺光亮呢。”继国光也歪了歪头,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无视了樵夫逐渐苍白的脸色继续开口:“这么说起来……你白天讲的故事不就挺生动的吗?我都觉得你不去当个说书人,可惜了。” “白天的故事?光也你说清楚,什么故事?”继国岩胜眯起眼睛,不打算给继国光也任何蒙混过关的机会。 “除了鬼故事,还能有什么别的故事?这里可是有名的被诅咒的鬼宅,你说要不要干脆夏天办个试胆大会算了?”继国光也扶着膝盖缓缓站起来,闭上眼睛等待头晕眼花的感觉消退,重新对樵夫露出笑容,假意安抚道:“你也别太难过,如果今天你碰到的不是猎鬼人的话,进到屋子里的人,下场就和这些骨头一样了吧。那句话怎么说的……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的。” 明白了继国光也的话背后暗示着什么,继国岩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樵夫和他变成鬼的爹一起送上黄泉路——如果没有继国缘一半强迫地把他手上的日轮刀抢走的话。 “你们……你们是猎鬼人?专……专门杀鬼的?”即使没有刀抵在脖子上,樵夫依旧瑟缩着,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一点也没有不久前口若悬河的气势:“鬼……鬼到底是什么?我爹……我爹明明是……是人,为什么会变成那……那种东西?” “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被鬼袭击,伤口被鬼的血污染,因此变成了鬼,这是鬼增加数量的方法。”继国岩胜没好气的说道,同时有些恶意地补充:“说起来,大部分的人刚刚变成鬼的时候,都会先把自己身边的家人吃了,这样看起来,你和你爹还真是父子情深啊。” “被袭击……?不对,我爹没有被袭击!一定……一定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才是鬼!”樵夫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语无伦次起来:“我就说嘛!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女人在街上晃,肯定有问题!爹啊,你为什么就不听儿子的话啊!” 继国光也听到了几个关键词,从继国岩胜的背后闪身出来,一把揪起樵夫的领子把人摔向旁边的墙上,沉声问道:“喂,说清楚,你说过你爹亲眼看到这家人被灭门的晚上对吧?那个女人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一拐,突然和自家的灭门血案扯上关系,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交换了一个眼神,打算先听听樵夫有什么话说。 “我……我说!我说!你别激动。”樵夫抖抖索索地扶着墙壁站好,开始述说几年前哪一夜。 ——那一天,贵人差遣了仆人到樵夫在山腰上的小屋,说主人家要设宴款待客人,这才发现家里的柴不够用,让樵夫父子俩多送点柴来。 樵夫父子本想着这么大的量,得分几天来送,无奈贵人催得紧,银子也给得大方,两人索性卯足了劲准备起来,又将原本预计要送去其他客人的份量匀了不少出来,总算是凑足了贵人要的数量,板车上的柴堆的如同小山一样,父子俩一前一后护着板车,颠颠簸簸地下了山时,天早就黑了。 幸好去贵人家的路平时也是走熟了的,借着月光到还不至于迷路。那个女人就是在这时候被樵夫父子遇上的。 第一眼看到那个女人,樵夫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她的衣着十分华贵,但是身边却又没有侍奉的下人,女人手里也没有灯笼,这周边也没有其他人家,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樵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平时在镇上听到那些山精妖怪的传说里,不都是有美丽女妖的故事吗?但还不容他细想,老樵夫已经停下板车主动上前和女人搭起话来,隐约听到是询问女人是不是迷路了,要往哪里去,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话。 “我在找一户人家。”女人勾起嘴角,幽幽地开口:“听闻那户人家的幼子身体极弱,刚生下来时甚至一度没了气息,却不知道让什么仙药给救活,甚至平安养大了。我家里也有人多年身患怪病,想着要是能求的如此的仙丹妙药,哪怕是对方不能割爱,便是能瞧上一眼,记住那仙药的模样也是好的。” 樵夫想着,这不就是他们父子俩要去送柴的贵人家吗?他去镇上卖柴的时候,时不时会听到贵人家的仆人提到他们家的夫人和老爷怎么不合,小少爷又是多么苦命的孩子云云。 显然老樵夫也和儿子想到一处去,古道热肠的老人家指着前方就要给神秘女人引路:“贵人家就在前方不远,夫人请随小的来,这大晚上的您一个人走不安全。” “别吧!爹啊,咱们还有这么多柴要送呢。”樵夫推着板车,吃力地跟在后头,却渐渐难以维持板车的平衡和速度。 “小兔崽子懂什么,哪能让女人家摸着黑找路呢,就你这德性难怪一把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你慢点行了,那一车可是咱们家ㄧ个月的口粮,可别打翻弄湿了柴!”老樵夫对着儿子一阵数落,又殷勤地引着神秘女人先一步往贵人家去了。 也不知道不是夜色昏暗,樵夫总觉得那个女人的笑容不怀好意。 哼哧哼哧地将板车推到贵人家,却只看到洞开的角门,以及隐隐有兵刃相交的声响,以及人的哭喊、哀号声从豪华的大屋内传来。 樵夫没那个胆子冲进屋子里,却又片寻不到父亲的身影,只好硬着头皮从满车的木柴里寻了一根特别结实粗大的充当武器,硬着头皮钻进屋内。 那一天所见的景象,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有人趴在人的身上撕咬,有人拿着刀剑往食人者身上劈砍,却怎么也砍不死那发疯的人,反而被对方直接扯断了手臂。 更可怕的,是那个神秘的女人,面对这仿佛地狱图般的景象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信步穿梭在这一桩桩惨案之间,像是在游园似的,而她的双眼是血红血红的颜色。 但樵夫已经没心思再管那个古怪的女人了,眼前他的父亲正在忘我地啃咬另一个不停尖叫的男人,樵夫认得他,是那个让他们来送柴火的仆人。 手里的木棒怎么也没办法对着父亲挥下去,面对这一切,樵夫选择拼了命地逃回门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直到耳中再也听不到那些惨叫声为止。 “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才敢偷偷回去瞧一眼。没看到吃人的人……我是说鬼,但是也没有看到活人了。”樵夫的眼神有些恍惚,说起话来也有些有气无力:“我爹藏在照不到太阳的旮旯里,跟疯子一样想要咬我,却不能冲上来,因为太阳会烧伤他。我听到前头似乎有人来的动静,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硬是把我爹敲晕了,用一车的柴把他埋起来,才没有让爹被发现。说起来,那些人也跟你们一样带着刀呢。” 故事串在一起,模糊地形成了继国家灭门的前因后果。 继国岩胜的表情阴沈的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继国缘一看似毫无触动,但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 继国光也则是问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有什么特色吗?是不是……嗯,有一头像是海带的头发?” 樵夫顶着三道探询的目光仔细思考了一番,郑重的点头答道:“难怪我就觉得她那头发有古怪,原来是像海带呀!” 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不约而同地在脑海中描绘头上盖着一碗海带的女人形象。 唔,还带着一股海的腥臭味。 作者有话要说:此后,当继国双子面对无惨时,两人均露出闻到异味的表情。 无惨: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第22章 22 (抓虫) 天亮的时候,樵夫就离开了,临走前还在门口深深地鞠躬行了一个大礼。 继国兄弟们则是沉默地看着乘载着各自童年的院落,许久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开口,直到兄弟之间最寡言的继国缘一率先往记忆中的某个角落走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把陈旧的铲子,应该是当年整理庭院的仆人留下的工具。 看了看弟弟手中的工具,又看看在失去夜色的掩护,曝露在阳光下的尸骸,继国岩胜皱了皱眉头,像是不大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几次搜索后也找到了几只藤编的篮子,三兄弟开始将目力所及之处的人类骸骨收入篮子中。 “这样真的好吗?”直到第二只篮子即将被装满的时候,继国岩胜的自言自语让继国光也和继国缘一双双停下了动作。 “什么好不好的?”继国光也一边问,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破损的头骨平平稳稳地放进篮子中。 “这些人……就算不是全部,也有许多是因为听了那个樵夫的描述所以跑到屋子里,被鬼吃掉了吧。就算死者们不是被强迫的,但明知道这里有食人鬼还引诱他人前来,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让他离开真的好吗?” 继国岩胜觉得非常困惑。 当他意会到樵夫多年来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引诱人们进入有鬼栖息的继国宅邸时,他本是想要直接将此人斩杀,和鬼相比,樵夫只不过是没有亲自动手而已。 但直到最后继国岩胜都没有对樵夫动手,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呢?把樵夫痛打一顿也好,为什么都没有任何动作呢? 难道在他心里的某一处,其实是认同樵夫的吗? “那个鬼,毕竟是樵夫先生的父亲。我觉得,其实他也是希望有人来阻止自己的,只有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亲手杀死变成鬼的父亲吧。”继国缘一将第一个装满白骨的篮子放到刚刚掘出来的土坑里,随后一铲一铲地将土填回。不急不缓地语调,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人类的尸骨,而是当年精致风雅的庭院。 继国光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幸运地没有被交谈中的继国双子发现。 “就算是父亲……但是……”继国岩胜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脑中好像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一半是鬼杀队员的理性——变成鬼的同时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了,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而已,如果不将其斩首只会有更多人受害。 另一半是作为继国岩胜个人的感性——如果变成鬼的人,是他的父亲、母亲?还是缘一、光也?能这么轻易地说斩首就斩首吗?如果不斩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吃人? “就因为是父亲,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把鬼‘豢养’起来。”继国光也将最后一个装了七分满的篮子推到继国缘一那边,等着入土安葬,一边拍打手上的尘土一边说道:“做不到抓人给父亲吃,于是就只能从旁引诱,难说他是不是打着‘如果一直引诱不到人,就是老天爷注定要让父亲饿死’这种消极的念头。” 继国光也的思绪飘到了那个红月之夜,分隔六十年的兄弟再会。当年他从未想过,六十年来继国缘一既然活着,为什么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现身,直到即将油尽灯枯的时候,才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想来,在他们分道扬镳的六十年间,继国缘一是不是也打着“希望有我以外的其他剑士,将兄长斩首”这种想法,无奈一直没有勇士替他了却心愿,才在人生的最后想要和自己同归于尽呢? “如果是在那天晚上变成鬼的,肯定在吃人的数量上,已经比其他的鬼少很多了。”要论斩鬼的数量,继国缘一是兄弟间最多的,对于鬼的强弱以及吃人数量的判断也相当精准,埋下最后一篮枯骨,双手合十对着几个无名的坟包致意后,垂着头轻声说道:“即使几天都吃不到一个人,那位父亲还是没有趁着夜晚离开这里,说不定……也是因为樵夫先生的关系。” 也许是因为更经常和人互动的关系,小时候那个说着自己“没有办法体会他人强烈情感”的继国缘一,渐渐的也会说出像这样有人情味的话,虽然距离“人情练达”还远得很,但至少不是继国光也前世记忆中那个仿佛依照模板长成,不近人情的模样了。 “真是……变成了鬼也斩不断的亲情羁绊吗。”继国岩胜的语气中隐隐有些山雨欲来的意味,而他的下一句话果然也没有令人失望:“多么令人羡慕,啊!但是在某些人的眼里,这种东西还不如没有,是不是?” 继国光也啧了一声,在心里默念了三次“不知者无罪”、“不要和自己计较”,确认自己处于心平气和的状态才开口:“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喔?你还知道‘说话’这两个字怎么写吗?”继国岩胜平静地和继国光也四目相对,如果不是额角没有天生的斑纹,继国光也都要以为自己正在和继国缘一对话。这样的场面让继国光也忍不住有些好笑,上辈子他牺牲了一切,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过,就为了要接近继国缘一一些,却没想过原来只要板着一张脸就有这种效果。 不明就里,继国岩胜还以为弟弟在和自己嬉皮笑脸,不由得加重了语气:“继国家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总是要在一起面对。我以为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现在看起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主意大的很,一声不吭就是两个多月不见人影,‘留书出走’都还有一个‘留书’的动作呢,到你这连个方向都没有,要是我跟缘一没有追上来,是不是要等你凉了我们再来给你捡骨。” “小题大作也不是这样的,缘一刚才也说了,那个鬼不怎么样,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应付。”继国光也皱了皱眉头,开始怀疑自己在继国岩胜的脑袋里是什么样的小可怜形象。 “这个鬼很弱,然后呢?”继国岩胜完全不打算给继国光也任何大事化小的机会,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打算去追查那个‘海带女’的消息?你觉得她会比这个鬼更好对付吗?” “不,你这个人怎么无限上纲呢?再说人家也不是海带女,那是个形容、形容而已!”继国光也开始感到头疼,一点不想要继续在鬼舞辻无惨的话题上打转,甚至他一点都不想要继续待在这个地方,这里有太多回忆,在白昼的阳光下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缘一偷看岩胜练剑的地方,池塘边放风筝时缠住了风筝线的树。 而今一切都只剩下荒烟蔓草——因为继国光也这个人的存在。 “是啊,只是形容,因为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了她。”继国岩胜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垮下肩膀叹道:“你从来就不打算把她的存在跟我们说,对不对?不要急着反驳我,你要是愿意说的话,这些年你有太多机会可以开口,鬼杀队的生活很紧凑,但我们也没有忙到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的程度。” “我很生气,光也。但是除了生气以外,更多的是难过。”继国岩胜一步步向继国光也走近,逼得继国光也没有办法躲开他的目光:“小时候你让缘一假装学不会剑术的事情,那时候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记得。”继国光也咬了咬嘴唇,额头上似乎还可以感觉到榻榻米的冰凉,当初承诺过绝对不会再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那实则是对继国岩胜一路以来的付出视而不见。 ——但这两件事情根本不可比啊!那是鬼舞辻无惨,无论是继国岩胜还是继国缘一都还在成长中,太早对上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继国光也咬牙忍住到了嘴边的抗议。要是把这些都说出来了,他就无可避免地要揭露自己那不堪的过去,眼前的“兄长”们就会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需要关照的弟弟,而是一个披着人批的恶鬼。 “你刚才是耳朵聋了吗?你没听到那个樵夫说的话吗?”继国光也只能虚弱地辩解:“她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让这个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我让母亲大人还有其他好多人死于非命,是我……是我让那个樵夫的爹变成了鬼,甚至连我们刚才埋的那些人,他们的死都和我脱不了关系。” “所以说,整个继国家里,真正不祥的那个人不是缘一,也不是你,是我才对喔。”继国光也仰头,对着脸色惨白的继国岩胜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配着轻快的语调:“不要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嘛,我这不是自己离开了吗?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安心吧。” 回答他的,是猝不及防从下巴而来的上勾拳,以及贴在眼前继国岩胜暴怒的面孔。 ——原来就算没有六只眼睛,那张脸也可以有这么吓人的表情吗?啊啊……说起来,这表情跟曾经透过鬼舞辻无惨的血液看到的,继国缘一愤怒的面孔还真像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大家好,我今天终于见到了我前老板眼中的世界……然后我就被我这辈子的大哥 (也就是我自己) 打出了 ptsd,我决定这辈子要去找那个还没有成为我老板的家伙,然后加倍打回来,谢谢。 第23章 23 早在继国岩胜挥拳之前,继国缘一就从对方微小的动作看出了他的意图。这点小事对可以看见通透世界的继国缘一来说不足挂齿,令他感到困扰的是看到了之后该怎么做——要阻止吗?还是应该要让兄长遂行心中所想? 好难啊。 继国缘一安安静静地让自己融入这片庭园中作为背景,茫然地看着眼前打成一团,完全没有半点形象可言的兄长和弟弟。 好难啊。 没有人教过继国缘一,这种状况应该怎么处理。因为眼中所见的世界和其他人不同,继国缘一在理解一般人的喜怒哀乐上总会慢上一两拍,到底是怎么在鬼杀队士间被传成: “缘一大人成熟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继国缘一本人深刻怀疑这个谜团将有被解开的一天。如果不是因为有继国光也从小就在身边作为长期观察的对象,继国缘一总觉得自己可能会比现在更难融入人群。 如果要让继国缘一来评价,他觉得继国光也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温暖的心里装了好多好多人,却独独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锁在外头顶着寒风,不知道为什么。 就好像在继国光也心中,自己才是最不配得到爱和幸福的那一方。 继国缘一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光也会有这种念头呢?每一个人活着,不都是在追求大大小小的幸福吗?伟大的人们追求着除了自己之外,数百、数千、数万人的的幸福,普通的人追求着自己身边一小群人的幸福,继国缘一自觉也是“普通人”之一,也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幸福——能够像现在这样和重要的人们在一起,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们,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如果连这样的渴望都不被允许拥有……继国缘一仿佛被这样的想像甩入寒冬的飞雪中,下意识地咬紧牙关。 ——太可怜了,光也。 继国严胜和继国光也并没有受到继国缘一发散的思维影响,两人还在继续撩阴脚与白骨爪齐飞,拔头发与甩巴掌并重的小朋友掐架。 除了对一开始的拳头毫无防备,继国光也打起架来意外的灵活,甚至没两下就反过来困住对手。 “继国严胜!你有病啊!”用手臂将继国严胜的脑袋夹在身侧,继国光也艰难地在对方的挣扎下维持着自身的重心,另一只手握拳狠击对方身侧的几个痛点。 而继国岩胜毕竟在体格上占了优势,硬吃了几拳后直接带着继国光也一起往旁边倒去,趁着两人都乱了姿势的机会重新将继国光也固定住,披头散发活像恐怖怪谈里走出来的怨鬼,阴森森地开口:“我觉得,视‘活着’这件事为错误的你应该算是有病。这么说起来,我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喂,谁有病了,放尊重点!”趁着说话的当下,继国光也随手抓起一把土往继国岩胜脸上丢去,在对方反射地闭上眼睛时挣脱了钳制,却又在下一秒被反应过来的继国岩胜从背后抓住头发扯倒,逼得继国光也一个扭身就是五指成爪朝身后乱抓。 “你活着,是因为母亲大人用她的首饰偷偷地遣人去请大夫,是因为仓田大叔知道你身体不好,不忍心随便把我们塞到哪户人家去,私底下花了很多工夫让我们留在他眼皮下看着。” 继国岩胜忍着被指甲抓伤火辣辣的痛感,把原本从不打算说出来的话一股脑地摊开在继国光也面前。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是个错误,那么从母亲大人开始,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大概都病的不轻。我还希望你可以长命百岁,活到子孙满堂的那一天,我得的大概是不治之症。” 仿佛时间被强制停止,继国光也愣愣地维持着扭曲的姿势被继国岩胜压在地上,杂草刺在他背上一阵阵发痒。他不知道母亲曾经用自己的首饰交换大夫出诊,这辈子几次和大夫接触都是他病的头晕脑胀,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状况。 继国家主人和主母不合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继国光也从不知道父母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这个地步,他对于母亲不怎么戴首饰这件事情习以为常,却忽略了上辈子母亲朴素的打扮是因为身体衰弱,病人总是不爱在身上穿戴过多装饰品,可这辈子的母亲身体康健得多,配带的饰物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件重复的,原来都是拿去请大夫了吗? “可……可是……”继国光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继国家主是极要面子的性格,他既然认定了继国光也是个没有用的病秧子,甚至拒绝以继国家的名义延医问药,母亲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与父亲唱反调,只会让她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化而已。 缓缓放开对继国光也的钳制,继国岩胜苦恼地看着兀自喃喃:“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做到这个地步?”的继国光也,随着情绪爆发而涌出的力气消退后,一时之间只能感受到无力和挫折。 一直想要做一个可以让弟弟们倚靠的好兄长,继国岩胜努力的摸索着让自己变得可靠,三人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时候,继国岩胜也拼命忍耐,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把对未来的惶恐表露出来,首先必须要帮他们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起点,然后要让弟弟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他们现在没有钱也没有人脉,但是可以做出的选择也比背负着继国之名的时候更多了,只要身为兄长的他更有用一点,护着弟弟们是不会有问题的。 不断鞭策自己,一刻不得放松,终于让他在鬼杀队可以抬头挺胸,不会因为年纪而被小觑,甚至可以说得上话,有些许决策的权力。但此时此刻看起来,他一心想要照顾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在剑术的能力上远胜于自己,现在立刻放生都可以自己活得很好,另一个则是一门心思打算自己调干些危险的事情,不用等到放生就已经自己跑路了。 继国岩胜简直不知道这些年来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说不定地上躺的这一个、旁边当背景的那一个还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呢!越想越觉得委屈,尤其是站在这片充满回忆的土地上,更是让继国岩胜压抑多年的情绪直接溃堤,若是继国家还在,继国岩胜不论是身为继承人还是家主,势必得顾及家族的形象继续憋到内伤,可站在这片废墟中,继国岩胜只觉得内心似乎有一把陈旧的大锁“嗑嚓”一声被拧开了。 “你们两个,今天、就在这里、给我一次把话说清楚!” “我也要?”继国缘一猛然从沉默背景版的角色中脱出,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眼前的展开。 继国岩胜的回答是用怨灵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孪生弟弟,直到后者老实地哼唧了一声:“好。” 在屋檐下找了块还算结实的地方坐下,继国岩胜叹了口气,率先开口:“我先吧,省得你们两个还不知道要在那里装哑巴装多久。” 继国光也还躺在地上把自己团成一颗球,但继国岩胜非常确定这家伙拉长了耳朵正在听着。继国缘一看上去没什么抵抗的念头,但是周身的气息却明白地写着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拉入训话的行列中有点委屈。 端起一大盆苦水正要往外泼的继国岩胜顿时觉得百感交集——兄弟你比我先委屈上了是闹哪样?我这大哥当的有这么糟吗! “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已经荒废的不成样子,且不说这房子收不收的回来,就算收的回来要打理到人可以居住的程度,也不是一两天可以达成的。所以说……你们要是想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还得先把落脚的地方找好,就算是打算四处游历,总要有个可以回的地方,你们要是真的想这么做,现在就说清楚,然后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这些事情安排一下,至少让我可以确定你们不会无家可归。” 继国光也从球状渐渐展开回到人型,昂着他缀满草屑的脑袋,震惊地看着坐在廊下一脸生无可恋的继国岩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又发什么神经病?” “缘一你说。”双眼对着继国光也瞪过去,成功地让后者缩起脖子抱着膝盖,老实到有些可怜的模样,过去百试百灵,此刻却激不起继国岩胜一分一毫的同情心。 “我、我觉得现在的生活虽然随时可能失去性命,但是……呃……还挺好的?”继国缘一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深入灵魂的质问,实在想不出什么强烈到必须要离开鬼杀队永远不回来的动机。 但是眼看着廊下的兄长大人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的表情,继国缘一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猎鬼是很危险没错,但是每杀死一只鬼,就表示又有一个家庭不会面临家破人亡的悲剧,再加上他们兄弟三人生活在一起,整整齐齐地,多好! “我明白兄长大人定是为了我们着想,但是对我来说,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兄长大人无须多虑。”继国缘一想了想,决定帮自己先前说的话描补一番,再次强调自己真的很好,以及表达感谢兄长温柔体贴之意。 “行吧,你觉得好就好。不过你将来总要有自己的家吧?你就没想过猎鬼以外的生活吗?就我所知,鬼杀队并不会强迫队士终身都要投入猎鬼的行动中,过去也有许多人离队另谋生路的,难道你要让喜欢的女孩子每天担忧自己的丈夫出门后可能再也回不来吗?万一有了孩子呢?你让她们孤儿寡母怎么过活?” 继国岩胜严肃地对表示了自己对继国缘一如此短视的生活态度感到忧心。 “啊……这个……”即使一开始对这些问题感到动摇,继国缘一很快地又用那种沉稳的口气说出令继国岩胜想要当场昏厥的答案:“如果真的遇到了那样的人,我定会记得来寻求兄长的建议,如果我真的在猎鬼时发生不幸,兄长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妻儿,我相信兄长。” “谢谢你,缘一。”继国岩胜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让声音不要发抖,并且再三向继国缘一强调如果对他这个兄长有任何不满一定要大声果断地说出来,这才带着一肚子只增不减的苦水转向继国光也。 “缘一说完了,剩下的时间都是你的,说吧,你想干什么?我又碍到了你什么?说出来,我们一次把事情解决干净——我只要确认你有好好地想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并且在不危及自己的生命的状态下,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信不信由你,因为这个世界上还真的就有人盼着你活,还要活的好、活得快乐、活得有滋有味!” 继国光也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很蠢,像只金鱼一样张口闭口,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在继国岩胜的眼中不是那个纯白小弟弟的形象。 “我说了,不是你也不是缘一,这是我的问题。你们两个人都很好,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作为猎鬼人都无可挑惕。”继国光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措辞:“是我,我在家里被鬼袭击的那一天看到了樵夫说的女鬼,我怀疑她就是那天的主使者,是我自己心里头放不下,所以才自己来调查。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她确实是主谋者,并且还是冲着我来的,那么就更没有必要让你们两个一起来淌这浑水,你们对鬼杀队来说太重要了。” “我觉得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也不认为一个人去挑战这个未知的女鬼是明智的事情,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一样,这则情报应该要直接上报给主公大人,让更多人留心堤防这个神秘的女鬼。”继国岩胜保持着木然的表情,得出结论:“光也,你没有说服我。除非你有更好的理由,或者是直接告诉我,你其实想要断绝兄弟关系,大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做个陌生人就好?” 想到鬼舞辻无惨,继国光也心一横、牙一咬,眼看就要说出断绝兄弟关系的话,却被继国岩胜的手势和眼神阻止。 “想清楚,想好了,再回答。”继国岩胜嘴上这么说,眼神则飘向一旁的继国缘一。 继国光也这才将眼角的余光分给一旁的继国缘一,映入眼中的,是对方犹如面对天崩地裂,惨绝人寰的景象的表情。看了那副表情,继国光也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说了一个“断”字,接下来继国缘一就会开始怀疑人生,并且做出非常可怕的决定,例如去找出那个“神秘女鬼”然后弄死对方之类的。不知道为什么,继国光也就是有这种预感。 也不知道是脑子一直高速运转终于转不过来,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总之当继国光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已脱口而出:“不能让其他队员接近她,那是鬼的首领,鬼舞辻无惨。” “鬼的首领?你怎么会知道?”继国岩胜皱起眉头,这可不是普通的情报,再说光也平常不会出任务,都和他们在一起,没道理队内情报只有光也知道,他和缘一不知道。 “我……”继国光也就算想要回去抽自己一个大耳光也来不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摊牌道:“我其实是从四百年后过来的,所以我知道,我还知道很多事情,比如鬼舞辻无惨其实是产屋敷家几百年前的族人,所以产屋敷家的男性都活不长,就是因为出了鬼舞辻无惨这个鬼的始祖而受了诅咒。” 继国岩胜眨眨眼,“腾”的一下起身拔腿就往外跑,甚至用上了呼吸法直接踩着墙就翻出去。 ——得快点找个大夫来看看,我两个弟弟都不太好,一个是武功高强的憨批,一个是思虑过重的臆症。 自己居然还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要和这两个病的不轻的弟弟们走心……继国岩胜觉得人生黯淡无光,了无生趣。 人间不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被 186 事件打击到不行,但是身为一个沙雕作者,并且长年混迹二次元,对于被作者打脸甚至在脸上反覆捻压这种事情我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能阻止我继续沙雕(叉腰) 另外,一开始的时候写这篇文,并且用这个标题,其实就是因为觉得一哥眼中的世界看到的缘一,未必和其他人眼中的缘一,甚至是缘一眼中的自己相同。正因为每个人眼中的世界并不重叠,人才需要语言、需要表情、需要有说话的语气来帮助我们彼此对话了解。 如果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一模一样的话,那恐怕人类已经变成科幻片中的蜂巢式思维外星有机体了! 所以在这篇文里面,会看到一哥用新的角度看到新的世界,会看到继国岩胜和继国光也 (一哥) 在某些地方相似度特别的高,会看到一个从来就不是神,也没有想过要走上神坛的缘一,以及许许多多的人陪他们走过一段一段的路。 第24章 24 曾经属于继国家管辖的小镇并没有因为更换了领主而有太多改变,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只要能够填饱肚子,上头的大人换来换去和自己没有什么相干,不过是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之一罢了。 因此,当继国家三兄弟带着活像是刚跟熊搏斗过似的狼狈,出现在镇上的旅宿门口时,除了老板差点把他们当成亡命之徒赶出去以外,诸如路人惊呼一声:“大家快看!是继国家的公子!”之类的情境并没有发生。 简单的用过饭,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洗净身体后,三个少年人脸上带着红彤彤的暖意,围着矮几不约而同地将脸颊贴在相对冰凉的桌面上,偶而会有来自某个人的、意味不明的咕哝声,但总体而言气氛还是相当温馨的。 在继国缘一和继国光也的双重阻拦下,继国岩胜寻找大夫的企图终究没有实现,虽然难以置信,但继国光也口中的内容要说全都是臆想出来的……这种精确到连年份、地点、兵力甚至交战细节都没有漏掉的臆想,换个角度不就是预言了吗? “但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一直以为会是山名家和细川家其中之一争得天下……德川……没有听过呢。”继国岩胜半眯着眼,因为趴在桌上压着脸,说起话来有些含糊:“四百年啊……四百年以后是什么样的呢?” “这要怎么说呢,没有将军和大名,也没有武士了,生活……算是相当的和平富足吧。”继国光也每说一项,就屈起一只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原本以为应该是相当容易回答的问题,思考起来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如果是人的话,一定会对着一草一物的改变而有众多感慨吧?鬼的话,除了吃人、活下去、寻找青色彼岸花的任务以外,什么感受都没有。 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大正时期的街道,继国光也好不容易又挤出了几个答案:“人们不点油灯和蜡烛,改用电灯,你就想成可以点一整个晚上也不用担心屋子烧起来的油灯吧。还有……电车跟火车,一种可以一口气载很多人的牛车,好多车厢串在一起,有一个车头把所有的车厢往前拉。” 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都分别瞪大了眼睛,不时发出“喔!”的惊叹,眼中散发着希望继国光也多说一些的期待。 “那个叫做电车的东西,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继国岩胜满脸的向往,也不知道在脑中把电车想像成什么稀奇古怪的模样。 继国缘一的眼神有些发散,但是从微微翘起的嘴角可以猜到他正在想像的画面必定十分美好:“不用打仗、和平富足的生活,听起来就觉得很幸福,四百年后的人……大家都是怎么样的?” “这个……”一说到人的问题,继国光也觉得泡澡后的温暖全部消退,周身如坠冰窖。 他能怎么回答?四百年后的人吃起来味道跟现在的差不多?大都市里的人因为吃得比较好所以,带着油花的肉口感比较滑嫩,乡下的人经常劳作,所以肉比较扎实,吃起来比较有嚼劲? 黑死牟做了四百年的鬼,除了不停追逐“继国缘一”的影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经历,最后也什么都没有留下。可笑的是,就连他拼命追逐的“继国缘一”,现在想来也不过是自己的执念所创造出来,只存在他脑中的、虚幻的神子。 妄想水中捞月之人,只能溺亡在映月之水中。 拜通透的世界所致,继国缘一的剑术放眼鬼杀队无人能敌,但除去剑术的才能。继国缘一是个不擅长读空气,所以尽量避免开口说话,一说起话来经常耿直到令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日常会话句点王。 除此之外,这位大哥还会时不时捡些受伤的小动物回家,就算看得透肌肉骨骼的分布,也不代表养得活,更别说继国缘一那双拿起剑来勇猛无批的手,加上得天独厚的视觉,与其救治小动物还不如直接当屠夫比较合适一些,折腾了半天都还是靠继国光也出手收拾残局,弄的继国光也三不五时就要抢救猫咪们为了“报恩”而叼来,半死不活的麻雀,正对着窗外的那棵树上,鸟屋不知道钉了多少个!继国光也好几次怀疑那些猫叼来的麻雀们其实是都同一批倒楣麻雀,不停的重复被抓来送人、被治好野放,然后又被抓来送人的悲惨循环。 要是再给继国光也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去追逐什么“继国缘一”,而是要加快脚步往这家伙的反方向跑,有多远跑多远!绝对不会向现在这样,反过来被继国缘一盯的死死的,好不容易有一次跑路的机会,现在也泡汤了。 摇摇头,把脑中纷乱的念头抹去,继国光也含糊的说道:“人嘛,就是那样……大部分的人都是脚踏实地勤恳工作谋生的。啊,对了,那个时候的鬼舞辻无惨,经常变成小孩子的模样,让有钱的人家收养他,用这种方式混迹人群中。” “等等,四百年后还有鬼?还有那个鬼舞辻无惨,你说的是‘他’?可……可你不是说那是个女鬼吗?”继国岩胜如继国光也期盼的那样,被鬼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继国缘一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在继国光也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很快地也加入了和鬼有关的讨论。 “鬼舞辻无惨不是他的本名,除了他自己和产屋敷家的人以外,世上大概没有人知道他作为人类时的名字了,事实上……就连产屋敷家留下多少关于他的记载,都很难说。”继国光也一边用指关节轻敲桌面打出稳定的频率,一边说着关于鬼舞辻无惨的情报:“‘人如果吸收了鬼的血,就会被转化为鬼’,这是所有人对于鬼如何增加数量的认知,但这个想法是不精准的,最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所有的鬼都是被“鬼舞辻无惨”的血转化‘,而且……转化不成直接爆体而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这听起来……跟瘟疫一样?没有找到瘟疫的源头,就会一直扩散下去。”继国缘一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沈下声说道:“难道四百年来,都没有人成功将鬼舞辻无惨斩首吗?” 继国岩胜眨眨眼,突然倒吸了一口气,语气惊恐地发问:“难道说……鬼舞辻无惨可以在男人、女人、小孩之间互相转变,借此躲避追杀?这岂不表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舞辻无惨?” “倒也不是这样,其实除了变成小孩子的模样比较难以想像一些,女人的模样就像是普通的男扮女装,只是在服装打扮和外表特征上做了变化,又不是实际上换了张脸,只要看过几次,肯定能认出来。”继国光也思索着要不要干脆把鬼舞辻无惨的模样画成画像在鬼杀队内广发,但一想到对方的能力,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说起来有点残酷,但普通的队士,甚至是“柱”,只要不是继国缘一,对上鬼舞辻无惨都只有死路一条。 “不明白,就算可以改变外表,不可能这么多年来鬼杀队没有任何人遭遇过鬼舞辻无惨才对。”继国缘一垂着头思索,片刻后吐出了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难道说,他还可以预知鬼杀队的动向,只要鬼杀队的人接近了就提前离开?” “差不多吧,他可以和鬼共享视觉,距离很近的时候还可以直接听到鬼的想法。因为所有的鬼都源自他,鬼的耳目就是他的耳目,相对的他也可以让鬼直接看到他想要让鬼看到的东西,例如某个人、某个东西。因为联系紧密到这种程度,基本上鬼的生死都直接掌握在鬼舞辻无惨的手里,只要他一个念头,就可以直接把鬼弄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继国光也不免想到那最后一批下弦鬼月,除了死的早的累和脑子有问题的魇梦之外,全都因为鬼舞辻无惨这个大老板心情不好惨死当场。 “居然还有这种事!”继国岩胜拍桌而起,皱着眉头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口中低声念念有词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拍掌道:“我必须要把这一点告知主公大人,如果鬼有这种程度的情报网,对人类来说实在太不利了。安心,我会把消息的来源处理过,不会让任何人查到你身上。” 说着,继国岩胜迈开脚步准备去找旅宿的主人询问是否有笔墨可以用,即将走到门口时,却停下了脚步维持着背对着继国光也与继国缘一的姿势问道:“光也……是战死的吗?” 冷不防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又看不见提问者脸上的表情,光听声音也听不出任何异常,继国光也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是,还死得不怎么好看。” “是吗。”继国岩胜的回应依旧没有表现过多情绪,脚步继续移动,直到门被拉开的时候,继国光也才听到那句他从未想像过的答覆:“把这些事情都藏在心里,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哥哥就好了,光也什么都不用担心。” ……搞什么啊,哪有人听了这些事,知道这个躯壳里面装着一个来自四百年后的灵魂,还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自称是“哥哥”的?太……太不要脸了!都不会觉得害羞的吗? 继国光也涨红着脸瞪着房门,直到门外继国岩胜的脚步声咚咚地远离,继国缘一则是默默地往两人的杯里注入温热的茶水,表情////欲言又止。 “什么啊,想说什么就说!”继国光也没好气地抓过茶杯,试着用喝茶的动作把此时此刻的表情遮住,今天一整天对于继国光也的情绪起伏简直是地狱般的考验,失态的次数只比上辈子死前少了那么一丁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要出来了。 继国缘一的声音很轻,像是小时候两个人在暗幽幽的房间里不由自主地压低嗓子说话那样,带着茧子的手温柔地抚上继国光也露出衣领的颈子:“被斩首的时候……很痛吗?“像是触电一样浑身僵硬着,即使是不同的身体,被岩柱的钉球和斧子上下夹击斩断脖颈的疼痛仿佛于此身重现,后颈上似乎又可以感受到钉球扎入血肉之中的触感。 “当然痛啊。“继国光也维持着凝视茶杯的姿势,茶水中隐隐约约倒映出自己的半张脸,有着继国岩胜以及继国缘一相似却又有些微不同的五官,这样小小的差别却让继国光也无比的庆幸——他不是黑死牟,他是继国光也。不是鬼,是人。 继国缘一没有说话,耳边传来布料摩擦榻榻米的声响,随后是继国缘一温暖的体温靠了过来,抚在颈边的手随着挪到继国光也的耳边,缓缓地、非常有技巧地施力,让继国光也不怎么难受的就顺着对方的力道侧躺下来,头部正好枕在继国缘一的大腿上。 闭上眼睛,继国光也任由那只手温柔地把自己散乱的头发拨到一旁,然后轻轻地拍打自己的上臂,一下又一下,稳定又温和的力道像是母亲还在的时候一样,那时候的继国缘一总是喜欢这样把继国光也按在他的腿上,学着母亲的动作拍打他直到入睡,大概是在完成给自己设定的“照顾弟弟“的任务。 ——“一定是因为这过于舒适和安全的气息!“继国光也如此为自己辩护,否则他这种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绝对不会因为旁边这个情感表达又憨又钝的家伙一句话不说直接用这种方式表达:”你还是我的弟弟。“ 就哭唧唧的,是气氛的关系!气氛! “鬼……是一种很空虚,很悲哀的存在。“继国光也哑着嗓子说道。 “嗯,我明白的,不用担心。”继国缘一维持着拍打的动作,一只手有些艰难的脱下自己身上的羽织,盖在继国光也身上,位置巧妙的挡住了对方的脸。 此后直到继国光也沉沉睡过去,再无话语。 只有继国缘一自己知道,他会在此生斩去鬼王的首级,哪怕只是为了让继国光也在那四百年后的人世,可以过一场和平、富足、只有欢笑而没有泪水的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为免疑义,我在这里说明一下。 一哥并没有揭露出“哈哈,其实我就是岩胜啦!!”而是揭露出自己是“四百年后的未来”来的。 因此,在岩胜听完故事后,他的解读是“光也是四百年后的鬼杀队队士,知道很多年累积下来,有关鬼的讯息。” 但是可以看到通透世界的缘一,看出了光也的遮掩还有犹豫,因此他猜出了“光也是四百年后的鬼,所以才会知道很多鬼的讯息。” 因此对于缘一来说,四百年后那个乌托邦一样的和平世界里,会有一个不是光也的“某个人”,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弟弟,而他希望“弟弟”可以在未来那个和平的世界里,真正体会到他们现在无缘的,平凡的幸福。 以上。 第25章 25 继国光也是在继国缘一的背上醒过来的,他们正在往鬼杀队总部的方向前进。 “嗯?醒了?”走在继国缘一身边,继国岩胜稍微侧过头就看到继国光也的惺忪睡眼,一边拿出携带的竹制水筒将手巾打湿贴到继国光也脸上,冰凉的手巾甫接触到脸颊,就让继国光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只手扶着继国缘一的肩膀落到地上,另一只手捂着手巾缓慢又仔细地擦去脸上的睡意。 “嘿嘿!” 继国岩胜突然爆出小小声的窃笑,让继国光也危险的眯起眼睛,还没有跟着身体一起醒过来的嗓子有些哑:“你笑什么?” “咳,没有。”继国岩胜握手成拳掩在嘴边假意咳嗽,却在继国光也突然“啾”的打了个小喷嚏时,一时没憋着笑意让继国光也抓了个现形,在对方的怒瞪之下,继国岩胜连忙从行囊中抽出一条轻薄的围巾,绕在继国光也的脖子上,同时遮住了口鼻。 “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行囊里头居然连围巾都没有带,就这样还要说自己实际年纪比我还大……你该不会在忽悠我吧?”缠好了围巾,又将方才擦脸的手巾取走,继国岩胜快速搓热双手后,将继国光也的手捂了捂,确认手心的温度不是像冰块一样冷,这才把水壶交到继国光也手中,叮嘱道:“刚睡起来别说话,喝点水先。” 一套动作流畅的仿佛演练过无数次,没有人会怀疑即使闭上眼睛,继国岩胜也可以行云流水的完成。继国光也半睁着眼,捧着水壶小口小口地让甘甜的水滋润干涩的喉咙,确认口中那仿佛黏着一层砂砾的感觉彻底消退,才将壶口堵上交还给身旁的继国岩胜,才刚刚腾出手来,走在另一侧的继国缘一就递上了用竹叶承着的饭团,因为一路揣在怀里,拿到手的时候饭团也没有变得又冷又硬。 确认继国光也正在专心地消灭手里的饭团,继国岩胜这才和继国缘一开始交换彼此带着的食物和饮水。 看起来默契十足的三个人,任谁也想不到最初的时候三个对于如何“照顾人”一点概念都没有的孩子是怎么互相拉扯着彼此,直到养成如今这般,连一丝缝隙都找不着的绝妙韵律。 彼时年幼的继国岩胜脑子里,所谓的“照顾”就是端茶倒水之类的小事,或者是趁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好吃的给弟弟们分享,弟弟生病了要找大夫之类肤浅的想法。 但继国岩胜作为继承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他只是接过仆人准备好的茶盏恭敬地递给父亲,都可以被继国家主在前来拜访的客人面前吹嘘一番,自家的继承人是如何“恭敬孝顺”,来访的宾客自然不会扫了主人的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继国家主真是好命,有如此体贴长辈的孩子。 直到一夕之间再也不会有仆人将浆洗好的衣物送到继国岩胜手边,就是饿了、渴了,也不会有人在一声呼唤之下就奉上吃食和茶水,弟弟浑身发热嘴里却老喊着冷的时候,也不会有大夫愿意在黑灯瞎火的夜晚放弃温暖的被窝,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子去出诊——也不知道给不给得起诊金。 直到那时候,继国岩胜才发现自己曾经得意地自诩为好哥哥,是多么天真幼稚的狂言,更别提什么全国第一的武士——怕不是还没有走到战场就把自己给饿死。 人在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之前,没有谈梦想的资格。 继国岩胜躺在鬼杀队在那珂郡的据点,鼻间嗅着渔港小村特有的海腥味,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流泪。那是裹着蜜糖、轻飘飘的未来彻底死去的日子。 如果继国家主没有丧生在鬼的手中,看到他培养的继承人和鬼杀队的仓田先生混在一起,肯定会气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前继国家主——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对于仓田先生这种,原本只是普通百姓,被命运所迫不得不拿起刀剑的人,总是给予苛刻的评价,认为下等人即使模仿武士拿起剑,举手投足间还是带着一股子土气,根本是抹黑武士二字。 但是仓田先生却是当年唯一一个力排众议,甚至向主公请求让继国家三兄弟留下,由他亲自照顾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仓田先生,他们三兄弟说不定已经被拆开安排到其他人家去了,鬼杀队可不是让七、八岁小孩玩耍的地方。只是因为仓田先生的家里也曾经有许多兄弟姐妹,当年被鬼杀队员救出之后,其他更年幼的弟妹们分别被送到与鬼杀队关系密切的好人家去,手足之间聚少离多,姐妹至今更是远嫁他方。 “你那个病歪歪的弟弟,要是放到别人家去岂不是给人家挖个钱坑,你们就自己放在旁边宝贝着吧。”确认继国家没有其他亲戚之后,仓田大叔这么说,也不知道向主公保证了什么,总之他们留在仓田先生的照顾下过上了堪称平静的日子。 亲自接管了弟弟们的食衣住行之后,继国岩胜才发现弟弟们在这方面有多么没有常识——继国缘一完全是仗着那人外一般的体能,大冬天里只穿着一件单衣乱跑连寒颤都不打一下,继国光也还好一点,知道冷热,但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最后总是把自己裹成个球。 弄的仓田先生一边大喊自己不是来伺候少爷的,一边从四季衣服要怎么穿这种小事情教起。跟着鬼杀队改换据点的时候,也是仓田先生教给他们怎么分配干粮和水,身上的行囊要怎么整理才能在最轻便的状态下应付大多数的情况。 但这种在生活小事上缺根筋(还是很粗的一根)的表现,如果是来自一个年长的灵魂,就让觉得有些地方总是不大对劲,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是怎么在鬼杀队的硬核日常中活下来的?还是说四百年后的人已经有办法做到百病不侵、冷热不惧了吗? “光也,你在四百年之后,过日子也是这样……不讲究的吗?”继国岩胜憋了一下,这才没有讲出更难听的形容词。 继国光也的眼神飘忽,作为一个百年老鬼,既不会冷也不会热,更不会生病,菜单上就只有人类,还只有一种料理法那就是没有经过料理。生活会过的讲究才有毛病,他又不是童磨还搞个邪教装模作样。 “我……我那时候的身体比较好,所以……”幸好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继国光也的心虚才没被一眼看穿。 继国岩胜看起来还有些怀疑,但是被继国缘一突然的发言打断,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说起来,鬼杀队要如何将鬼首引出来呢?”继国缘一看起来就是一副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现在才宣之于口的模样。 “对方听起来就像是老奸巨猾的角色,例如假消息之类的普通手段应该是无法让他中计的。他只要派手下的鬼去查看,再读取那些鬼的记忆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马。”继国岩胜皱着眉头思考,一边回忆幼时念过的兵书,口中念念有词:“难不成还要人类和鬼里应外合不成?这简直是疯了。” “等等,也不是不可能。” 继国光也脑中灵光一闪,一张哀怨凄婉的女子脸庞浮现,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协助鬼杀队。 “四百年后就有一个女鬼不但摆脱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还站在鬼杀队这一边。她叫做珠世,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居然还有这样的鬼,摆脱控制之后没有自己躲起来,反而直面鬼首,多么了不起起的决心!”继国岩胜感叹了一番。 “还不只是这样,四百年后的鬼杀队,有一个新队员他就带着变成鬼的妹妹,他的妹妹也是不知怎么摆脱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跟着鬼杀队到处猎鬼。说起来,那个队员还带着缘一的耳……欸?”继国光也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连忙抬头去看继国缘一。 被盯着看的一方则是莫名其妙地眨吧眼,指着自己空荡荡的耳垂问道:“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继国光也有些心虚的转开眼神,记得继国缘一的花牌耳坠是母亲的赠与,但是这辈子的缘一大约是因为有了一个长时间观察、互动的对象 (也就是他自己),所以没有在母亲眼中留下“聋哑”的印象,也就没有拿到令鬼舞辻无惨一见到就浑身不对劲的耳坠。 啧,真是太便宜那个惜命的家伙了。 “我的意思是说,那个队士用的好像还是缘一的呼吸法呢。”继国光也僵硬地把话题转到继承呼吸法的人们身上,甚至说起呼吸法随时时代衍生出了各种不同的流派,什么虫之呼吸、蛇之呼吸等等。 “未来的剑士们听起来也是不可限量的人才啊。”继国岩胜一脸向往的模样,正当继国光也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另一道送命题从天而降:“所以说,缘一的日之呼吸有人传承到四百年后,那我的月之呼吸呢?” …… …… 最怕气氛突然沉默。 试问继国光也还能说什么? “大哥,你的月之呼吸绝后了,就连你的子孙都不认你这祖宗呢。顺带一提子孙还被腰斩了,咱们老继国家在你这一支各种意义上绝后了。” 一口气赌在胸口,继国光也久违地又喷了一口老血,因为有围巾挡着,反过来糊了自己满脸鲜血混着口水。 “光也啊!”继国岩胜也顾不上什么继承人不继承人了,一把抓起人就往继国缘一背上放,同时拿出布条将人稳稳地固定好。 确认继国光也不会因为颠簸而掉下来,继国岩胜一拍双生弟弟的肩膀,继国缘一就用鬼也难以想像的速度冲了出去,直奔鬼杀队总部而去,留下继国岩胜在后头吃了一嘴的尘土,一边蹲在地上收拾继国缘一丢下的行李,开始以人类的高速往同一个方向前进。 “啊啊,有个人外一般的弟弟真是太好了。”继国岩胜满足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这老鬼在掉马的边缘反覆横跳。 以及继国岩胜已经完全接受甚至对继国缘一那非人类的体能感到庆幸——这样就不容易死掉了,还可以当救护车来用。我的人外弟弟真棒。 《论继国缘一从神之子转化为人外的心路历程》继国光也/继国岩胜合著。 感谢在2019-12-20 10:01:51~2019-12-22 20:0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落雪黎 7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26 鬼虽然不是群聚生物,但鬼鬼之间还是会有消息的流通,要说最近鬼圈最热门的话题,大概就是那个了吧。 ——鬼杀队集体吃错药了。 以往鬼杀队和鬼厮杀的时候,总是嚷嚷着:“恶鬼受死!”或者“绝对不会让你再去伤害别人了!”之类,大义凛然却又令鬼听的耳朵都要长茧的台词。 最近的鬼杀队却不是这样,先是挥个剑居然挥出水、火、风、雷之类的效果,这不太对吧?要是挥出了风和火还可理解成挥剑速度太快带出来的风,或者是其实旁边有人偷偷放火之类的……挥出了水和雷电是怎么回事? 到底谁才是鬼啊! 后来有消息灵通的鬼打听到这是因为鬼杀队集体修行了一种叫做“呼吸法”的秘术,再配合这些剑士原本擅长的剑术,就成了这种结果。好在这种动不动就水淹火烧的效果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使的出来,不会呼吸法的普通剑士也不少,这让不少小鬼们大大地安心。 因为“呼吸法”引起的波澜还没有消退下去,鬼杀队又一次给众鬼们带来感官上的强大刺激。 “哈哈哈哈哈!太弱了太弱了!简直是鬼中之渣!渣成这样,你们老大是眼瘸才找你入伙的?” “哎,大兄弟,就你这能力……哎,你们老大怎么就看上了你这种的……哎,不说了不说了,想来你们老大也不是什么精明的鬼,我就不要往他伤口上洒盐了。” “你妈知道你做鬼比做人还失败吗?你还是明天一早去晒个太阳,赌一把看看下辈子会不会顶用一点,不要继续给你们老板抹黑了。” 诸如此类,每一只鬼被水淹火烧打个半死之前还要被狠狠地嘲讽一番,有的人一边砍杀一边哈哈哈,嘲讽脱口而出非常自然,有的人一边砍还要一边拿出小纸条偷瞄两眼,棒读似的把那些讽刺的台词念出来。 据说有一个城里人变成的鬼,做人的时候还是个饱读诗书的斯文公子哥,在跟鬼杀队鏖战到一半的时候还被那一看就是码头搬砖出身的鬼杀队士捏着纸条凑到他眼前:“俺看你认识的字应该比俺多,你自个读一读,读完了说一声俺就来把你砍头!” 公子鬼一目十行地读完了那张小纸片,就哭着冲到阳光下自杀了。至今没有鬼知道那张纸片上写着多么不堪入目话语,让鬼看了都活不下去。 众鬼们非常迷茫,鬼杀队这是捡到枪呢,还是捡到枪? 鬼舞辻无惨作为鬼的首领,鬼杀队之类的人类组织,在他的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一群精神不正常的人聚集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罢了,不管鬼杀队杀死了多少鬼,只要他还存在,这一切都是白费工夫。 但即便一开始不曾在意,但当他从越来越多鬼身上回收到这种反常的讯息时,鬼舞辻无惨也不得不分出一些心思来瞧瞧鬼杀队又折腾出什么新把戏,不是说怕了鬼杀队,而是出于谨慎小心的美德——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愚蠢的人类居然敢嘲讽他而恼羞成怒! 然后他就发现了“呼吸法”这样新奇东西。 多么奇妙啊,呼吸、呼吸,不过是所有生物无论睡着还是醒着都在进行的,单调又乏味的活动,在这些剑士的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即使是那些平庸之人,也能取得和鬼一战之力,那些原本就拥有剑术之才的人,更是跨越到了全新的境界,斩击之间如怒涛、如烈焰、如狂风、如惊雷,纵使是身负血鬼术的鬼,也不一定能在那些古怪的剑型下讨得到好。 “有趣、有趣!” 鬼舞辻无惨看上去心情极好,就连身边跪伏着的鬼们瑟瑟发抖的软弱姿态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他甚至大发慈悲地将更多的血液分给匍匐的众鬼们,给予的血量之多,甚至让其中几只鬼直接爆成一团肉块惨死。那些鬼的死状并没有让其他的同类有一丝一毫的感受,他们感恩戴德地歌颂无惨大人的恩惠,表示绝对会为其效力,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去查清楚,这个‘呼吸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鬼舞辻无惨可没那么天真,相信这种技术会从天上掉下来,加之留下青色彼岸花之谜的医师的教训,在没有弄清处前因后果之前,鬼舞辻无惨不在乎让鬼杀队的疯子们多蹦踏个几天。 众鬼们在鬼舞辻无惨的指示下开始了对鬼杀队的长期观察。无奈的是,对一般人来说足够隐密的行迹,对于经年累月都在与鬼作战的鬼杀队士来说,那些送上门的鬼简直就像黑夜里的灯笼一样明晃晃地,不上去砍他们两刀都对不起“鬼杀”二字。 继国兄弟们对于这样的情况感到困扰,特别是继国光也,依照他四百年来对鬼舞辻无惨的了解,这家伙虽然惜命,但是对于新鲜的事物总是特别来劲,并且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运作的,总是可以用那九弯十八拐的逻辑把所有事都拐到“青色彼岸花”上,当初作为上弦之一的时候,他每天都比昨天越发觉得寻找青色彼岸花其实是满足鬼舞辻无惨好奇心的专用借口——“据说OO多了个XX,去给我弄来瞧瞧,我觉得说不定跟青色彼岸花有点关系。”这整句话把青色彼岸花那一段彻底删除,对前一句屁的影响都没有。 “老子爱惜生命,跟老子为了看新鲜玩意儿不停地做死有什么关系吗?”经常做出这种支离破碎的思考发言的鬼舞辻无惨,照理来说在这种挑衅之下应该早已心痒难耐,下一秒钟就会出现在门口想要一探究竟才对啊! “光也,你确定这样有用吗?” 半年前和“日柱”继国缘一一同被拔升为“月柱”的继国岩胜一刀砍死了今日不知道第几只自以为行迹隐密的鬼,连呼吸法的型都没有用上,甚至连前一天晚上努力背诵的嘲讽台词都来不及念。 顺带一提,继国岩胜是属于那种念台词还要偷瞄小纸头,但是念完了台词也就算了(反正丢脸的也不只有他一个人)的类型,而继国缘一则是属于全程面无表情地将那些连鬼都觉得羞耻的台词棒读完毕,一本正经的憋到返回队舍后即刻地抱着膝盖把自己藏到壁橱里不敢见人,还要继国岩胜和继国光也两个人合力来挖人出来的类型。 “不应该啊……照理来说,呼吸法这种前所未见的能力应该会让鬼舞辻无惨很感兴趣才对。”若是鬼舞辻无惨此时现身,继国光也恐怕都要按耐不住冲上去掐着他的衣领质问:“你变了,你不是那个我认识的那个鬼舞辻无惨!” “他是感兴趣啊,但这种程度的感兴趣,只会让他派手下来送死,怎么想都不可能亲自出马的。”继国岩胜仔细地擦去刀上沾染的鬼血和油脂,将日轮刀收入鞘中,脸上只差没有用粗黑的字体写上“我早就说过了”。 继国光也显然不能接受呼吸法对鬼舞辻无惨的诱因,只有从派出低级炮灰到派出高级炮灰的差别。上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鬼舞辻无惨自己说的“对会呼吸法的剑士很感兴趣”怎么到了这里就龟缩起来了呢? 沮丧地回到鬼杀队队舍,迎面而来就是一派欢天喜地的空气。继国光也看了看继国岩胜,对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正巧有几个面善的癸级队士吵吵嚷嚷地从两人面前走过,继国岩胜这才有机会喊着他们问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队里这么热闹?” “啊,是月柱大人!”癸级队士们先是恭敬地行礼,接着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讲述继国岩胜外出斩鬼时发生的事。 用一句话简单的结论:“炎柱大人的身上也出现了如同日柱大人那样的斑纹呢!” “喔?和缘一的胎记一模一样吗?”继国岩胜被这个话题挑起了兴趣,更加深入地追问详细的情况。 那些兴奋的声音如同杂讯一般从继国光也的耳朵里钻进去又钻出来,关于炎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现斑纹,这些资讯半点也没有进入他的脑中。不外乎就是斑纹出现之后,炎柱的招式变得更犀利、威力更强大,整个人的动作看起来都和平常不一样了云云,对于继国光也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他记得炎柱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久前队里才给他庆祝过生辰,所以对方的生日继国光也记的特别清楚。 斑纹的开启意味着此人在武道一途臻至化境,以凡人之力哪怕一生无法继续突破,而呼吸法就像是开了一条向天借命的路子,对于那些还未彻底开发己身潜能的人来说,学习呼吸法确实可以帮助他们在短时间内变强,但是鬼杀队的柱们,无一不是剑道大成之士,才能在呼吸法尚未诞生之时就以人之身斩杀无数恶鬼。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就算他们打败了鬼舞辻无惨,炎柱也不过只有五年的性命。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斑纹的寿限,但是只要一想到所有人对于鬼的灭亡欢欣鼓舞,对未来充满希望之际,开启了斑纹的剑士们一个个倒下了……对于那些剑士以及他们的家人来说,岂不是比死于鬼手还要更残酷? 继国光也原本以为,只要他再努力一些,利用自己对鬼舞辻无惨以及这些老黄历的掌握,这辈子就可以更快地铲除对方,不会再有斑纹,不会有天不假年的遗恨,天底下不会再有鬼,他们三个人可以各自组成自己的小家——以岩胜的个性,大概会是三个人住在同一个村子里,隔着一条街、门对门的安排,然后像个挑惕的婆婆一样三不五时就会去检查他和缘一有没有短缺什么东西,嫂子们可能会对此充满不少怨言,却不知道和谁说比较好,只能和彼此抱怨吧。 他还想要去老继国家的邻郡看看,隐隐约约记得上辈子的妻子就是那里人,这辈子她应该已经嫁到其他人家去了吧?但是如果可以看看她成长的地方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四百年之后……那个孩子叫做无一郎吧?不知道还会不会依照原本的轨迹诞生下来,如果会的话,那一定是在一个不用担心半夜被恶鬼袭击的美好年代。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还了欠他的债呢? 所以,这是老天爷要告诉他,无论是作为继国光也还是继国岩胜,他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用的吗? 为什么总是这样,到底是他哪里做得不够?这辈子他接受了自己是个平凡人,以平凡人的方式去努力,没有抱着不切实际的妄想,不再去追逐想像中的幻影,只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为未来打算,这样也不行吗? 继国岩胜挥别了急着要和同僚一起去祝贺炎柱的癸级队士们,一回头就看到弟弟一脸苦大仇深的神情,全身颤抖不已,鼻孔中还流下了两道鲜红的鼻血。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对于继国光也此时此刻情绪的种种推演——弟弟上辈子曾经是个身强体壮的剑士,说不定也曾经有过这个“斑纹”?这辈子弟弟身体底子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开启斑纹,没想到却听到别人先一步开启斑纹这种刺激性的消息,勾起了伤心事! “别担心,光也。”继国岩胜压低了声音在继国光也耳边说道:“等你缘一哥来,你就让他去把炼狱揍个半……我是说,切磋一下。” “欸?”继国光也睁大了无神的双眼,不是很明白继国岩胜是哪根筋不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嫉妒的样子,怎么突然对炎柱如此凶残? “只要有我跟你缘一哥在的一天,就算全鬼杀队都开了斑纹什么的,你也是鬼杀队的地下王者。”继国岩胜拿出手巾轻柔地擦去继国光也挂着的鼻血,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与温柔的动作截然不符的狠戾:“谁要是不服气,你让他们来,哥会和他们讲道理。” ——还是不要吧,人家炼狱已经够惨的了! 要开口前打了个嗝,没来得及把制止的话说出去,继国岩胜已经拍拍他的背先行一步去找继国缘一了。 看着继国岩胜逆光骄傲的背影,继国光也突然觉得自己在引诱鬼舞辻无惨这一点上弄错了一个关键。 当年有那么多会呼吸法的剑士,鬼舞辻无惨偏偏找上了继国岩胜,这说明了什么?看看这个继国岩胜,他各方面都那么好,个性好、长得也好、体格也好!当年鬼舞辻无惨不可能知道他的个性那肯定是馋他的身子! 可怜他上辈子居然被这种货色骗身骗心,还给他白干了四百年的活! 鬼舞辻无惨!无耻!下贱! 要是不让继国缘一把你削成屑,继国光也这四个字就倒过来写!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期待已久的屑老板,终于!出场拉!可以正大光明地接受迫害了! 不知道屑老板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呢? 感谢在2019-12-22 20:00:45~2019-12-24 13:0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韵 6瓶;九吉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27 继炎柱后第二个浮现斑纹的人是鸣柱,在炎柱浮现斑纹后三个月,因为新旧情报的交错,拿着过时的情报的鸣柱被迫以一己之力从复数个会使用血鬼术的鬼手中保护整个村子,据他所说回过神的时候斑纹已经浮现了,还是村里的人指着他的脸以为他受了伤才让他注意到斑纹的存在。 使用雷之呼吸,剑型以快如迅雷著称的鸣柱年方十八,平时则是个动作很慢的人,总是把:“不要心急嘛,太过心急的话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事情喔。”这句话挂在嘴边,即将在十日后举办婚礼,也就是说,那个情报出错的任务原本应该是他婚前最后一次出动。 继国光也和其他队士一样微笑着祝贺他的新婚,但是只要视线一落到无人的地方,似乎就可以看到没有面孔的孩子们,和他今生失去母亲时同样的年岁,明明是没有五官的脸孔,却可以清楚的听见孩童的声声控诉:“都是他!都是他的呼吸法害死了父亲!都是他让母亲以泪洗面!是他!是他!” “光也。深呼吸,慢——跟着我的呼吸一起。”继国光也刚刚从人群中钻出去的时候,继国缘一就注意到了。此刻更是把继国光也在无人之处短暂流露出的恐慌尽收眼底,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什么也比不上弟弟眼看就要恐慌发作来得重要。 因为鸣柱没有其他的家人,新娘子又是对方在任务中救下来的姑娘,主公也十分通情达理地准许了两人在鬼杀队举办婚礼的请求,一时之间队舍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人气沸腾,好歹受过许多年家主训练的继国岩胜不由分说地被抓去当婚礼的大总管指挥大局,继国缘一自然也从兄长身上接过“看好你弟弟别让他脑子发热又去干蠢事!“的任务。将继国光也从老家揪回来的路上,继国岩胜算是摸清楚了,就算继国光也比自己多活了一辈子,但是在如何照顾自己这方面完全是一片空白,既然这样就没有特例之门好开了,听哥的就对了——长男·继国岩胜如此决断。 继国缘一拉着继国光也兜兜转转,避开人群来到院墙和后廊之间的狭小通道。产屋敷家的这处宅院经过几代改建,偶而会有几处这种过于狭窄,平时不怎么有人使用的通道,队士们不约而同把这些场所当成想要一人独处、梳理情绪的临时避风港,继国缘一挑的这一处又是最远离婚礼场地的,就是怕有人一时兴起抄近道,场面就尴尬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自从这些狭巷成了剑士们的小树洞之后,总有人会准备简单的茶具,继国缘一等着弟弟缓过气来的空档,就点起了小火炉开始煮水烹茶。烫过茶壶、茶杯,打开茶叶罐要取出置入茶壶中的量时,继国缘一停顿了一下……究竟应该要取多少才好?泡茶的动作看兄长做过不少次,但他总是抓不准茶叶的量要下多少,试探性地先取了浅浅的一勺,就被继国光也喊着:“少了,再多一些。” “这样呢?”继国缘一依言又往茶罐里掏了点,把茶匙并茶叶呈现出来。 “太多,放……八分之一回去。”摇摇头,继国光也再次等着继国缘一取到适宜的量,再提示他如何注入适量的热水。等待茶叶泡开之前,两人之间又一次陷入沉默。 上辈子的“继国岩胜”并不喜欢这种沉默,特别是当他偷偷瞄向继国缘一的时候,对方总是在盯着天空的一片浮云、脚边的一朵小花,或是眼前滴滴答答的雨水发愣。他总是想不明白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如果和自己待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无聊的话,为什么不随便去找其他什么人或者忙些其他的事? 但这种想法会在继国缘一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而转头过来的时候烟消云散。 “怎么了,兄长大人?”继国缘一会这样开口问道。 温柔地、平和地,仿佛神佛俯下身来看着莲台下渺小的信众,欲倾听信众的祈求。 这样的领悟会让“继国岩胜”的胃里一阵翻腾,喝下去的茶水好像是穿肠毒药一般折磨着他。然后他会在脑中对自己前一刻的想法感到好笑,像继国缘一这样的神人,怎么可能会有要忙的事、要找的人?神注定是要超脱于世间的,是试图将神抹上凡人色彩的自己才有问题。 “没什么。”他会这样回应,然后试着将话题转向他毕生唯一的祈愿上:“说起来,我之前觉得月之呼吸的第十型还有要修改的空间……” 听到他说出来的话之后,继国缘一眼中的光采会稍微暗淡一些,微笑也会退去,但至少那令人作呕的感觉会稍微消停片刻。 对现在的继国光也来说,这份沉默正是他需要的。 继国缘一窸窸窣窣地鼓捣自己的东西或者发呆,就像他们还被贴着“病痨鬼”和、“不祥之子”的标签,安安静静地生活在那个偏僻的只能看到庭院一角的小厢房一样。纵使保持着沉默,但是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就算他对着继国缘一不停念叨,那家伙非但不生气,反而会愣愣地听完之后露出笑容,有时还会用欣慰的表情小小声地鼓掌,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多少,到底有没有听懂。 不知不觉间,继国光也和继国缘一之间的沉默变成了安心另一种形式,即使谁都没有出声,但是彼此都知道,只要抬起头、伸出手,另一个人就在立刻可以触及的地方。 天地之间,继国光也 (继国岩胜) 不是一个人。 继国缘一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认知对只身一人 (鬼) 在人间踽踽独行四百八十年的继国光也来说有多么重要。 “小心烫。”继国缘一将茶杯推向弟弟手边,自己也捧着温暖的茶水啜饮着。 继国光也浅尝了一口,对于忘了提醒继国缘一注意时间这件事有些懊恼,第一泡茶就这么浓厚,之后几泡很快就会走味了。 “我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我呢?”不需要明说,在场的两人都知道继国光也所说的“选择”指的是让他重活一生这件事。 “又为什么不该是你呢?”继国缘一提出疑问,现在的继国光也已经可以很坦然地接受那就真的是一个单纯的疑问而已,而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嘲讽。反过来说,什么时候继国缘一可以改改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这辈子的继国岩胜大概会立刻含笑九泉。 在早就扒开自己老鬼身份的继国缘一面前,继国光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恶贯满盈的存在,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日夜被业火灼烧,凭什么可以重活一世?若说是神明要我在人间赎尽业障,可至今我什么都没有做到,看来此生也是注定要虚度……重来这一次,究竟意义何在?” “光也不是给鬼杀队带来了呼吸法吗?” “不是的,即使没有我,你也会自己摸索出呼吸的奥秘,我只不过是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 “可是,对那些被鬼所害的人来说,早一刻、晚一刻很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差别。所以对光也来说只不过是推波助澜,对那些无法抵抗鬼的人来说,是让他们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这对光也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即使要消耗队士们的生命?用这样的方式杀鬼也有意义吗?”继国光也想到前院正在热热闹闹准备起来的婚礼、浮现了斑纹的新郎倌、孩子刚刚开始学剑的炎柱,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好像可以预见自己再次孤独地走向地狱深处的模样。 茶杯里的倒影,继国光也的脸上干干净净,连个疤痕都没有更别说斑纹,他不敢去看继国缘一的表情,只能对着杯子开口:“缘一,你知道吗?身上浮现斑纹的剑士,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能够打破这个限制的,大概也只有天生就带着斑纹的你而已。你所在的层次和我们不一样,而我们强行要触及你所在的层次,代价就是燃烧这具□□凡胎的寿命,这就是斑纹。” “我并不是……不,这种事情……但是,现在……”继国缘一显然也没有料到斑纹的代价会如此沉重,以及在这个欢天喜地的节骨眼,把这种事情捅出去只怕会让鸣柱和恋人连夫妻都做不成,双双恨他们继国家一辈子。 “我不想要这样的。说到底,还是我太没有用,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上辈子一事无成,死后什么都没有留下。这辈子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更多关于鬼的消息,应该要更快速的找出鬼舞辻无惨并且消灭掉他才对,然而……若不是因为我太没有用,根本就不用拖到斑纹出现才是!” 继国光也紧紧捏着茶杯,直到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还有啊……缘一,不要再说‘我只是个普通人’这种话了。作为一个人类,从你眼中所见的世界,到你的身体素质,还有你的日之呼吸法——你一点都不普通,你是特别的,继国缘一。特别并没有错,也不是在否定你拥有小小的、普通的梦想这件事,但明明是有才能的人,却硬要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了,我现在要再说一次‘那你要我们这种人,拿什么脸面存在于世啊!’哪怕你直说‘谁叫我投胎投得好,天生就是这么厉害!’也好过说自己很普通、没什么特别。” 眼看继国缘一还有些呆呆傻傻地,继国光也只能苦笑着半是抱怨,半是苦恼地说:“还是不能理解吗?怎么办呢,这样下去要是我和岩胜都不在了,你会好辛苦的。”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还在给人家掏心掏肺呢。 “你们不会不在的!”继国缘一焦急地说道:“把这件事上报给主公吧,让主公请高明的大夫来研究,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方法可以活过二十五岁。” 那副害怕得要哭出来的表情,让继国光也忍不住上前张开双臂把继国缘一抱了个满怀,因为自己把时间往前推的关系,现在的继国缘一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怕在鬼杀队见过各种地狱般的景象,有岩胜跟个老母鸡似的护着,再加上鬼杀队中大多是赤诚之人的关系,心灵仍然比上辈子在外流浪十年后与自己重逢的那个青年剑士更加稚嫩。 “抱歉、抱歉啊,不是要跟你说这些话吓唬你的。”继国光也有些吃力地环住比自己个头更大的少年,口中说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你说得对,我们去找主公,主公的人脉这么广,说不定有办法找出好方法呢!” 正当两兄弟抱的难分难舍,活像刚刚经历生离死别的时候,一个金色浏海上翘尾端还带点红的身影出现在兄弟的小天地之间,精神饱满的大嗓门喊道:“继国少年们!抱歉打扰你们啦!但是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你们在说什么二十五岁必死无疑,是弟弟又生病了吗?要帮忙找大夫吗?” 继国缘一和继国光也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僵硬地双双转头,看着二十五岁必死无疑的主角之一,正在豪迈地拍着胸膛表示义气相挺。 继国光也熟练的鼓起脸颊,嘟起嘴。而继国缘一则是大口地吸气,气沉丹田,使用腹腔共鸣—— “噗——!”血喷了出来。 “光也啊!”缘一喊了出来。 炎柱带着满脸的血冲出去找人,结束这惊险的一回合。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光也说的话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去搜搜“过度自谦”“社会评价”之类的关键字,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谦虚是美德,过度自谦就会惹人讨厌了。 社会人真心觉得这点满重要的,如果有快要出社会的小天使们看到了记得放在心上啊!感谢在2019-12-24 13:03:11~2019-12-28 13:1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点 54瓶;九吉 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28 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研哉是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或许跟产屋敷家主的寿数以及对继承人教育方式有关,鬼杀队的每一代主公,那怕继任的时候只是个孩子,都可以有条不紊地处理鬼杀队种种内务,并且将每一个队士们都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爱护。因此哪怕是前代主公时期的鬼杀队队士,一个个单看年纪都足以作产屋敷研哉的父亲,却从没有发生这个年代常见的,老臣倚老卖老要挟年幼主公的事件。 可偏偏这样的人,却只能终日困守在这间屋子里,只因为祖上出了一个鬼舞辻无惨,让后世所有的子孙都必须被先祖的恶业所咒,百病缠身、壮志难酬。 “是吗……原来开启斑纹会对人有这样的隐患。”产屋敷研哉听完了继国缘一所描述的,关于斑纹可能会消耗持有者生命的推测,微微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似是在思索该如何处理这状况。 产屋敷研哉的身体,已经无法靠自己长时间维持正坐的姿态了,现下也只是靠着匠人特制的椅子勉强支撑。所有的柱和柱以外少数和产屋敷研哉特别亲近的队士都知道,当他们的主公大人连这最后一分仪态都无法维持着的时候,恐怕就是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如非斑纹一事牵涉到其他队士的生命,继国缘一无论如何也不打算继续给眼前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添麻烦,但他也无法保持沉默,坐视弟弟一人承受着呼吸法夺人性命的罪恶感,他的弟弟——哪怕曾经身为恶鬼,仍然拥有温柔之心的弟弟——暗地里已经不知道用前世的罪孽对自己做了多少自我鞭挞,仿佛只有自己不配得到谴责以外任何美好事物的自虐心态,连不善感受与表达情感的自己都觉得痛苦。 因此,他亦不打算将继国光也推到主公面前来,只要有一丝一毫需要让弟弟在他人面前重述“前生”的可能性,继国缘一便不会让这可能性成为事实。他想要看到弟弟露出幸福的笑容都还来不及,更不要说让弟弟再次掀开自己的伤疤供人细细检视了。 “这也是缘一在‘通透’中看到的?”产屋敷研哉结束了沉思,问道。 继国缘一深深低下头,既是表示恭谨,也是对自己向主公撒谎的谢罪,答:“是。” 继国缘一不善言词,他不会用许多优美的词汇来形容眼前所见美丽事物;他不会用恶毒的字眼咒骂那些践踏生命的恶鬼,他甚至没有办法像其他队士那样温言安慰从鬼手下捡回一条命的受害者,他当然也从未说过一句谎言。 短短的一个音节,已经是继国缘一的极限。 “这样啊……那就比较难办了,毕竟再怎么高明的大夫,也无法像缘一这般看到人体细微的差别。”产屋敷研哉的语气听不出来他究竟是自始相信继国缘一的说词,或者是他明知这是谎言,却选择不深究,这位家主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温和的态度,甚至反过来安慰继国缘一:“缘一也无需过于担心,幸好有你在,若是看到其他的孩子们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无论是什么时候,还请一定要告诉我。产屋敷家在医药这方面,也算是有些钻研,也认识不少大夫。还要谢谢缘一的提醒,也是时候让让精通伤科的大夫来为孩子们看看了。” “多谢主公大人。”如果是兄长大人,不,就算是其他的柱,此时应该可以说出更多宽慰主公大人的话吧,继国缘一想着,可是到了他这里,和主公大人的对话永远只会结束在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缘一现在这样就很好,每个孩子都是特别的,不需要和其他人比较。”产屋敷研哉微笑着,伸手指着一旁的矮柜,略带着歉意说道:“可以帮我将架子上的第二个盒子取来吗?” 继国缘一依言将盒子取来,他知道那里头装着精致的点心,应该是主公大人的夫人准备的,果不其然,下一刻产屋敷研哉便抚着盒子说道:“妻子担心我食欲不佳,总爱在屋里准备些吃食怕我饿到,之前听岩胜说过一次,光也喜欢柚子味,便请她多留一分心思,正想着怎么交给光也呢,你这个哥哥就来了,我可要劳烦日柱大人替我做一回信使啦!” 在产屋敷研哉的玩笑之下,当继国缘一抱着盒子退出时,屋内生硬的气氛也冲淡了不少。 当继国缘一从产屋敷研哉的屋子回到继国光也的房间时,炎柱依旧陪在“病患”的身边。当时继国光也的吐血着着实实吓到了这位热心肠的柱,百般确认继国光也不会突然暴毙,又听说继国缘一需要和主公大人商讨要事,连忙自荐担任继国光也的陪护直到继国缘一返回。 “呀,缘一回来了!”炎柱笑呵呵地招呼:“怎么样,主公大人身体可还康健,你们的要事谈得如何?” “主公大人精神挺好,气色比前次会议时并未有太大区别,事情也都谈好了,多谢你看照舍弟。”继国缘一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所看到的状况告知炎柱,并且弯腰低下头向炎柱道谢。 “那就好!我先走一步,家里那几只皮猴子可不能太久没人管。”炎柱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之前又按着继国光也的头揉了一把,无视了继国光也的抗议笑道:“弟弟君也要多保重身体啊!鬼杀队的未来可就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肩膀上了!” 一直等到炎柱的脚步声远的听不见,继国光也才掀开被子钻出来,抽抽鼻子嗅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甜味:“缘一,你怀里是不是藏了东西?” “是这个,主公大人要给你的,柚子羊羹。”继国缘一献宝似的微笑着将盒子打开捧到继国光也面前,露出盒内切成小块的橘红色冻状甜点。 继国光也接过盒子看着里头羊羹的份量,不知道该为产屋敷研哉的体贴入微感到受宠若惊,还是对继国缘一的木讷感到头疼。 “主公大人给了这么多,你刚才也不让炼狱分一些走,他家里有小娃娃呢,肯定爱吃的。”继国光也说着,趴在榻榻米上伸长手臂勾来了小碟子和竹叉,取了几块羊羹出来分给继国缘一。 “那是要给光也的。”继国缘一一句话就把继国光也堵了个哑口无言——那是要给光也的,我要把给光也的东西完完整整地交给光也。非常直白,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想法,丝毫没有考虑到如果方才不是豪爽的炼狱,而是其他心思较多的人,恐怕都要猜测继国缘一从主公大人那里得到了什么好东西,藏着腋着宝贝得紧。 坏了人际关系就为了一盒羊羹,当事人还觉得非常骄傲,继国光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继续分羊羹,又取来不同颜色的和纸盖在盘子上作为区别:“你等会把这两盘拿去,红色的给炼狱,说是照顾我的谢礼,蓝色的给其他的柱,也别说是哪来的了,就说是分给大家都尝尝鲜。真是的,你拿着剑的时候明明很精明的啊,怎么这时候就……算了算了,你要是突然舌灿莲花起来,我还要以为你中了什么血鬼术呢。” 继国缘一委屈地看着准备要被分出去的羊羹,好像那是在剜他的肉似的,那眼神让继国光也忍不住一边吃一边和继国缘一强调和同僚处好关系的重要性,说了半天也不知道继国缘一听进了多少,估计还没有对羊羹口味的体会深入。 入了夜,驻守鬼杀队士们纷纷出动巡视周边,继国光也身为“病患”自然是被勒令休养,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两人身为柱可没有逃避职务的借口,继国光也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独处的空档。 反正不是真的病,继国光也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拿上日轮刀就翻墙出去打算就在周边溜达一下,只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去就好。却没想到散步还没过半个时辰呢,就有人——鬼——来搭讪了。 “我听说帮鬼杀队带来呼吸法的剑士,不是风头正盛的日、月柱,反而是他们藏起来,三天两头大小病不断的弟弟,看这苍白的模样,嗯……不会就是你吧?” 那熟悉的发型,梅红色的眼珠,还有分明是做足了功课才上门,还刻意做出高深莫测的说话方式。继国光也双手抱胸,双眼无神地等着鬼舞辻无惨继续把这场独角戏演下去。 “……来吧,我对于会呼吸法的剑士很感兴趣,你难道不想要健康的身体?永远不再受病痛之苦?成为鬼的话,这些凡人的苦再也与你无关了。” 鬼舞辻无惨信心满满地等着眼前的少年感恩戴德跪求化鬼。他非常清楚先天不足的人对于摆脱病痛的向往,过去用这一招可为百试百灵,说服这个少年想必也不在话下。 “这样啊。听起来挺好的,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你有没有办法留个联络方式?”继国光也脸上那心动的神色完全符合鬼舞辻无惨的想像,但是这说出来的话怎么不太对? 你当变鬼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吗?还考虑考虑? 简直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就是这么峰回路转的沙雕作者wwwww以及,要陪家里的太后去日本几天…希望我这个翻译机不会累死在半路上… 第29章 29 人是由各种欲望组成的生物。 想要金钱。 想要名声。 想要美貌。 想要才智。 想要…… 但是在所有的欲望之中,最根本,也是全人类都渴求的——生命——对于“活着”这件事的渴望。 人类的欲望可以促使他们做出不可思议的抉择,鬼舞辻无惨长久的生命让他对于人类欲望的掌握与玩弄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他永远可以在最适合的时间出现在他看上的猎物面前,三言两语之间埋下欲望的种子,耐心地等着种子发芽、茁壮,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正确的时机,鬼舞辻无惨就可以出手等着饱满成熟的果实自发地落入他的手掌心中。 上至公家华族,下至五色贱民,就没有鬼舞辻无惨无法诱惑的,再怎么硬颈的人类,只要掌握着对方心中最渴望的事物,找对了施力的角度轻轻一推,他们就会如同那扑火的飞蛾一样争先恐后地跪求成为鬼的一员。 而这些人当中最容易被说服的,就是对“生”有强烈欲望的人。 鬼舞辻无惨认为自己非常能够同理这些人的心情,毕竟他也曾经是缠绵病榻,被所有人投以同情的眼神的那一方,当他说起对健康的身体的向往时,那些人眼中亮起的光芒让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无比的高大。 他的左右手,珠世,就是其中一员。可怜的女人有着医药方面的才能,是周边小有名气的女医,却没有办法医治自己身上的顽疾,只能强撑着日渐衰弱的身体照料孩子,侍奉丈夫。 啊,多么可怜啊!只能看着其他人自由自在地走动、嘻笑、奔跑,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多说两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即使向神佛祈求,祂们又何曾听见病人卑微的心愿?只有他鬼舞辻无惨可以回应这些可怜人,可以让他们摆脱羸弱的病体,甚至拥有比人类更强韧的□□,成为更高等的生物。 对这些人来说,他就是等同神明一般的存在——对鬼舞辻无惨自己来说,他和神坛之间的距离就只有一朵青色彼岸花了。 至于鬼只能以人为食这点,鬼舞辻无惨并不认为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鬼是比人类更优秀的存在,人类为了活下去不也会吃掉比自身更劣等的其他生物吗?那些接受了他的血液而产生食人冲动,却反过来指控自己是个骗子的鬼们,最终不都屈服于自身的食欲,吃掉了过去的同类——反正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有必要在分给他们血液之前就说出来吗? 鬼舞辻无惨就这样制造出各式各样的鬼,并且借着这些鬼的耳目寻找青色彼岸花。虽然偶而有鬼杀队之类的疯子们搅局,但只要他还在,鬼就是不灭的。事实甚至证明,留下鬼杀队这些疯子,反而给他带来了“呼吸法”这样的惊喜。 继国这个姓氏对鬼舞辻无惨来说并不算陌生。数年前曾经听闻这家人求得神奇的药方,让出生后一度没有呼吸的小儿子活了下来,让他对这种药方充满了兴趣。然而实际走了一趟继国家,鬼舞辻无惨发现所谓的药方不过是乡野村夫以讹传讹罢了,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一怒之下,鬼舞辻无惨直接在继国家里制造了好几只鬼,并让他们直接将这家人啃了个干净,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足那片土地,也没有理会过那几只粗制滥造的鬼。 怎么也没想到,对呼吸法的追查竟然让鬼舞辻无惨又遇到了“继国”这个姓氏,还遇到了那传说中受用了仙药而活下来的幼子,但现在看来,那个呼吸法恐怕才是个中关键。只要一想到可以将令鬼杀队如虎添翼的呼吸法纳为自己所有,鬼舞辻无惨就想要仰天大笑——谁说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眼下不就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助自己吗! “这样啊。听起来挺好的,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你有没有办法留个联络方式?” 少年冷淡的回应让鬼舞辻无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失了形象,但多年引诱人类的经验摆在那,鬼舞辻无惨很快就将少年归类到即使心动了也不会表现出来,自尊心极强的类型,这种人嘴上说的难听,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充满对“鬼”的想像,只是碍于身份或其他无聊的理由拒绝承认罢了。 呵,都是他鬼舞辻无惨玩剩下的手段罢了。 想通了其中关节,鬼舞辻无惨从善如流地“配合演出”,摆出了一副通情达理的面貌,甚至体贴地说道:“我明白你身为鬼杀队的队员,家人又是鬼杀队的‘柱’,必定是有许多顾虑的。你放心,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不过就是看这月色过于美丽而在此伫足了片刻而已。” 少年的脸有些扭曲,嘴唇蠕动着做出像是某种粗鄙之语的口型,但鬼舞辻无惨只是露出了然的微笑——呵呵,这种年纪的少年,被人一眼看透必定是觉得不快极矣,这番表现更证明了他之前所想无误,眼前少年必定是内心相当动摇,只需要多给他一些时间,成为鬼的想法便会以生存的渴望为养料,开花结果吧! “来月此时,我会在此地静候佳音。”鬼舞辻无惨带着那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隐入一旁建物的阴影之中,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后背曝露给鬼杀队的少年。当他走出约莫一丈的距离,背后依旧没有刀锋袭来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已经完全确信少年成了自己的囊中物。 不过是一个月的等待,对于拥有无尽时间的鬼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鬼舞辻无惨已经等不及要看鬼杀队的神经病们知晓了呼吸法的创造者投入鬼的阵营后,会露出什么愚蠢的表情了。 一路上都没有回头的鬼舞辻无惨当然不会知道,继国光也究竟是用多么嫌弃,仿佛在看踩到了狗屎的鞋底的表情目送他远去。就是不知道在继国光也心中,鬼舞辻无惨究竟是那坨狗屎还是那只鞋。 没了散步的心情,继国光也提早回到队舍,才刚换上干净的襦袢缩进棉被里,房门就被小心翼翼地推开,探进来两颗除了斑纹以外一模一样的脑袋。 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探头进入弟弟的房间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继国光也在棉被里扭来扭去寻找舒服角度的模样。继国岩胜忍不住扬起嘴角,轻手轻脚地跨进房间,熟练地先帮弟弟顺着舒适的睡姿掖好了被子,再跨过棉被团去拾起堆放在角落的衣物,只是在捞起衣物的过程中,总觉得有股若有似无的鬼气,分不太清楚是自已刚刚猎鬼时沾上的,还是哪里惹来的。 “别想了,鬼舞辻无惨刚才找上门来了。”被暖烘烘的被窝捂的昏昏欲睡的继国光也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让继国岩胜手一抖,直接把衣物通通丢回地上的话。 门口的继国缘一“噗嚓”一声捅破了纸门,并且有想要直接顺势把门拔起来冲进屋内的迹象,还是继国岩胜举起手来用一个“停止”的手势把他硬生生定在原地。 “那个弄出了一堆鬼,还弄的我们家破人亡的,鬼舞辻无惨?”继国岩胜一边问,一边弯下腰机械地捡起散落了满地的衣服,并在怀里将那些布料团成了一大颗球,狠狠地掐紧,侧脸的肌肉不时抽动一下,压抑着语气中的怒意低声问道:“他大半夜来找你?” “是啊,那个海带头发一看就知道是他了,来问我要不要变成鬼……”继国光也半眯着眼睛,迷茫间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继国岩胜双手分别持着半个碎布球,脸上的表情像是准备大肆烧杀,搭配上他左半边额头上以及右半边下颚直到脖颈处的红色斑纹,比起正义的斩鬼剑士,看起来更像是魔王降临人间。 “我知道了,光也晚安,好好睡啊。”魔王提着已经变成碎布的衣服离开继国光也的房间,经过房门口时,和双生弟弟交换了一个胶着的凝视,两人分别重重朝对方点头,露出如出一彻的微笑。 远处放声大笑的鬼舞辻无惨突然被口水呛了一下,咳的撕心裂肺腰都弯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又名:屑老板的脑内妄想小剧场。 感谢在2019-12-28 13:24:49~2020-01-02 09: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花开 13瓶;叶惊禹 10瓶;九吉 2瓶;流年七月半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30 鬼杀队这半个月来最红火的八卦,不是月柱大人睡了一觉醒来就开启斑纹,这打击了无数日夜苦练却仍然摸不到开纹门槛的队士的话题,而是—— “呐,你知道鬼王其实是个变态吗?” 消息来源不可考,但是在队士之间确实绘声绘影地流传着这样的故事:鬼王并不是天生的鬼,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个人类,但是因为种种不可说的原因,一直得不到女人的亲睐,一直打着光棍的他终于在沉默中变态,将倾慕的女子生吞入腹,自己也化身成食人的恶鬼,并且因为做人的时候对女人求而不得,化为恶鬼之后干脆自己穿上女装,画上精致的妆容来引诱男人,并且把他们变为恶鬼——让他们再也没办法拥抱心爱的女人,而是将爱人吃拆入腹。 虽然是完全没有根据、没有逻辑更充满漏洞经不起考验的鬼故事,但正因为人类无止尽的想像力,故事的漏洞开始有各式各样的补充,并且衍伸出种种精彩绝伦的版本。 例如这种:鬼王并不是天生的鬼,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个人类,还是个不举的人类,因为有这种见不得人的隐疾,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孩许配给他,主动接近他的女孩子们都只想把他当成好姐妹,在这扭曲的环境下他穿起了女装,虽然他的女装打扮实在惊为天人,甚至因此引来了贵公子想要迎娶他,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有昭一日让圣枪重新耸立的希望,甚至服用了许多药物。然而药物非但没有让让圣枪重新绽放光芒,反而将他变成了吃人的怪物,化为鬼怪的他发誓要让更多人知道空有圣枪却举不起的悲哀,于是用自己的血液感染了更多人成为鬼,这也是为什么鬼虽然是人转变而来,却无法用人类的方式繁衍的原因——《鬼舞辻无惨与永不见天日的圣枪》还有这种:鬼王并不是天生的鬼,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个人类,还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丽人,甚至因此引来了贵公子想要迎娶,本以为是天赐良缘,却在新婚之夜发现所谓的贵公子压根是一场骗局,自己只不过是对方的第十二房小妾,新鲜感一过就被丈夫以患有恶疾的借口幽禁起来,怀着怨念而死的丽人化为恶鬼将负心人吞吃入腹,此后便常做男装打扮,四处诱拐单纯善良的富家女性,一但得手就将她们变作恶鬼侵吞她们的财产,借此平息自己被男人玩弄的怨气——《弃妇鬼舞辻无惨的故事》“这太精彩了!还有吗?”继国光也一口气读完了两种版本,期待地向继国岩胜伸出手索取后续。 继国岩胜点点头,但是并没有拿出更多的本子,捧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啜了一口,笑着安抚因为看不到更多版本的鬼舞辻无惨传而有些失落的继国光也:“有是有,不过这些故事要是一口气全放出去,反而达不到效果,就是要一点一点慢慢地释出,等到前一个故事已经被传的人尽皆知,下一个故事丢出去才会引起人们的比较和讨论,甚至不需要多费功夫就会衍生更多传闻。” “可是,兄长大人……对于撰写这些故事的人,是否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继国缘一并不希望有人因为继国岩胜的计划而被鬼舞辻无惨盯上,鬼舞辻无惨的业障要是被算在继国岩胜头上,那可就太冤了。 “我自己写的,当然不会有问题。”继国岩胜不怎么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的笑容霎时间从温柔可靠的大哥变成正在执行邪恶阴谋的魔王,无视于两个弟弟们听到话本作者后震惊的表情,一只手似是无意识地抚上自己脸颊边的斑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我最近在想,人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那活这一辈子到底有什么意思,拼死拼活到底为了什么,活着的时候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价值?” 关于斑纹剑士的寿限一事,继国光也和继国缘一并没有瞒着继国岩胜。就连继国光也自己都觉得惊讶,当继国缘一提议要把此事摊开来说明白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强烈的反对。要知道上辈子的“继国岩胜”决定成为鬼的一大动机,就是二十五岁的寿限。 当继国岩胜最初被告知,若是没有找到其他解法,自己将会在二十五岁时候走向人生的尽头时,仅仅是有片刻的愣神,但很快地就回复过来,开始拉着继国缘一问东问西,全都是关于身体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有没有哪里感觉有异却忍着没有说出来等等,理由是因为斑纹这东西既然是榨取人类的潜能才产生的,那么继国缘一头上的“胎记”究竟是不是斑纹的一种,才让他从小就有异于常人的体能和视觉,而被“榨取”了这么多年的继国缘一是不是会有更严重的后遗症。对继国缘一进行了一通无用的拷问之后,则转向继国光也开始进行“除非下一秒就要死了,否则绝对不可以逼自己开启斑纹”的训话,甚至在继国光也面前卷起袖子摇摆那令继国光也深深恐惧的拳头,威吓着继国光也若是胆敢自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那么等着他的就是来自兄长的铁拳制裁。 继国岩胜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被威胁了之后,这个时常纠结着重生后内在年龄而不愿意对兄长撒娇的弟弟,居然会主动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好半天,除了一句:“谢谢你。”之外,从继国光也的嘴里翘不出另外半个字。 ——谢谢你,让我亲眼看见自己有成为更好的人的可能性。 尽管离二十五岁还有一段时间,继国岩胜并不打算将铲除鬼舞辻无惨一事拖延下去,然而在知晓寿限的同时也不免让他思索起生与死的问题。 “我觉得,死去的人的价值,其实是由活人根据他遗留下来的事物决定的。源义经的勇武传、清少纳言的和歌等,过去的人生活的痕迹在后世的眼中、我们——鬼舞辻无惨在后世的眼中,是什么模样?又会被赋予什么样的价值?只要想到这个,我怎么样也不想要让他以现在的模样死去。现在死去的话,百年、千年之后,恐怕他的名字会作为可止小儿夜啼的可怕怪谈流传下来吧,哪怕鬼不复存在,再也不会有人在夜间被撕成碎片,鬼舞辻无惨的凶名仍然会刻画在人类的心中。” 继国岩胜的另一只手按在小本子的封面上,施加的力道让本子几乎拧成一团废纸:“那样的情况,光是想像都让我觉得头疼,凭什么……害了这么多人,拆散了这么多家庭,最后可以被铭记的居然是鬼舞辻无惨这种货色,而那些踏实生活的人在百年之后就不会被任何人铭记?父亲、母亲、鬼杀队的队士们……那么多人的价值难道比一只恶鬼还要低吗?就因为他鬼舞辻无惨凶名在外?别笑死人了。” 看着周身仿佛有熊熊业火燃烧的继国岩胜,继国光也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往继国缘一的方向靠近,才一挪动就发现继国缘一也正在从事与自己相同的行为,两个弟弟们在这一刻结成了统一战线,缩着脖子在桌面下牵着对方的手领教兄长深不可测的恶意——虽然不是对着自己而来的,但还是好吓人。 “要死的话就死的透彻一点,干干净净地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就好了。什么东西是很快会被遗忘的呢?我怎么想,都觉得答案是‘笑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会觉得有趣,甚至还会转身和其他人叙述,但试问有多少人还记得去年听到的笑话?鬼舞辻无惨……我不但要他死,我还要他以一个笑柄的身份死去,然后再也不会被人想起,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缘一。”继国光也惊恐地靠在继国缘一耳边说悄悄话:“我以后要是脑子又不清楚,想要违背大哥的指令时,你一定要阻止我——就算用打的都要把我打昏了别让我违规。” ——即使是嫉恨着继国缘一的上辈子,“继国岩胜”也从未梦想着要让继国缘一社会性死亡。既更好的自己之后,继国岩胜又一次让继国光也见证自身的可能性,只不过这次是以更黑暗的方式。 组成大部分都是直肠子的鬼杀队士们,毫无悬念地成为继国岩胜流言战的最佳工具,主公大人倒是有所察觉,但终究没有制止这种行为,这种放任的态度让继国岩胜更加疯狂的煽风点火,明里暗里帮各种荒腔走板的鬼舞辻无惨添砖加瓦。 很快地,被讨伐的鬼在死前开始被队士们施以种种道德劝说:“哎,下辈子不要再当负心汉了,招惹了姑娘……哪怕是男扮女装的……就好好对人家吧。” “来生不要再轻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了,女人的花言巧语也不要信!” “也是可怜啊,被抛弃的本是鬼王,妳却成了她泄愤的工具,愿你来生投个好胎吧。” “器大活好本不是罪,奈何遇上鬼王身负隐疾……哎,希望你来生可以子孙满堂吧。” 一向古里古怪的鬼杀队,这几年是越发让鬼看不透了,同时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也不免产生了一些动摇……大人确实会穿着女装行动,该不会……一时之间,众鬼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新的世界。 又是半个月过去,鬼舞辻无惨黑着脸依约来到与继国光也相约的地点,如他所料,那掌握了初始呼吸法的少年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咳咳,我想你大概听到了关于我的一些……不堪入耳的消息,但我可以保证,那都不是真的。”在自己想要拉拢的对象面前,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的:“我的头发是天生就这么卷,不是因为海菜吃多了才变成这样的。我也没有……那里不行,穿着女装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我不是女人,也不是阴阳人,更没有吃软饭。” 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继国光也不信任的眼神,鬼舞辻无惨追加说明:“有一些女人她们自愿提供金钱和房舍让我栖身,作为交换,我也提供了她们……身体上的快乐,我绝对不是吃软饭的。” 继国光也的眼神从不信任瞬间变成了令鬼舞辻无惨看不明白的悲痛,以及……那是同情吗? “你别说了,我相信你。”继国光也微微蹙着眉头,捂着心口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也是个苦命鬼,居然要靠出卖自己的肉那个体换取栖身之所,这真是……” 鬼舞辻无惨听着继国光也越说越不像话的发言,手指弯曲成爪,盘算着要先把这臭小子的舌头给拔了,反正变成鬼之后又会长回来,先让他吃些苦头也不算什么。 像是对鬼舞辻无惨的恶意毫无所觉,继国光也一派轻松的站在原地,手甚至没有摸上刀柄,笑呵呵地说道:“啊,言归正传。上个月你的提议,我好好的思考过,也和兄长们讨论过了,但是我家的兄长们很是担心,因此想要亲自和你讨论一番,我想你应该是不介意的,是吧?” “什么……”鬼舞辻无惨还没来得及消化继国光也口中的“与兄长讨论”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左右两边袭来的剑风瞬间就把他的预备要攻击继国光也的右手斩断,随后是双脚,最后则是头颅——幸好他还有一只手可以撑着头,否则还真要身首异处了。 继国岩胜木着脸,语气平板地从左侧的房屋内走出:“果然不怕斩首吗?有点意思。” 继国缘一端着和往日相同的淡然神情,只不过眼神中多了一丝嫌恶,从右侧的房屋内走出:“五个大脑、七个心脏,把那些都斩碎的话,大概、会死吧。” 被埋伏的鬼舞辻无惨尚处于肢体竟然没有开始再生的恐惧中,就看到那个算计了自己的少年走上前来,仍然是没有拔出刀的姿态,但在左右两尊杀神虎视眈眈下,鬼舞辻无惨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动一下,身上立刻会再少一块肉。 “鬼舞辻无惨,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继国光也看着瘫坐地上恼羞成怒的男人,这个过去曾经被自己还有其他的上弦鬼们,恭敬地称为“大人”的男人,内心没有半点波澜,有点想笑倒是真的:“找到了青色彼岸花之后,你想要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欢迎鬼杀队第一写手,继国岩胜先生,请先生和我们说句话! 岩胜:“请大家点赞、关注、转发我所发起的‘无惨社会性死亡计划’今天的我们没有下限,明天的人类没有极限,讨伐鬼王人人有责,你的一小步,是鬼杀队的一大步,谢谢。” 第31章 31 一身狼狈的鬼舞辻无惨原本等着继国光也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吃人”、“为什么要把人变成鬼”之类无聊的问题。 化身为鬼的五百年来,经常有人这样质问他,唯一的差别在于那些人根本伤不了鬼舞辻无惨,这些问题也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那个说法叫什么来的? 喔,对了,想要死的明明白白。 鬼舞辻无惨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们,更何况这些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不过,吃人当然是因为肚子饿,又只有人的血肉可以缓解饥饿;把人变成鬼当然是因为要寻找青色彼岸花。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找到了青色彼岸花之后,想要做什么。 “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鬼舞辻无惨咬着牙,盘算着一边和眼前的少年对话拖延时间,一边想办法脱逃,但是张开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继国光也像是早就料到鬼舞辻无惨答不出这个问题,蹲下身子与他视线平齐,单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脸颊。要是搁在上辈子,再给继国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鬼舞辻无惨面前这样放松,但此时此刻有背后那两个人在,让他直接在这里打个地铺也是没有在怕的。 继国岩胜对于弟弟接近恶鬼的举动有些不赞同的皱眉,想要开口让弟弟后退,却让继国缘一隐隐摇头的动作暂时打消了念头。 唉,人要是有了靠山,不知不觉就飘起来了,真是太放肆了。继国光也在心里暗暗谴责自己,但外表仍然悠哉悠哉地对鬼舞辻无惨评论道:“啊,你也是……这世上许许多多追逐着幻影的人之一呀。” “幻影?你在说什么笑话。” 鬼舞辻无惨的表情像是被继国光也的话很狠地抽了一巴掌,断开的脖颈处血液汩汩溢出,如同主人激动的情绪。 “难道不是吗?”继国光也睁大了眼睛,如果这惊讶的表情是做戏,那么鬼舞辻无惨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是个合格的演员,同时脑中飞快的思考,眼前的两名剑士其中一名手里的刀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居然能阻止伤口再生,另一名剑士虽然没有办法克制再生能力,但是攻击范围极广,两人互相搭配一人负责牵制另一人负责进攻,自己的处境实在太凶险。 但细细看来,这三人之间只有弟弟才是真正有话语权的那个,如果可以说动弟弟,只要可以逮到脱离这三人视线的时机,鬼舞辻无惨有自信无论是什么天罗地网都可以脱困,思及此,鬼舞辻无惨只能按耐着等继国光也把话说完,甚至格外仔细的听着继国光也所说的每一个字,试图从中找到什么漏洞来说服眼前的少年。 “追逐幻影的人是没有办法停下脚步的。唯一能够停下的时候,就是终于看破自己所求不过是镜花水月之时。”继国光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继续说:“这时候如果停下了脚步,大概就再也无法聚集起重新迈步向前的力气了。可是啊,如果追逐的不是幻影,而是确实可以达到的某处、可以实现的某件事,那么即使暂时停下来喘口气,甚至是漫无目的的游荡一阵子,只要攒够了力气,随时可以重新起步,你追逐的青色彼岸花是哪一种呢?或者……克服了阳光这项弱点之后,你想要做什么呢?” 鬼舞辻无惨原本盘算了一肚子感天动地的台词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龙卷风给刮走了。 他得见阳光之后想要做什么? 不就……不就是那些,当初他还可以自由行走在日光下的时候,想做但是做不到的那些事情吗? 不、不对,那时候他还病着,想做的不过是和健康的人一样,可以在春日与三五好友一同饮酒赏樱,在秋日对着满树橙黄的银杏红枫吟一首和歌,像其他家的公子那样骑马打球。现在他早已摆脱那羸弱的身体,寻常的疾病再也不会困扰他,就连斩首都无法置他于死地,人类时期那无趣的梦想,早已被鬼舞辻无惨抛到脑后。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非要找到青色彼岸花不可? 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完美,没错,他已经变成比人类更强大的生物,如若不是因为那药方还不完全,他理应是完美的才对! 鬼舞辻无惨不自觉地把脑中所想宣之于口,继国光也仍然是一副不解的模样说道:“变得完美之后,你总想要做点什么吧,难不能你只打算这样安安静静地当一只完美的鬼?还是说……你其实根本没有想过,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有死掉的可能……哎呀,抱歉抱歉,但是这听起来就是普通的——贪生怕死而已呢。”说着说着,继国光也突然半眯起眼睛,对鬼舞辻无惨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笑容?鬼舞辻无惨完全说不出来,眼前的少年和他的两位兄长一样,都是长相端正的人,这样的人笑起来就算不是赏心悦目,也是清爽的。可映在鬼舞辻无惨眼中的微笑,却像是某种泥泞扭曲的东西,似乎可以看到恶意的丝缕随着少年扩大的笑容而实质化。 更可怕的是,鬼舞辻无惨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话。他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鬼,居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面前,感到被剥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的羞耻。巨大的耻辱和愤怒排山倒海而来,鬼舞辻无惨紧咬着牙关,齿列摩擦之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继国光也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站了起来。 看着鬼舞辻无惨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厌恶、没有羡艳——没有任何人类面对鬼会表露出来的任何一种情绪,仿佛就他们两个人只不过是在路上偶然四目相对的陌生人。 电光石火之间,鬼舞辻无惨总算知道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了。 自始至终,继国光也都是用看“人”的眼光在看他。 “你这个……”鬼舞辻无惨怀着满腹的愤恨,也顾不得那个会使赫刀的剑士,只想着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鬼撕成碎片,竟然把他视为人类那种只配作为粮食的生物,他已经超越了人类,他应该是被敬畏、被膜拜、被尊崇的存在! 那古怪的赫刀扎穿了鬼舞辻无惨朝继国光也伸出的手,刀锋一转将半个手掌削飞了出去。 早在继国缘一的刀动起来的前一刻,继国光也就顺势偏移了身体将刀的动线让出来。这是很早很早以前,当上辈子的他还在鬼杀队追逐着继国缘一的时候练出来的习惯,那时候他跟魔怔了似的,对敌的时候每时每刻不在揣摩“如果是缘一的话,他会怎么出手?”好像只要可以验证自己的想法和继国缘一是一致的,他就离对方更近一步。 尽管事实证明他成不了继国缘一,但并不代表那些日日夜夜地反覆演练具是徒劳。 至少,他是今生最熟悉继国缘一的剑型的人,同时也是全鬼杀队中唯一一个可以用看的拆解出每一个柱数代累积的剑型的人。所有的剑型被创造出来都是为了达到某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受制于剑士先天的□□条件,很有可能无法被确实的执行,拥有通透视觉的继国缘一看到的是执剑人,而精研剑技四百余年的继国光也看到的则是剑型本身。 鬼舞辻无惨还没被废掉的那只手若是想要作妖,要怎么砍他最顺手,继国光也几乎不需要思索就可以让出最适宜的动线来,这一世的光之呼吸剑型也是如此被创造出来的——像黑暗中引路的光,指引周围的人做出最有效打击的呼吸法。 “可恶啊!”随着另一只手的报废,鬼舞辻无惨怒吼着,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体分裂成了无数的肉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人都有瞬间得愣神,尤其是曾经跟随过鬼舞辻无惨的继国光也,四百年来他从未知晓为什么鬼王会对继国缘一有如此深重的怨气和恐惧,现在的话…… 看着继国缘一不停挥舞着赫刀将四散的肉块斩落,而被赫刀一分为二的肉团落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再生的能力,继国光也突然明白了这次的经验对鬼舞辻无惨来说,是字面意义上如同“附骨之疽”一样除不去的痛。 继国岩胜的月之呼吸一大片一大片地扫荡空中飞舞的鬼舞辻无惨,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日轮刀敲击在一起,让继国岩胜手中的刀也渐渐泛起红色,并且和继国缘一的刀一样有遏止再生的能力。 有月之呼吸的猛烈扫荡,继国缘一优秀的视觉专挑那些漏网之惨,将他们的生机一刀断绝。 鬼舞辻无惨几乎是绝望地感觉自己分裂出去的身体一点一滴失去连结,最终仅剩下一点拳头大小的肉块,就连思考的能力都几乎要丧失,仅存下来驱动他继续移动的,是“不想死”的本能,至于要跑到哪里去,跑走之后要怎么办,他仅存的□□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进行如此复杂的思考,就连肉块乃是“鬼舞辻无惨”这个认知都在存否之间载浮载沉。 ——想要活,就要逃。 肉团匍匐在阴影之间,在地上爬拉出一道混杂着血与碎末的腥臭痕迹,每耗损一些肉末,附着于肉团上那岌岌可危的理性就更加破碎一些。 ——再远一些、再远一些就好。 就在即将摆脱死亡威胁的那一刻,有光芒直接打在肉团的身上,精准无比地将他从黑暗中指认出来。 “嚄,原来在这里吗。” 肉团最后的意识,是炙热的刀风拂过,感觉就像是五百二十年前的夏日午后,隔着障子洒在身上的阳光那样热辣。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现做的日轮刀炙烧屑老板,有谁要来一份吗? 感谢在2020-01-02 09:59:12~2020-01-04 21:0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夕可摘月 10瓶;流年七月半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32 继国三兄弟围绕着地上一坨时不时迎风抖动一番的肉团,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 “这是什么状况?”继国岩胜用刀鞘戳了戳肉团,那肉团顺着刀鞘的方向被推开,又在刀鞘被拿走的时候反弹回来,甚至还因为反弹的力道左右摇摆,极有弹性的模样。 继国光也明智地保持沉默,他从来没看过鬼变成这副模样之后还可以活下去的,但这肉团既然是来自鬼舞辻无惨,若有些奇怪的能力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还是斩了吧,从鬼舞辻无惨身上掉下来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继国缘一的日轮刀指着肉团,惊觉不知道从哪下刀较好,一团肉块可没有“脖子”这种概念。 肉团像是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似的,抖动的频率大幅提高,甚至还在地上磨磨蹭蹭地远离继国缘一,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确定这样切下去……”继国光也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有些迟疑地抬头向继国缘一问道:“不会变成两团发抖的肉丸子?” “这……总得要想办法处理一下?万一是鬼舞辻无惨的阴谋呢?”一脸正气的继国缘一拿着刀不停地逼近地上的肉团,当肉团好不容易蹭啊蹭地远离刀尖之后,刀又会继续逼近,让地上的肉团艰辛回避。 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继国光也不自主地拿起日轮刀,从另一个方向让肉团逃窜,两人两刀一下子把肉球往继国缘一的方向赶,一下往继国光也处逼近,攻防十分激烈。 “可恶!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得分!加油啊惨球,不要屈服在缘一的刀下!”眼看地上的肉球不停朝自己逼进,继国光也忍不住出声为球打气。 “不要来我这,去那里。”继国缘一手中的刀身转红,肉球开始奋力朝继国光也的方向蹭去。 “你是什么欺善怕恶的惨球!”继国光也连忙拿刀往不知何时被取名为“惨球”的肉球行进路线上进行干涉,嘴里振振有词:“振作起来不要屈服在继国缘一的阴影下!” 惨球开始吃力地,用比蜗牛还缓慢的速度朝继国缘一的方向挪动。 “你们两个,不要玩无……惨球啊!”继国岩胜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抱着从附近人家买来的壶,不敢相信自己才离开几分钟,这两人居然又整出了这不堪入目的场面。 到底是为什么?继国岩胜想不明白。 为什么可以用鬼舞辻无惨的残渣来进行击球游戏(还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啊!这两位的心是有多大? 更令继国岩胜无语的,是那颗“惨球”居然在弟弟们停手之后,用一颗肉球能做到最快的速度,蹭到他的脚后跟挨着瑟瑟发抖。 身为长男,这时候他该说些什么——“不要欺负小动物?”——啊呸!就算成了颗球那也是鬼舞辻无惨的残渣,他们继国家就算养癞□□,也绝对不会养这种恶心的生物! “真是够了,给我进去。”弯下腰随手把惨球捞进壶里并将开口堵上,继国岩胜这才用告知的口吻向弟弟们宣布:“我们回去请示主公,择日把这颗肉球在所有的柱面前放到太阳下曝晒一番,彻底了结鬼舞辻无惨。为了避免在所有的柱赶回来之前发生变故,应该暂时调制一些稀薄的、用紫藤花泡出来的水灌进壶里。” 继国光也总觉得这个提议听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就是觉得这么做有些……浪费,可继国岩胜虽然在小事上相当迁就他或继国缘一,若要在大事上反驳,总要说出几个像样的理由才行。 抢在继国光也之前阻止继国岩胜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在鬼舞辻无惨变成惨球后,继国光也本以为此生不会再遇上的人物。 珠世浑身僵直地站在不远处,双手交握紧紧地按在心口,说起话来每一个字都打着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鬼杀队员突然出手,还是因为鬼舞辻无惨终于不再是个威胁而兴奋。 “妳……是鬼吧。”继国岩胜不动声色地将装着惨球的壶塞到继国缘一手里,不由分说地将继国光也一起推到自己后头,做好了随时可以拔刀作战的准备后才开口:“之前没有被发现,是因为血鬼术的原因?” “是的。”珠世忐忑地点头,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血鬼术可以迷惑感官,当时三人都专注于对抗鬼舞辻无惨,因此没有发现自己施展的血鬼术。 “所以呢?特地隐藏起来,为什么又选择在这个时候现身?莫非你还想要我们放过鬼舞辻无惨不成?”继国岩胜的话才刚说完,珠世就已经急切地反驳道:“绝对不是的!我……我恨不得那个家伙现在、立刻、就在我面前彻底地死去!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就是立刻被几位大人斩首,也绝对不会为鬼舞辻无惨求情!” 哪字字句句之间的愤恨和哀伤没有任何虚假,继国岩胜突然忆起继国光也曾经说过,四百年后有一位摆脱了鬼舞辻无惨控制的女鬼,一直行医助人,并且在研究让鬼变回人的方法。 “妳的名字?”继国岩胜十分的警戒在听到珠世的名字后也减了四分,剩下的六分则是因为他无法确定此时此刻的珠世究竟还是吃人的鬼,还是如同继国光也所说,不需要袭击人类的特殊类别。 并不知道眼前的剑士所想,珠世只当继国岩胜并不信赖自己,只能如同倒豆子似的将自己所知关于鬼舞辻无惨的一切都说出来,希望从这三人手中得到一丝机会。 “珠世夫人,就算妳说的都是真的,既然妳已经摆脱了鬼舞辻无惨得控制,即使我们彻底杀了他,妳也不一定会死去,为什么还要阻止我们?”继国光也从继国岩胜背后探出头来,装作自己对鬼舞辻无惨完全不了解的模样。 “因为我是一名医者,一切的病痛都是有根源的,是因为身体的某处出现了变化,而这种变化令人感到不适,只要消去这种恶性的变化就可以治愈疾病。”珠世坚定地开口,眼中是令人想要喝采的决心:“人的鬼化,也是一种身体的改变,只要找到消去这种改变的方法,鬼也可以变回人类,我是这样相信的。” “嚄,所以妳需要鬼舞辻无惨的残余,因为他是最初的鬼,也是所有的鬼的源头。”继国岩胜的结论得到了珠世的肯定,却没料到回答她的,是迎面而来的剑气。 月之呼吸的第七型:厄镜·映月。 是攻击范围极大,但其实相对好闪避的一型。熟悉月之呼吸剑型的人,就知道用这一型起手代表继国岩胜并没有想要取眼前之鬼的性命,他只是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为此需要达到某种足够骇人(鬼)的效果。 “就为了这么一个虚无飘渺的可能性,妳就要我们饶了鬼舞辻无惨一命?哪怕这个肉块只剩下最基本的求生欲,根本称不上有思想,它也是根绝一切恶鬼的关键!妳竟然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放弃了自己生存的机会吗!” “不!”珠世几乎是要扶着旁边的支撑物才免强让自己站着回话,即使如此,她的决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我明白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但如果几位大人首肯,我或许可以有为自己赎罪的机会,一开始变成鬼的时候,我也伤害了很多人。我知道有很多鬼并不是自愿被转化的,如果可以让他们重新做回人类,拿回他们被剥夺的人生……我必须试一试!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失去生命,我也要尝试,求您了!不管是怎么样的条件我都会接受的,要把我抓回鬼杀队、或者是囚禁起来都没有关系!请给我一个机会!” 说到最后,珠世已经跪伏在地上痛哭失声,不停的重复着“求求您”、“怎么样的条件都没有关系”,眼看着天边已经隐隐约约泛起鱼肚白,太阳随时都会升起,继国岩胜冷着脸走到珠世面前,日轮刀垂下的刀尖就在女鬼毫无防备的颈边,只要眨眼的瞬间就可以斩下那颗头颅。 即使如此,珠世仍然没有避开,维持着跪拜行礼的姿势,垂泪等待自己最终的结局。 她等到的是一件把自己蒙头罩起来的羽织,上头还带着人的温度,以及鬼舞辻无惨想要招揽的,继国光也身上的气味。 视线被遮挡,珠世只能听到少年打趣的和方才恫吓自己的剑士说道:“行了、行了,都做到这个地步,她都没有改口,也算是验证过了。接下来就交给主公定夺吧,还是说……兄长大人真的很喜欢扮演胁迫妇女的恶徒呢?” “呔!怎么说话的!” “谁知道,我觉得你看起来挺乐在其中的。” “没有这回事!好了,既然要把她带上,动作就快一点,太阳要升起来了。” “我知道啊,不然我怎么会给她遮阳光的羽织呢?让缘一背着她跑回去吗?缘一的速度够快,不会被阳光追上的。” “啊,也行。那么珠世夫人,得罪了。” 珠世还没来得及道谢,就感觉自己被扶着按到另一个人背上,同时耳边还被反覆交代一定要把羽织拉紧盖好头,抱紧继国缘一的脖子,否则会被刮飞的。 还没来得及想通人背着另一个人跑,怎么会把背上的人刮飞这件事,就感觉到强烈的仿佛行走在暴风之中的气流汹涌地灌进包头的羽织中,也顾不上会不会把人给掐死,珠世一只手揪着羽织,另一手紧紧地扣住继国缘一,咬紧牙关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一路放声尖叫。 继国光也和继国岩胜在原地沐浴于朝阳之下,看着他们的人外兄弟绝尘而去的背影。 “真快啊。”继国岩胜。 “一刻钟之内就会回本部了吧?”继国光也。 “说起来,你觉得本部的人看到缘一背着鬼冲进去,会有什么反应,更别说他手上还拿着惨球?”继国岩胜。 “这个……缘一又不是没长嘴,他会讲清楚的……吧”继国光也。 继国家的长男和三男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紧追在继国缘一后面冲了出去:“缘一等等!”、“见了任何人都保持沉默别说话!别说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恭贺屑老板转职成功,惨球在线瑟瑟发抖。 感谢在2020-01-04 21:08:48~2020-01-08 17:3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爆爆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33 还没有踏进鬼杀队的本部,喧闹声就已经毫不讲理的闯入继国光也和继国岩胜的耳朵中。 前脚刚踏进本部,就有蒙面的“隐”急急忙忙地来让他们俩去前院帮忙,说是“缘一大人快要和其他的队士们打起来了!” 打起来当然是不可能的,整个鬼杀队的队士们加起来恐怕都不够继国缘一单手解决,倒不如说是大部分的队士们情绪正激动,而继国缘一不知道该怎么平复众人的情绪,双方陷入尴尬的对峙比较合适。 “好了!好了!继国少年会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炎柱挡在继国缘一和几个看起来特别激愤的队士之间,试着充当调解人,但眼前激动的队士们显然听不进炎柱的话,脸红脖子粗的看起来随时有血管爆裂的危机。 “什么理由可以把鬼带回鬼杀队本部!难道身为柱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鬼那边派来的奸细……对、对了!只要日柱和月柱出手的任务,他们两个人肯定都是全须全尾地回来,这怎么可能,他们一定是和鬼串通好了做戏!一定是这样的!” 人群中甚至开始出现这种毫无根据,纯粹忆想出来的恶毒指控。放在其他时候,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引人哈哈大笑,要是碰上特别尊敬日柱、月柱的队士,只怕说话的人还会被拖到小巷里打一顿,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窃窃私语的人只有越来越多。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其他的柱可以像日柱大人一样,不管是面对怎么样的鬼都毫发无伤?” “不是这样的,这位夫人她手中有重要的情报……”继国缘一试着开口解释,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群里反对的声音盖过。 “鬼说的话能信,猪都能上天!” “日柱大人,您千万不要被她的美人计迷惑了!” “是啊,日柱大人,您怕不是被她的血鬼术给欺骗了!” 继国缘一有些苦恼地扭过头去,背后的小屋里藏着珠世。 当他跑进鬼杀队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即使有羽织遮挡,穿透了布料的阳光依旧灼伤了珠世,当时在场的队士们亲眼看着继国缘一将正在日光下燃烧的女鬼推进屋子里,关上门不让太阳继续侵蚀女鬼的身体。 这种袒护鬼的举动,发生在鬼杀队这种对鬼的仇恨最为浓厚的场所,还是由“柱”这种令人仰望的阶级所作出,无异是挑动了队士们最敏感的神经。 随着一两个人的起头,越来越多人加入指控珠世迷惑了继国缘一的行列。对鬼杀队的众人来说,一边是吃人的恶鬼,另一边是高高在上的柱,除开那些素日里对继国兄弟们怀抱怨气的队士,其他人若是要发泄怒气,珠世毫无疑问是最佳的选择。 和偏执的群众讲道理是没有可能的。继国缘一试了几次,自己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其他人的怒吼中,听着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在继国缘一通透的视野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位浑身笼罩着哀愁的女鬼正低垂着头,沉默地忍受着门外对她的谩骂,完全没有半点施展血鬼术迷惑众人感官让自己脱困的意图。 “继国少年,我看你还是先进屋子里去,这里让我来处理好了。”满头大汗的炎柱推了推在原地傻站着的继国缘一,同时伸长了脖子期待老天爷大发慈悲给自己送个救星来。 是以,当继国光也进入前院时,炎柱简直想要冲上去抱着他亲一口,来的真是太即时了! “喔呀,这么热闹?”继国光也举起日轮刀,虽然是尚未出鞘的状态,但在呼吸法加持下的随意一挥,仍旧把地上的碎砂石甩出了后世小型子弹的威力,如同石子雨一般打在那些叫嚣的忘我的队士身上,一下子就把他们的怒骂改成了嗷嗷哀嚎。 顶着那些人燃烧着熊熊怒意的目光,继国光也好整以暇地将日轮刀别回腰间,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了,这副气咻咻的表情?亏得缘一跑回来跟你们说鬼舞辻无惨已经被除掉了的消息,你们就是这样庆祝的?” “什么?鬼……鬼舞辻无惨?”那些方才还义愤填膺的队士们全都愣住了,傻乎乎地跟金鱼一样瞪眼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不知道?缘一也真是的,他居然没有好好和你们解释吗?”继国光也故作吃惊地模样让一部分的人略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他们多半是在一知半解的状况下被挑起情绪后,只知道日柱把鬼带回来,严重违反队规,就随着一起叫骂,谁还管日柱有没有解释、又解释了些什么。 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群下级队士,继国光也突然明白上辈子为什么在他变成鬼之后,每一次和鬼杀队交锋都没有看到继国缘一的身影,那时候他以为是继国缘一二十五岁大限届至,现在看来……健健康康地活到八十五岁的继国缘一从鬼杀队消失,和这些质疑不无关系。哪怕这些意见不是来自上级队士,甚至不是柱,但一个组织里要是充满了猜忌、质疑和针锋相对,是绝对走不长的。 “你……你们是一家的!当然会帮日柱大人……不对,他包庇鬼!继国缘一不配当鬼杀队的柱!你也一样,我就没有看你实际执行过多少任务,老是待在本部晃来晃去,其实你也是鬼的内应吧!应该要立刻把他们抓起来严加审问才是!” 人要是打定主意想要抹黑别人,多么支离破碎的逻辑都可以被扯在一起,讲出一套有起承转合的故事。 继国光也此刻简直不知道该评价“队士间不可内斗”的规则是几代之前的主公真知灼见,还是纯粹因为某一代主公终于受不了天天当调停人,所以立下了这个规则。总而言之,他现在非常想要把那几个躲在人群里大放厥词的家伙也砍成一千五百块。 “嗨呀!我说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慢,躲在这里穷蘑菇什么呢!”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让群聚再一起的队士们忍不住转向声音的来源,并在看到来人之后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拄着拐杖,头发斑白的仓田队士黑着脸,隔着人群挥舞拐杖对继国光也一顿臭骂:“好小子,不是说了让你们一回来就直接向主公报告,你们到好,带着重要的情报来源躲到这里来,是有多想要听到其他人给你们鼓掌喝采啊!嗯!” “仓田先生!不是的,请您息怒……”炎柱连忙开口打算帮忙解释,却被仓田大叔狠狠地一瞪眼下闭上了嘴。 仓田先生在鬼杀队算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存在,虽然不是柱,但因为身为发掘了继国兄弟们的人,目前担任着新入队队士们的呼吸法指导,是所有鬼杀队队士多年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虽然主公大人计划着在呼吸法的体系成熟后,让使用不同呼吸体系的柱在退役后担任培育者的工作,但毕竟还在规划中,目前仓田先生在这些下级队士之间还是宛如鬼神一般的存在。 制止了炎柱帮忙说话的举动,仓田继续骂骂咧咧的数落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主公大人特地交代了贵客为了鬼杀队的大业吃苦受累,万万不可让其受惊,你们到好,弄成这样等等让主公怎么对贵客交代……” “仓田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这里没有贵客,只有被继国缘一带回来的女鬼啊!” “呸呸呸!你老子娘给你生了张嘴,是让你讲人话的,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要不是有贵客相帮,你以为这些年来关于鬼的了解是怎么来的!无知!愚蠢!” 随着仓田的怒骂,一顶特别改装过,遮掩的密不透风的小轿子被隐的成员抬了过来,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不要让屋内的鬼照射到太阳所准备的,并在一众队士傻眼的注目中,小轿子被恭恭敬敬地抬进屋内,一阵窸窣后又被抬了出来,直往主公大人的屋子而去。 继国光也和继国缘一则徒步跟在轿子后头,一脸“我们错了”、“我们忏悔”的表情,身边则是看起来还在气头上的仓田,时不时扬起拐杖,好像要打人的模样。 炎柱凝视着轿子离开的方向,电光石火之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几乎不可见的微微上扬,挥手驱散这一群还傻愣愣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队士们,同时暗自记下了那几个总是带头辱骂的人的长相。 ——继国家的少年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毛病,但绝对不是那种会背弃手足兄弟,和鬼同流合污的人,看来需要建议主公在队士之间进行一番排查,将那些人品有问题的人尽早剔除才是,在鬼王已经伏诛的现在,重新进行队士之间的调整也是正常的。 另一边,一走出喧闹的范围,仓田就收起了一路维持的凶恶面孔,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抱怨道:“你们这几个不省心的臭小子,还想着都已经成为柱了,这些年总算是有点大人样,怎么又弄成这样,还要大叔拼着这一把老骨头来给你们救场,羞不羞!” “给仓田先生添了麻烦,真是抱歉……”继国缘一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找个橱柜钻进去,然后抵死不出来的样子。 “这还不是因为我们信的过您嘛!”继国光也笑嘻嘻地,看起来完全没有方才面对队士们那样阴阳怪气的神色,并且对于仓田先生准备的轿子大加赞叹:“不过您的手脚真快呀,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就可以准备出这样稳妥的轿子,真不愧是仓田大叔。” “哼,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主公大人一早就准备好的,我是只是个搬运的。”仓田的口气虽坏,但脸上的表情是长辈对晚辈的无可奈何和纵容:“该佩服的是你们那个大哥,看他气急败坏地冲到我的屋子里来,还以为是你这臭小子又哪根筋不对撅过去了呢,真是的,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三个祸害……” 仓田大叔跺了跺拐杖,一跛一跛地走向前,准备去和主公报告。 继国缘一和继国光也静静地凝视那个比记忆力更加苍老的背影,停下脚步,深深地弯下腰去。 “喂!还磨磨蹭蹭地,是也瘸了腿吗!” “这就来!” 继国兄弟们小跑着追上仓田的脚步,珠世坐在不透光的轿子内将外头的动静全都听进耳里,忍不住抬起袖子逝去眼角的湿意。如果她的孩子们还在的话……是不是也会长成这样正直、善良且互相友爱的模样呢? 只希望在她赎清了一身罪孽后,还可以在彼岸见到他们,摸摸他们的头,说一声:“让你们久等了,妈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8 17:31:18~2020-01-11 20:5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夕可摘月 2瓶;夏目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34 继国岩胜在主公的院子前等待,感谢了仓田的协助,并示意隐的成员们离开,由他来负责接下来的事务。 不管前院里对继国缘一将女鬼带回鬼杀队的行径批评得多么凶,只要主公一天没有下令拔除继国兄弟们的职务,他们就是鬼杀队的柱,隐的成员们并没有多做犹豫,手脚麻利的放下轿子,并且拿出了为了让珠世下轿子步行而准备的帷帽交给继国岩胜,和一般的薄纱不同,因为特别用了不透光的布,因此需要有人在外头引导着帷帽下的鬼前行。 “我明白了,各位辛苦。”继国岩胜矜持地对隐的成员点了点头,转手将帷帽递进小轿内,让珠世自行穿戴准备,在确认周边没有其他人之后,继国岩胜才借着弯腰搀扶珠世的机会,轻声交代:“一会不管我们说什么,都不要表现得太惊讶,妳既然能带着恨意在鬼舞辻无惨身边存活这么久,这点演技应该做的到。” 帷帽遮挡了珠世的面孔,只能用力回握继国岩胜伸出的手作为回应。 说实在话,珠世并不知道这几位剑士大人们究竟安排了什么,但从踏进鬼杀队大门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就已经和这三兄弟绑在一起了——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到了这个节骨眼,想要后悔也晚了。对方是连鬼舞辻无惨都可以斩杀的存在,她并不认为自己高明到可以从这三人手中全身而退。 怀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珠世在帷帽营造出黑暗中任由继国岩胜带着自己前行,并且暗自惊讶于这个男人的细致程度,不急不缓的步伐,恰好让她可以用稳定的速度跟上,适时的提醒即将转弯或者小心脚下阶梯,似乎早已将如何照顾别人化作自身本能的一部分。 “兄长大人,这个?”继国缘一拍了拍怀里装着惨球的小壶,方才情况混乱,他一直不敢拿出来。 “也是啊,就算看起来没有杀伤力,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作怪?”仅管继国光也不认为一颗球能有多少威胁性,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为了避免任何可能的纰漏,继国光也还是快速从主公大人的庭院里扯了几把鬼杀队特别培育,四季开花的紫藤花揣在怀里,还为此向珠世道了歉。 珠世几次想要开口告诉他们,身为鬼的自己已经无法从那颗肉球上感受到任何思想的存在,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但出于某种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心情,一直到面见鬼杀队主公,产屋敷研哉的时刻,珠世依旧保持着沉默。 “感谢主公大人白忙之中拨冗相见,愿主公大人贵体安康。”继国岩胜要顾着珠世,继国缘一要顾着惨球,向主公大人问安的工作自然落到看起来两手空空的继国光也身上。 产屋敷研哉的气色比起上次赠送点心给继国缘一的时候红润了不少,微笑着感谢继国光也的祝福后,看向沉默地低着头的珠世说道:“这位就是岩胜之前一直提到的线人吧,真是多谢夫人提供的种种情报,过去数百年来鬼杀队累积的,关于鬼的种种知识和理解,完全比不过这段时间的所得的半数。” 若不是有继国岩胜的提醒,珠世恐怕早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而愣在当场,但有了心理准备,珠世只有深深俯下身行礼,说些“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能为斩杀鬼舞辻无惨提供助力不胜光荣”之类的话。 珠世的身份暂且是在主公大人面前过了明路,继国缘一则呈上了装着惨球的壶,并且开始仔细地解释当时的战况,细致到就连鬼舞辻无惨最先从左边肩膀分裂出肉块,最后是右脚这种小细节都没有放过,过程中还要加一些兄长大人剑术高超,弟弟思虑敏捷之类的赞美之词,无奈叙述冗长,修辞单调,整个故事说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在描述前一晚发生的激烈战斗,反而更像是隔壁村口的老大爷正眯着他混浊的双眼,用那因为掉光了牙而格外模糊的口齿,絮絮叨叨地重讲二、三十年前的老黄历。 珠世跪坐在最后,靠着闭气才没有打出呵欠。眼角余光中的继国岩胜维持着挺拔的姿势,不时微微颔首好像很赞同弟弟所说的内容,但仔细一瞧就可以发现对方颔首的频率自始至终完全一致,另一边的继国光也更是毫不掩饰地将眼神放空,偶而才会舔舔嘴角,像是要防止打瞌睡的口水流出来。 比起两位完全没打算给面子的兄弟们,从头到尾微笑听完故事的产屋敷研哉,简直是神佛一般的人物——珠世对鬼杀队主公的景仰大幅地上升,特别是对比起鬼舞辻无惨在这种情况下可能采取的行动(直接弄死不会说故事的鬼)之后,更是如此。 “……然后我和光也开始玩惨球,啊,就是鬼舞辻无惨最后的肉块形成的一团肉球,就在这个壶里面,我要把壶揭开了,主公大人请小心。” 从壶里把惨球倒出来的过程有点困难,被关在壶里的一小段期间,惨球似乎又长大了一点,原本可以顺利通过的壶口现在只能让惨球露出一小块肉色鼓凸,尴尬的挂在那里抖动。 “请主公大人稍等。”继国缘一转过身去背对着产屋敷研哉,开始拍打壶底想让惨球被震出来。 惨球似乎又往外挤了一点,但还是没有要完整露出的意思。 继国光也上前,示意继国缘一交出壶后将其高举过头,深呼吸,壶口朝下,用力向下甩了三次。 随着“啪哒。”的湿黏声响,一团肉色的物体被甩到榻榻米上趴成一滩软泥,又自己抖动着聚拢成一颗肉球,在小范围内摇来晃去。 “这还真是……”产屋敷研哉面对这神奇的生物,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含糊地说道:“相当有特色了。” “是,早些时候的惨球应该更小一些,您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已经增生了一部分的结果。”继国缘一开始用日轮刀戳着惨球到处滚动逃窜,并且用背书一般没有情绪起伏的语气介绍着:“这个惨球求生意志极强,对于日轮刀表现出极度的恐惧,暂时还没有尝试过如果切开它,是不是会得到两颗同样有活力的惨球,主公大人如果想要验证,缘一现在就可以……” 眼看继国缘一就要开始当场示范刀切惨球,继国岩胜连忙插嘴帮着解释:“缘一的意思是,毕竟是鬼之始祖的残体,虽然看上去不像是具有智慧的模样,但要如何处理,是要彻底灭杀,还是另做他用,还要请主公大人定夺。所谓他用,即是这位珠世夫人建议的,用以开发将鬼变回人类的药物等等。” “喔?自‘鬼’诞生以来,数百年间从未听闻有将鬼可以变回人类。”产屋敷研哉并没有直接否定珠世提议的可能性,反而是有些好奇地和珠世讨论起这种“奇思妙想”的起因,以及背后的理论依据。 产屋敷家的人在言语得使用上有极高的天赋,只要他们有心,无论面对的是公家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可以让谈话的对象觉得如沐春风,并且深谙“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因此才能让鬼杀队延续数百年。 继国岩胜便是巧妙的利用了这一点,和主公大人进行了无声的交易。 “你是什么时候让珠世夫人成为‘贵客’的?”从主公大人那里告退的继国兄弟们,领受了管理女鬼珠世的长期任务,而珠世则是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在鬼杀队的管控下进行研究的条件。 将惨球泡入浸有紫藤花的水中遏止增生并交给珠世作为研究素材,并且安排好珠世暂时的居所后,继国兄弟们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小型家庭会议。 继国光也当仁不让地开了第一枪。 “有好一阵子了吧。”继国岩胜在房间里忙的团团转,又是拿干净衣裳让弟弟们换洗,又是准备茶水和点心给弟弟们填肚子,回答起问题来则显得没那么上心:“约莫就是你和我们说,自己是四百年后的人那时候,就主公面前暗示过了。” “等等……你从那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可我是在之后才和你说起珠世的存在啊!”继国光也记得非常清楚,珠世的名字会被提出来,是在他坦白之后回鬼杀队的路上,那时候他还因为讲错了话,不得不用吐血的绝招来躲避继国岩胜的追究。可继国严胜向主公大人回报鬼的情报,是在他们出发前的就从旅店利用鎹鸦发出去的。 “但是,兄长大人那时也就说过了,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将消息来源查到光也身上,人调查了数百年不知道的消息……从鬼这边得知,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一下一下地用小签子戳着眼前的球型果子,自从惨球被画给珠世夫人做研究后,继国缘一周身的气压都有些低沉,像是有趣玩具被抢走的小孩子似的。 “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少阴,太阴,太阳。”布置完毕,确认两个弟弟们都已经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茶水、点心、水果全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继国岩胜这才满意地捧起茶杯,说起让继国缘一感到昏昏欲睡的话来。 “啊?”不是没有努力拿起书本仔细研读那些来自唐土的学问,但无论怎么反覆诵读,怕是书本里那些字都认识他继国缘一了,他还是认不全书本里头的字句。 继国光也一边啃着柿子干,口齿有些含糊地从旁提示:“是《三十六计》” 眼看继国缘一绞尽脑汁想的都要灵魂出窍了还是不知道答案,继国光也开始动手比划起来,先是握拳、张开空空如也的手掌,接着又握拳,再次张开的时候,手掌心里多了一粒糖豆。 继国光也的一番苦心,换来的继国缘一朝自己推过来的一整盘花花绿绿的糖豆,以及完全状况外,还觉得自己领悟到某种真理的微笑:“你要的话都给你。” “谢谢……这姑且也算是一种无中生有……吧?”尴尬地接受了来自继国缘一的馈赠,继国光也只能认命地用白话解释起来:“大哥的意思是,一开始的时候,作为鬼的消息来源的‘鬼线人’并不存在,是个谎言。这个谎言是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的,总会有被看破的一天,因此珠世夫人这个特殊的鬼就被大哥拿来当成‘真相’,即是‘无中生有’的安排,而珠世夫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悲愿,也只能帮着把这个谎言变成真实——话说回来,就算只是暗示,你也真敢扯这种谎,就不怕圆不回来吗?” 继国岩胜只是撑着下巴,故作神秘地眨眨眼,难得没有正面回答继国光也的质问。看着继国岩胜这样的作派,继国光也直觉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究竟和主公大人怎么交易、怎么安排这一切,才能让自己干干净净地被隔绝在所有计谋之外。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渐渐地看不透继国岩胜了呢?似乎从继国家分崩离析的那一天开始。 作为继国光也的这一生,至今他也无法理解继国缘一眼中的世界,哪怕是继国岩胜眼中的世界,恐怕都和他此刻所见大相径庭。 但奇妙的是,就连一丝一毫恐惧、惊惶、焦虑的情绪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即使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眼中的世界,但只要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这边,接下来就是大正番外篇,会有一些收尾以及继续迫害无惨的行为ww感谢在2020-01-11 20:58:55~2020-01-12 22: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鲑鱼和玉子烧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大正 01 继国光也十三岁的那一年,有一个关于自家兄弟在安静的小村子里各自成家立业,但是依旧可以作为邻居,孩子们也可以和堂兄弟姐妹们玩在一起的绮丽梦想。 继国光也今年二十岁,在陪着他亲爱的二哥继国缘一经历本年度第十五次相亲失败之后回家的路上,同行者还有他们的大哥继国岩胜,就冲着这个相亲的阵仗,他觉得这辈子大概无法实现上述的梦想了。 “缘一你别太难过,那个女人不行,一看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类型,这种女人要娶回家才是家宅不宁的开始。”继国岩胜絮絮叨叨地为刚才的相亲做总结,从女方的发量到鞋子没穿好都挑剃了一番,彻底地把相亲失败的原因从自己家打包丢出去,再补一脚踹得远远地。 参与相亲的继国缘一本人反而还比兄长淡定得多,只是一句:“回头记得和西村先生道谢才行,人家好心帮忙安排的相亲,要不要带点什么礼品呢?” “那种事情你哥我早就安排好了,真是的,西村那家伙现在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一天到晚整这些有的没有的。”继国岩胜双手拢进袖子里,皱着眉头抱怨前同僚的不靠谱:“他不是老说自己家是开染坊的,杀鬼大业告一段落之后希望可以把家业传承下吗,这年头的染坊还兼媒人的?”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在相亲的时候带着日轮刀吧!三个带着刀的男人‘哗’的一下冲进你家,就问你怕不怕!”继国光也再也忍不住了,他原本就不想来的,会被拉去全都是因为继国岩胜那套莫名其妙的长男逻辑,正在哀叹自己逝去的不知道第几个梦想,一点都不想要听继国岩胜抱怨前任风柱对于做媒的爱好。 “为什么不带!鬼又不是真的死绝了,不早点让未来的妻子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么身份,难道要等鬼真的找上门来了才说吗?还有,别说三个带刀的男人,就是来三十个我也不怕,换成三十个鬼也不怕!”继国岩胜显然还在生气女方说于他们是“三个浪人”这件事,就算柱们大部分都呈现半退隐的状态,他们都还是侍奉产屋敷的武士,和那些失去了主家或者背主逃离国土的浪人差得远了。 是的,鬼舞辻无惨虽然在几年前就被晒成了飞灰,但是鬼这种生物并没有如同产屋敷家设想的那样,随着始祖而消失。那些和鬼舞辻无惨联系特别紧密的鬼虽然陆陆续续在始祖消灭之后十日内也跟着消亡,但是全国各地还有更多鬼舞辻无惨随意制造出的鬼,他们和鬼舞辻无惨的联系相当微薄,这时候反而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倒不如说,因为没有鬼舞辻无惨加诸的诅咒和不得群居等等的限制,他们的思想更活泛了,有的拉帮结派占山而居,专门吃入山的旅人。也有能力比较强的几只鬼的大大方方打出鬼舞辻无惨的招牌招摇撞骗。 这些鬼都必须要靠鬼杀队的人来处理,幸好强大的鬼都已经被消灭了,这些不成气候的低阶鬼多半就交给甲级队士们处理,柱则是万不得已情况失控的时候才出动的底牌。 “都说了,不准维持常中呼吸!”继国光也一巴掌拍在继国岩胜的丹田上,让后者“呜”了一声,抱着肚子弯腰忍痛,全集中·常中的呼吸也因此中断,继国缘一虽然露出了些许同情的神色,但也跟继国光也站在一起,苦口婆心地劝:“兄长大人千万别忘了,主公大人请来的神医特别交代过,开启了斑纹的剑士若不想要英年早逝,万万不可再如过往那样维持着常中呼吸。” “啧……翅膀硬了,就开始不听话了……”听起来像是充满怨气的话,如果说话的人脸上不要一脸骄傲“我弟弟真贴心”的表情,起码还有点威慑力。 兄弟三人将话题从失败的相亲转移到从其他鬼杀队员那里听来的轶闻上,鬼杀队员在各地走动,除了鬼的消息以外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种传说,随着夕阳将天色染成一片橙红,话题渐渐说到星象上去。 “你们知道风柱的继子自称祖上曾经是阴阳寮的天文生吗?” “啊……我知道。经常对着星星神神叨叨的那个,他夜观星象看出什么了吗?” “他说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村最近会看到帚星经过,是大凶之兆,让我们小心。” “就这样?所以我说这些占卜什么的都靠不住,说得不清不楚谁知道要防什么,要是真的信了岂不是要成天盯着天上看帚星,还要缩着脖子过活。” 小时候亲眼看着一个家被“双子不祥”的说法弄的乌烟瘴气,继国岩胜打从心里讨厌这些拿吉凶祸福说事的人。虽不会因此不敬神明,对于弟弟们去神社求来的御守还是会贴身收好,新年的时候也会亲自去参拜求平安,但要让他对一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观星结果产生敬畏…… “有点怪怪的。”大多时间都在听兄长与弟弟谈话的继国缘一突然停下脚步,遥望着远方这么说道:“村子……应该已经可以看到了才对,可是,那是什么东西?” “欸?”被这么一说,继国岩胜和继国光也分别停下方才的对话,顺着继国缘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正常时候应该会看到继国三兄弟栖身的小村,会有村人们的炊烟升起来,还有比较靠近村口的几户人家,灯火应该可以看到了才对。 然而此时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整片亮晃晃,恍如白昼一般的街景。不只如此,街景里头的人也穿着也十分古怪,看起来像是混杂了南蛮人的穿衣风格。街景里头还有一个黑乎乎地庞然大物匍匐在人群中,却不见有人对此感到惊讶。街景里的人仿佛看不到他们这一边,否则大概早就有人上来问他们为什么傻乎乎地杵着。 古怪的街景就这样横亘在继国三兄弟归家的路中,即使继国缘一尝试着往两侧绕开,街景却仿佛知道他的打算,随着继国缘一的脚步不断向两侧延展。似乎是一种无言的邀请,请他们走进其中。 “这就是……大凶之兆?”继国岩胜表情凝重,眉头深锁着思考究竟应不应该冒险走进那街景中时。继国光也已经解下腰间的日轮刀藏在背后,并且示意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也学着他的动作。 “大凶还是大吉我不知道,我们总不能在路中间站一辈子?这地方我认识,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四百年后,你们现在看到的是火车站,看到那个黑色的吗,那就是我说过的火车。把刀藏起是因为这个年代有禁刀令,随便带刀上街是会被抓走的。”继国光也绕着两个哥哥们看了一圈,确认不会一眼就被路人抓去警察局,这才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走进那幅流动的街景中。 ——就当带哥哥们游玩一番吧,反正鬼舞辻无惨都没了,虽然自己可能不是什么称职的导游就是了。 继国光也这么想着,千叮咛万嘱咐让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在原地不要走动,他会去想办法弄三张车票来。挤进人群的时候正好和另一个买好了车票,回头寻找小伙伴的金发少年错过了。 “炭治郎!伊之助!我买到车票了,快上车吧!”金发的少年高举着手中的车票向伙伴们招手,三个人钻进了列车中。 不久之后,又有三人循着类似的模式,两个模样相同的青年跟着另一个,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的青年从另一节车厢钻进了列车中。 作者有话要说:继国兄弟们:啊哈哈哈哈,鬼王之类的东西早就被我们处理完毕不存在的,观光旅游走起! 大正无惨&黑死牟:嗯?今天的气温怎么突然下降了这么多? 第36章 大正 02 列车的座位安排是两两一组,面对面并排而坐。考虑到两位“古人”的心情,继国光也一口气买了四张票,至于钱的问题……反正都是假装成一进城就弄丢了钱包的乡巴佬,向好心路人凑钱买三张票和买四张都差不到哪去。 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一上车就东张西望的模样很快就被划入“乡巴佬”的范围,也算是给他们换得了不少清净。毕竟这个年代勇于追爱的女孩子们越来越多,尤其是大城市里的女孩。但是,对象如果是模样周正的乡巴佬……对许多女孩来说就足以掐掉她们心头那朵准备开放的恋爱小花苞。 “噢嚄,这‘火车’的內里和外表差别真大。”继国岩胜小心翼翼地伸手触摸摸车厢的墙板。 继国缘一的坐姿因为不习惯这显得有些扭捏,但也是好奇地摸着座椅的扶手,对火车新鲜感远大于尴尬,小声地感叹道:“我原本以为会是在大铁箱子里摆上坐布团那样入座,没想到内部居然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用坐布团呢?那样坐的话,等火车一跑起来岂不是所有的乘客都要滚成一团了?”继国光也一想像那个画面就想摇头,事实上他也没有搭过火车,需要移动到其他地方的时候都是让鸣女用血鬼术直接传送过去,所有对火车的认识,都是来自那些混迹在人群的低阶鬼的情报。 那个时候的黑死牟,已经不会为这些新鲜的事物感到兴奋了。能够让他的感情产生波动的,就只有剑术而已。但就连他的剑术……这么说吧,对于生活感到麻木的创作者,是无法创作出激荡人心的作品。同样地,对自己的生命感到空虚的鬼,又要如何超越怀有激情的人类体悟开发出来的剑呢?不过是将鬼的体能和再生的优势揉和进剑术中,强行弄出这血鬼术不血鬼术;剑术不剑术的东西来自我安慰罢了。 继国光也继续在记忆深处挖掘有关火车的点点滴滴,并且想办法把那些事情说得绘声绘影,让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惊呼连连。当列车开始移动的时候,继国双子们立刻打开窗户把头探出去,跟小孩子一样的表现也让继国光也在座位上笑的打嗝 (虽然他很快的也加入了探头高举双手追风的行列)。 虽然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可以在这里待多久,但是能够来一趟真的是太好了。对于那些为了人类美好的世界奋斗的剑士们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让他们亲眼见证恶鬼绝迹的美好未来更棒的礼物了。 “唔喔喔喔喔!好快呀!我要出去跑!我要跟山主一决胜负!” 和他们三兄弟一样把头手伸出窗外的,还有一只会说人话的山猪……人。 “很危险的啊!你是笨蛋吗!”山猪人的背后隐约还有另一个人影,应该就是想要把他拉回去的人。 “纹逸你放开!我才不是笨蛋,你看那三个人不是也把头伸出来了吗!”山猪人从鼻孔里喷出两团气,一只手指向继国三兄弟的方向。 ‘纹逸’显然不相信山猪人的说词,还在念道:“不要跟小孩子学啊,小孩子不懂事等一下他的爸爸妈妈会来骂他的,好了啦,快点来坐好!我求你了啊大哥!好丢脸的啊!” 三颗脑袋、三双手迎着风,只因为自觉的上下错开才没有被彼此的马尾糊一脸,但仍然不时吃到兄弟们秀发的继国三兄弟想像了一下此时车厢内其他人看自己的情景会是怎么样的。 大概是,三个大男人挤在两扇小窗边,用憋屈的姿势扭着屁股凑在一起,之类的吧。 “那个,我先退回去,你们比较好移动。”最后探头出来的继国光也左右蠕动着缩回车厢内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让已经被吹成一团毛球的头发做自己最后的遮羞布。 继国缘一的头发比继国光也的还要卷,在外头吹风的时间更长、灾情更惨重,此时正忙于把纠结的发尾拆开。 相较之下,继国岩胜的外表算是最整齐的一个,他甚至还有余裕帮着继国缘一一起拆打结的发尾,只不过那空洞的眼神彰显出此时此刻他正在对自己的大失态感到极度羞愧。 不管再怎么羞愧,乘务员来验票的时候还是得面对人的。 “请出示车票。”乘务员操着公式化、死气沉沉的语气,手里拿着检票钳,继国光也连忙伸手往衣兜里掏,却摸了个空。 “这……呃……我们真的有买票的。”不管怎么想都只有可能在探头追风的那时候让车票飘走了,继国光也铁青着脸,试着把自己的苦处表达给这个看起来只想快点把工作做完的乘务员:“大概是刚才开窗的时候票飞走了……” “我得去请示一下。”乘务员只留下这句话就拉开车厢的隔间门离开,大概去检查其他乘客的车票。 继国岩胜有些忐忑地问:“万一没有车票,会怎么样吗?会因为行诈伪之事被送去官府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明明是有买票的!”继国光也有限的知识里可没有这一段。 无计可施之下只能默默等待乘务员返回,但在等待的期间,三名剑士也隐约感觉到车内的状况有异。放眼望去,除了他们以外的其他乘客似乎都睡着了,连一个醒着的都没有,虽然这是班夜车,但要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一起入睡,怎么想都不自然。 “小心。”继国光也首先拿出自己的日轮刀。反正最糟的情况就是被送到警局去,因为违反禁刀令被抓总好听过逃票被抓!小心翼翼地往看到山猪人的车厢移动。 “我去另一边看看。”继国缘一看出兄长大约是要跟着弟弟一起行动,自觉地选了车的另一侧。 山猪人和另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少年歪歪斜斜地躺在座位上,看起来睡得很沈,和他们坐在同一排的,是一个充满炼狱家特色的年轻人,还有带着花牌耳饰的少年。 继国岩胜感叹着炼狱家血统的强大,四百年过去了,这个外型的特征还是坚定地留在族人身上。继国光也则是用心碎的眼神看着那个靠在炼狱身上呼呼大睡的、面前的椅子上还放着一口箱子的少年。 ……没事的,天下没鬼了,谁说姓灶门叫做炭治郎,头上有个疤耳朵上带着花牌耳坠,就一定要窝在山上烧炭?人家当然可以背个行囊下山坐火车的嘛! 继国光也在内心想三千八百种“灶门炭治郎下山的理由”,最终还是忍不住在继国岩胜疑惑的眼神中伸手把少年对面的箱子打开一道缝。 “唔?”灶门弥豆子好奇的大眼睛从缝隙里回望他。 继国光也微笑着把箱子关起来,微笑着转身指向继国缘一前往的方向,应该是火车头的位置说道:“你在这里看着炼狱家的小子吧,我找缘一去。喔!还有,箱子里有个女鬼,你观察一下,别急着杀。” “什么?光也你把话说清楚啊!”继国岩胜被这突如其来的资讯搞的一头雾水,什么女鬼,都四百年过去了,鬼不是应该没了吗?突然去找缘一做什么?问题发生在缘一那边吗?是什么问题? “呵呵。”继国光也这一笑,笑得继国岩胜胃里一阵翻腾,好像要吐出来似的,他太清楚这种笑的意思了,那是继国光也要整大事的微笑! “没什么,兄长大人无须多虑,身为鬼杀队的一员,我不过就是去履行职责……斩鬼罢了。”日轮刀寒芒闪闪,继国光也挟着一身杀气,光之呼吸的作用下如同一道扭曲的影子消失在继国岩胜面前。 已经和这座列车融为一体的眠鬼·魇梦因为不明的原因,突然觉得自己在几分钟之前似乎做了一个不太正确的决定。 嗯,但也没么大事,就是有几个逃票坐车的人类而已。 反正等等整辆车的人都会变成他的食物,就不用麻烦给那几个人类补上血鬼术的车票啦! 一定是想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天的魇梦仍未知道落实查票制度的重要性… 第37章 大正 03 对于上弦来说记住下弦的名字和血鬼术什么的,根本是浪费时间,因为下弦总是替换的很快。 继国光也会记住魇梦,纯粹是因为鬼舞辻无惨一口气弄宰了四个下弦,却偏偏留下了身为下弦之一的魇梦,还分给他大量血液,赋予他斩杀“带着花牌耳饰的鬼杀队剑士”这项任务,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即使是不讲理如鬼舞辻无惨,也算是相当特殊的举动,当时身为上弦之一的他还特别留意了一下魇梦的任务执行结果。 虽说魇梦的任务注定会失败,但继国光也烦的可不是区区一个下弦,乘客的安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边可还坐着炼狱家的后人呢——而是在魇梦之后出现的,上弦之三·猗窝座。 下弦之鬼认不出继国岩胜,不代表上弦认不出来。 继国光也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任何人、任何鬼跳出来对着继国岩胜大喊:“黑死牟!你为什么会跟鬼杀队的人混在一起!”他完全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为什么四百年后的人(鬼)会指着四百年前的人大喊某鬼的名字。 因此,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这辆车驶入上弦之三的活动范围之前,抢先下手把魇梦剁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皆大欢喜! 被弟弟抛下的继国岩胜举着刀,面对一车睡的东倒西歪的乘客,以及一只据说装着女鬼的木箱子,突然觉得有些心寒——为什么到了要搞事的时候,光也总是选缘一搭挡,然后留着他来收拾残局呢? 明明已经过了一点小事就哭鼻子的年纪,继国岩胜仍旧默默地觉得委屈,他又不是天生就爱板着脸数落人,但谁让他是家里的长男呢?要是可以选,他也想当那个负责搞事的角色啊!他绝对可以把事情搞的比缘一更大的!就像他的月之呼吸一样,“哗啦“一扫就是一大片,保证可以把场面搞得又大又响亮。 列车的隔间门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随后是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继国岩胜所在的车厢。在所有乘客都睡着的列车上,突然出现清醒的存在,不论是敌是友都让继国岩胜绷紧了神经,暂时抛开每次都只能帮弟弟们收拾残局的委屈,随意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歪着头靠着椅背假装熟睡。 四个年轻的男女拿着麻绳进入车厢,大约是觉得这里的人不会轻易醒来,几个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把绳子绑在手上就可以了吧。” “对,别忘了他交代的事情。” 继国岩胜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观察着后来者的动作。他们纷纷拿起麻绳绑在炼狱家后人、带着耳饰的男孩、猪头人还有另一个黄色头发的少年手上,有的人动作看起来相当熟练,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有些人看起来动作生疏且呼吸急促,应该是生手。绑完麻绳后,这些人在几个呼吸后看似也进入了梦乡。 有一个扎着双股马尾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像是这四个人当中经验最老到的一个,在确认其他三人都绑好麻绳睡着后,才将自己的麻绳一端绑在炼狱后人的手上,正准备将另一端系在自己手上时,冷不妨地被人拍在肩膀上,吓得惊叫出声,直接松开麻绳跳得老高。 “喂喂喂……也反应太大了吧,姑娘。”继国岩胜伸出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更惊讶于被惊吓到的女性回过神后竟然拿着锥子恶狠狠地向他刺来,口中嚷嚷着“不要来妨碍我做美梦”之类的话,完全没有沟通的可能性,逼得继国岩胜不得已只能暂时将她打昏,自己捏着麻绳不知该如何是好。 “啧,果然是血鬼术吗。”将麻绳捏到眼前细看,这么近的距离下,可以从绳子上感受到来自于鬼的气息,只不过气息极微稀薄,若不是刻意观察几乎不可能察觉——看起来是个狡猾的鬼,而且能力还不弱。难道是鬼王死后的漏网之鱼,在四百年间成长到这个地步吗? 尚不知道自己究竟踏入了怎么样的未来,继国岩胜正在尝试着唤醒眼前的炼狱后人,但不管他怎么摇晃对方的身体,陷入沉睡的剑士看起来没有一点要清醒的迹象。 列车轰隆隆地持续前进,中途经过铁轨衔接的地方,猛烈地起伏了一下,被放置在一旁的木箱子因为这震动微微开启,从中滚出了一个啣着竹筒的女孩子,一头磕在座位上,“叩咚”一声令继国岩胜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好像自己的额头也被敲了一下。 ——这恐怕就是光也说的女鬼。 想起弟弟交代的话,继国岩胜保持着警戒,却没有立刻拔刀攻击,而是静静地看着女鬼像个真正的幼童一般捂着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圆滚滚地大眼睛眨吧眨吧地看着在场除了她以外唯一清醒的生物。 “呃,妳好?”并非没有和鬼和平相处的经验,但继国岩胜怎么也不会认为自己和珠世夫人相处的方式可以直接套用在这个小女孩身上。 “唔唔!”鬼女孩因为啣着竹筒,只能发出在普通人听来意味不明的声音,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继国岩胜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我是鬼杀队的月柱。”继国岩胜拍了拍自己的日轮刀,表示自己没有骗人。 “唔!唔唔!”鬼女孩歪着头看看睡着的炼狱,又看看继国岩胜,发出了一些含糊的音节。 “喔,这一位也是?真不愧是炼狱家的男儿,不知道炼狱家的炎之呼吸现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那可是迅猛无比的型啊。”继国岩胜赞许地点了点头。 “唔!” “这位少年也很厉害?啊,是妳的兄长吗?我也是有弟弟的人呢。” “唔唔!” “我的弟弟们吗?刚才应该有一个人打开了妳的箱子,那就是我家最小的弟弟,今年二十岁,尚未婚配……不对,我跟妳说这个做什么。” “唔?” “咳,总之……这个绳子似乎是血鬼术的产物,妳不会碰巧知道要怎么处理吧?” “唔。”鬼女孩凑上前看了看继国岩胜手里的麻绳,非常自信地抓破了自己的手,流出的血一碰到麻绳就燃烧了起来,却意外地没有烧伤捧着麻绳的继国岩胜。 当麻绳被烧断的瞬间,一直沉睡着的炼狱也猛然睁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 “这种不自然的感觉,是血鬼术吗?居然在打瞌睡的时候让鬼算计了,真是没想到!惭愧啊惭愧!”嘴上说着反省的话,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神采飞扬,没有一点沮丧之色,不知道是祖传乐天派的表显还是纯粹的个人特色。 “嗯?这位是……鬼杀队的剑士吗?很面生啊!我是炼狱杏寿郎,是你和灶门妹妹解开了血鬼术吗?真是太感谢了。” “继国岩胜,也是鬼杀队的。看来鬼会利用人类帮它做事,但被绑上麻绳的人除了你以外,就只有这位灶门少年,还有那边的猪头和黄发少年,不知道是不是专门针对鬼杀队的陷阱。我纯粹是因为意外而搭上这……列车,大概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针对。” 和面对不能言语的鬼女孩不同,继国岩胜在面对炼狱杏寿郎的时候,特别小心不要透露自己是来自四百年前的人,如果能让对方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队士就更好了。 “哇啊!祢豆子!”在炼狱杏寿郎与继国岩胜攀谈的期间,沉睡中的灶门少年也因为麻绳被烧毁而清醒了过来,先是安抚了抓着自己衣袖的妹妹一番,并拜托妹妹将其他人的麻绳也烧毁,在看到熟悉的炼狱杏寿郎时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感叹道:“炼狱先生!您没有事真是太好了!啊,这位先生也是,祢豆子说是您发现麻绳有问题的,太感谢了,简直不敢想像如果一直被困在梦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我是灶门炭治郎,妹妹是祢豆子。” “继国岩胜。话说回来,这些帮鬼做事的人类该怎么处理?”简单地点头算是对灶门炭治郎的答覆,继国岩胜随即将话题转移到因为血鬼术被解除,忿忿不平地瞪着,却又碍于日轮刀的存在而不敢上前的几个人类。 炼狱杏寿郎炯炯有神的双眼逐一扫过那些人类的脸庞,随后朗声道:“不论有什么理由,虽然很遗憾他们选择协助鬼,但评断人类的善恶并不是鬼杀队的职责,首要的工作是将施术的鬼斩杀,让其他乘客清醒过来!” 没有预料中的愤怒或质问,而是专注于斩鬼的任务,炼狱杏寿郎的判断让继国岩胜有些怀念地微微扬起嘴角,想到和他们同在一个时代的那个炼狱,也是同样对人类十分宽容的人。 “关于幕后之鬼的行踪,我弟弟已经有眉目了,以他们的身手,恐怕很快就可以解决了。”说起弟弟们,继国岩胜忍不住骄傲的挺起胸膛。就连鬼王都被他们解决了,区区四百年后的漏网杂碎鬼没道理会对那两人有威胁性。 “兄长大人。”说巧不巧,继国缘一在此时踏入车厢,看到泾渭分明各别占据车厢两端的两团人,疑惑地眨眨眼,但仍然忠实地传达自己来此的目的:“光也说,他要去斩车头,等一下会有点摇晃,让我们稳住,还有小心乘客。” “等等,车头是什么……我是说,那是可以斩的东西吗?”继国岩胜觉得自己每一个字好像都明白,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是很明白。 继国缘一用木无表情,完全放空的眼神表示自己和兄长的茫然程度不相上下。 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列车的轮子和铁轨开始激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仿佛随时会翻倒。 至于继国光也,此时此刻正完全忽略一旁疯狂施展血鬼术的魇梦,把车头当鸡头、鱼头一样手起刀落就是一顿狠剁。 “光之呼吸——第三型:云光。” 仿佛日光从云层之间缓缓透出,只要斩击目标的有一点瑕疵,哪怕只是微小的擦伤,都会集中从伤处继续深入直到剑气将目标贯穿,犹如穿越云层的光一样。 “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不会睡着啊!”魇梦几乎是崩溃的看着自己和列车合为一体,无处可躲的脖颈在攻击下渐渐脆裂,可眼前的陌生剑士像是不知道睡眠为何物似的,完全不受血鬼术的影响。哪怕眼睛和自己对上了也没有用。 魇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怪物,只要是人,都是要睡觉的啊! 剁完了最后一刀,确认鬼坚硬的颈骨开始崩坏,继国光也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几乎要疯魔的魇梦,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一想到要是没有在这里阻止你,我可能要面对那个家伙……还有那家伙出现以后会给我带来的麻烦……抱歉,只要这念头在我脑海里面,我就会失眠。” 看着魇梦逐渐开始崩坏的身体,继国光也思索了一番,补充道:“还有,眼睛不是长得多就有用的,这是前辈的肺腑之言,你就在死后的世界好好领悟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只要想到老同事,我就失眠。 魇梦:……(卒) 第38章 大正 04 “啊,珠世夫人!您别忙,我来就好!”刚刚从外头回来的鸣柱,迎面遇上了卷起衣袖,抱着水桶的女鬼,鸣柱心里飞快盘算了一下时间,知道那水桶里应该是主公用的特殊足浴药水,连忙上前帮着将水桶搬到后院,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有专门倾倒药浴水的池子。 此处是产屋敷名下远离鬼杀队本部的别院,自从鬼舞辻无惨“死亡”后已经过了五年,在这五年间,鬼杀队的成员数精简了不少,低级队士们大多选择回归平凡的生活,愿意留下来的队员中,又有部分人员因为性格或者种种原因,由产屋敷家以财帛或其他优厚的条件“劝退”,最终仍然以鬼杀队名义在行事的不过数十人,产屋敷一家也迁居到此处幽静的别院,让当主可以安心静养。 “柳田大人,有劳了。不知道夫人的身体有没有好一些?”尽管一的水桶的重量对身为鬼的珠世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在鬼杀队的这段时间也让她渐渐习惯队士们的热心肠,从一开始坚持所有的事情亲力亲为,到现在可以自然地接受他人的善意,珠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成为鬼之后渐渐冷下来的那颗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找回为人时的温度。 “好多了,您开的药方特别有用,内人特别让我和您说,等孩子生下来,她一定要亲自带着孩子再来和您致谢。”对于珠世的药方帮助了怀胎的妻子这一点,鸣柱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特别庆幸自己不曾因为对方鬼的身份出言不逊。 “您和夫人都太客气了,不需要这样的。”珠世连连摆手,双方又是一番谢与不谢的客套后,珠世才问起鸣柱的身体状况。 “您放心,药都有按时服用,呼吸法……哈哈,您也知道习惯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时半刻改不掉啊。”在珠世不赞同的眼神下,鸣柱才连忙改口:“当然,我都有时常将您的医嘱放在心上,比如现在就没有维持全集中呼吸!但是,夫人您也不需要太心急,心急的话总是会漏掉很多事情,比如美丽的风景、温柔的人们等等,岂不是太可惜了!” 原本还欣慰于病患的乖巧,听到后来珠世依旧忍不住摇头叹道:“这可是攸关您性命的事情,可以的话还请您更严肃地对待自己的寿命好吗?若说人身体的能量本该同是涓涓细流,诸位剑士使用的呼吸法形同强行拓宽河道,现在就算不再使用呼吸法,并辅以药物也仅仅是寄望可以在生命力透支之前,让‘河道’尽量缩减,向最初自然的状态靠近,可哪怕一切顺利,我也不能让流失的生命力回归……” “但是,和二十五岁就死掉比起来,因为有夫人的努力,已经好得多了吧!人生五十年,我这个活在刀口之上的斩鬼人起码可以活过一半,多出来的日子那可都是我赚到的呀,多好!”鸣柱眨眨眼,看似完全不明白为何珠世要为此情绪低落。 “您和炼狱大人怎么都说一样的话呢,那位大人也是,二十五岁生辰那天,所有人心惊胆战的,就只有那位大人还是老样子,甚至还带着孩子们烤红薯……”鸣柱的回应让珠世又好气又好笑,同时也感佩这些剑士们的觉悟。 ——“比起其他不知到何时会迎来死亡的人,能清楚看到终点的我已经十分幸运了!好咧,既然知道了,那可得好好安排一下,要让大家将来一想到我的最后一日,不是哭哭啼啼而是开开心心的!”被告知斑纹与寿限的那一天,炎柱的发言让珠世印象深刻,也让珠世更加坚定了要协助斑纹剑士们跨越二十五大关的决心,幸好最终的结果并没有辜负所有人的希望,二十五岁的警讯姑且解除,但恐怕还是与长命百岁无缘。 甩甩头,将脑子里低沉的情绪放下,珠世这才想起来鸣柱的出现实在有些突然:“柳田大人突然造访,是有事要向主公大人报告吗?不巧,主公大人用药后已经歇下了……” “啊,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风柱的继子说近日会有帚星接近,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来给主公大人提个醒。”鸣柱说完正事,又有些窘迫地搓了搓手,深呼吸了几次才小声地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您培育的那个……球,可以多给几个吗?内人非常喜欢上次您送的苏芳色的那颗,最近老是念叨着‘一个球太寂寞了‘之类的话,所以我才想说能不能有机会……” 珠世了然的点头,领着鸣柱来到培育“球”的小屋,障子门一开,骨碌碌的各色小肉球们或是滚动或是弹跳着来到门口,一个个都非常乖巧地没有超过门轨的界线。 “您家里的那颗,既然是苏芳色的话,不如配这颗焦茶色如何?”珠世从众球中提出一颗肉球捧在手心里让鸣柱检视,同时口中介绍着:“这个孩子特别会吃蚊虫,夫人往房里放一颗,就不怕夜里蚊蚋扰人清梦了。” “诶,这颗好!真是太谢谢您了。”鸣柱开心地将肉球塞进怀里,同时蹲下来给凑在门口的每一颗肉球都拍了拍,感叹道:“谁能想到,鬼舞辻无惨变成球之后居然挺可爱的,还可以帮忙吃掉蛇鼠蚊虫之类的害畜,唉,好乖好乖。” “就是说,谁能想到呢。”珠世赞同地点头,一边拿药渣子开始投喂惨球们,“本是想要用鬼舞辻无惨的残余研究出让鬼回复成人的药,尤其是对那些刚刚受到血液感染,鬼化尚浅的人。可惜惨球们身上残余的血液太少……不,也不能这么说,若是血液充足,恐怕所有人都还要面对鬼舞辻无惨这个威胁,还是现在这样挺好。” “没错!就是这种心态,夫人也要放缓脚步,好好享受生活才是。听说继国家那三口最近到处在相亲,真好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送上祝仪呢?” “哎呀呀,说起来三位大人们也到了这个年岁,是该成家了。对了!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养出可以放在家畜棚子里的惨球好了,到时候一人家里放一颗,就可以省去打扫畜棚的麻烦。” “对对对,这主意可好!要是真出来了,我可要再来讨一颗,内人整理家务是一把好手,可总不耐烦清理鸡窝。” “当然没有问题,要是养成了必定通知柳田大人。” 珠世和鸣柱柳田呵呵地笑了起来,屋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地上的惨球们辛勤地吃着方才撒下的药渣,浑然不觉牠们未来的兄弟们在口粮将要有重大变革。 走失到大正年间的继国兄弟们,压根不知道家里的伙伴们已经开始盘算要送特殊惨球作为八字没有一撇的新婚贺礼,此刻正搜索枯肠不知该怎么应付大正鬼杀队。 “厉害!厉害!在我打盹的时候,继国弟弟独自斩杀了列车之鬼吗?真是后生可畏。” 无限列车因为失去眠鬼魇梦的控制而翻覆,即便普通乘客在炼狱等鬼杀队员的协助下没有人身亡,但受伤的人却不少,在交换完姓名等待乘客得到医疗救援的期间,炼狱杏寿郎大声称赞着斩杀了魇梦的继国光也。 继国光也正打算说些什么礼貌地回应,一向不在这种场合主动插话的继国缘一,突然开口向炼狱杏寿郎问道:“炼狱先生,请问您今年几……我是说,贵庚?” “唔呣,我今年正好二十岁,怎么了?”炼狱杏寿郎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耐心地等着继国缘一的下文。 “二十啊,和光也一样的年纪呢。”继国缘一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继国光也的肩膀,不只是面无表情,连语气也是毫无起伏的棒读。 一旁的继国岩胜捂着脸不想说话,被搭着肩膀的继国光也看上去正挣扎在掐死继国缘一还是掐死自己的选择中。不需要有灵敏的鼻子都可以嗅到空气中尴尬的气氛,灶门炭治郎大著胆子拉了拉炼狱杏寿郎的羽织,小声提醒道:“炼狱先生,我觉得继国先生的意思,应该是既然两位年纪相当,请您不要随意喊别人的弟弟为弟弟。” 没有反驳的意思,继国缘一甚至转过头来,眼神写着:“有哥哥在没有人可以占你便宜”这种除了花费两辈子时间精通继国缘一语的继国光也以外,没有人可以看懂的眼神。 即使看懂了眼神,继国光也还是无法理解继国缘一的脑子究竟是如何运作出这种“凡属于光也的,就必须严防死守”的神奇逻辑,好在炼狱杏寿郎并不在乎这种小事,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为“继国君”,开始探究继国光也杀死列车之鬼的过程。 鬼杀队员们庆幸着又有一只鬼被斩除,几个选择帮助鬼的人类却不怎么开心,有人依旧不死心地反驳:“你胡说,那位大人是眼睛里头有字的鬼,是很厉害的象征!他不可能被你这样的家伙杀死的!我都还没有做上快乐的美梦,他答应过我的啊!” 没有人理会关于美梦的呐喊,以炼狱为首的大正鬼杀队员的注意力全都在“鬼的眼中有字”这件事上。 “继国君可有注意到鬼眼中的字是?恐怕是遇上了十二鬼月,如此重大的消息,必须要立刻禀明主公才行。” “十二鬼月?”继国岩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对于大正鬼杀队员的影响力。 炼狱杏寿郎只当继国兄弟们是入队不久,但潜力了得的新人,三两句解说了十二鬼月与鬼舞辻无惨的关系,当继国兄弟们脸色出现微妙的变化时,也只把这当成是第一次听到重大消息的震撼——毕竟任何人都不会预设身边出现跨越四百年的“古人”。 既然斩杀了十二鬼月,哪怕只是下弦月之鬼,炼狱杏寿郎也坚持必须请三兄弟往主公大人的宅邸走一趟,还必须召集其他的柱一同讨论,短时间内遭遇了两次下弦之鬼,必须慎防这是鬼舞辻无惨要进行大动作的前置。 继国兄弟们不得不和大正鬼杀队一起行动,也幸好炼狱杏寿郎一行都是好相处的人,特别是带着鬼的灶门炭治郎,小小年纪就非常会照顾人,和与他同期的两名队员在一起时,简直像个老母亲似的。 然而此时并不是感叹鬼杀队后继有人的时候,对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而言,更要紧的是鬼舞辻无惨这个应该已经成为老黄历的家伙,怎么还会出现在四百年后? “怎么回事,不是五年前就切了一大块惨球,在所有队员的见证下放到太阳下烧成灰了吗?”继国岩胜。 “确实是这样,还是我的赫刀切的,我记得非常清楚。”继国缘一。 “既然如此,四百年后怎么会还有鬼舞辻无惨?难道有其他的鬼借名招摇撞骗?”继国岩胜。 “难道说经历了四百年,惨球们终于重新聚合成了鬼舞辻无惨?”继国缘一。 继国光也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后,没有参与到双子兄长们越来越荒诞的讨论中,而是伸手进到袖笼里掏摸着,探到一个直径约一寸的小球。 绀桔梗色,男子带在身上也不显突兀,继国光也平时都拿这颗惨球来清洁日轮刀,反正不管斩了什么东西,刀上沾了血水还是□□,把惨球串到剑上撸一撸都可以吃的干干净净,非常好用。 平常相当活泼的惨球此时正如同死去了一样,瘫在继国光也手中。 继国光也心如死灰地看着那颗没有五官的球体。虽然是没有心智的惨球,但毕竟还是鬼舞辻无惨的肉块…… 试探性地把惨球往继国缘一背影举起来,还没有数到十,手上的惨球就像是发生了病变似的,从内而外臌胀起来,“啵”的一声爆成了一团肉渣。 继国光也冷静地拿出手帕将惨球的尸体擦干净,同时思索着在这个年代的黑死牟面前用力吐血的话,大哥因此不去计较上弦之一长相的机率究竟有多高。无奈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头重脚轻,看着灶门炭治郎背上装着妹妹的木箱,继国光也审慎地开始评估自己去弄一口箱子来,钻进去,然后从里面反锁再也不出来这个选项。 好像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继国光也:您好,我要订制一个等身大的箱子,从内侧加一百道锁,二十四小时到货,我挺急的。 第39章 大正 05 自从派给魇梦的任务失败后,鬼舞辻无惨老是做恶梦。 一开始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只是想要了解一下魇梦在接受了自己所赐予的血液之后,有没有表现的更称头一些——下弦的实力实在太差了,好歹也是最接近上弦的下弦之一,又从自己这里接受了更多的血,理应有更好的表现才是。 却没有料到魇梦居然如此不堪,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已经被斩鬼人干掉了,下弦就是下弦,不堪大用! 怀着一肚子怒气,当鬼舞辻无惨感觉到魇梦的周边还有一丝与自己微弱的联系时,他直觉这说不定是列车上哪个乘客沾上了点鬼血,本想借此看看弄死了魇梦的斩鬼人,却没想到那一丝联系实在弱的令人发指,只能让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个影子。 而那偏偏是鬼舞辻无惨这辈子最不想要看到的,理智上知道不可能,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像是“那个人”的影子。 微弱的连接很快就断开消失,但四百多年前的记忆此刻鲜明的仿佛昨日,不管他做什么、醒着、睡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总是在鬼舞辻无惨眼前晃荡。 像是生怕他不够烦似的,没过多久上弦之六·妓夫太郎和堕姬被斩鬼人打败的消息传了回来,鬼舞辻无惨只能咬着牙对鸣女下令:“召集上弦!现在、立刻、马上!” 鸣女抱起琵琶,正打算依照上弦鬼月的高低尊位召唤诸位大人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突然喊着了她,并且声音有些破碎:“召集除了黑死牟以外上弦,嗯,他……有其他要紧的任务。” “是。”鸣女顺从地调整了琵琶,依照鬼舞辻无惨的指示拨弦发动血鬼术,让上弦之鬼们由上弦之二的童磨开始一一出现在由血鬼术所生的无限城中。这也是鬼舞辻无惨最欣赏鸣女的一点,不会探头探脑打听不该知道的事情,鬼本就是由他的血所创造的,为了彻底拧死那缠人的产屋敷一族,以及寻找青色彼岸花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就应该有工具的样子,乖乖地尽本分做事就对了。 大正鬼杀队的众人并不知晓鬼舞辻无惨内心的滔天巨浪,大部分的人都沉浸在上弦之六被斩杀的狂喜中,这是一百年来首次有上弦——哪怕只是上弦最末尾——被斩杀,与其说是为了一场胜利而欢呼,更多人将之视为一种预兆。 而对于误闯了大正年代的继国兄弟三人,特别是继国光也而言,上弦之六的落败,毫无疑问是最恶劣的恶兆。 他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堕姬和妓夫太郎被杀了,鬼舞辻无惨非常难得地召集了剩下的上弦们大发脾气,然后半天狗和玉壶就被派去调查锻刀人的村子,并且在那一场混战的最后,鬼舞辻无惨透过半天狗发现了灶门家的妹妹克服了阳光这项弱点,终于打算和鬼杀队正面对决,为了吃掉灶门……好像叫做祢豆子来的? 总而言之,因为鬼舞辻无惨的决定,他——“黑死牟”——在对抗三位“柱”,其中一人还是自己的后裔时被斩于日轮刀下,死状既不凄美,亦不绚烂,终其一生碌碌无为,纵是浮世挣扎四百年,下场亦不过犬死矣矣。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在事情发展成那种地步之前,赶快回去呢?继国光也坐在蝶屋的走廊边摇晃着双脚,上半身则是直挺挺地往后躺,霸占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走廊,双手捧着一颗菖蒲色的惨球狠命掐捏扭转,脸色阴沈地像是随时会暴起伤人,让蝶屋的小姑娘们都下意识地绕着路走。 无论是这个时代的主公大人还是其他的柱们,虽然言语和行为都表现得相当得体,但轻易不让他们参与鬼杀队活动这一点,恰恰说明了大正众人的疑心,进退不得只能默默等着老天爷大发慈悲把他们召回正确的时代,这种只能听天由命的感觉让继国光也格外难受,偏偏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这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还打算给大正鬼杀队义务帮忙。 “我等突然出现在这个时代必然有其意义存在,此间世人受恶鬼侵袭久矣,倘能助其斩杀鬼王……”继国岩胜甚至还准备了一肚子的道理想要说服继国光也加入他二杀鬼舞辻无惨的行动中。 “我拒绝。”继国光也不停的折腾从继国缘一那里抢来的惨球,头都不抬就拒绝了继国岩胜的邀请:“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讲话开始咬文嚼字的时候,就是你脑子里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我都拒绝成为其中的一分子,你找缘一去。” 想到了恼人的对话,继国光也一挺腰从走廊上坐起来,马尾因为压在地上的关系变得松垮,更增添了几分颓废的气息。一手将惨球夹在身侧,另一手扯开了发绳爬梳著有些纠结的头发,盘算着趁着蝶屋的小姑娘们都在陪打败了上弦之六的年轻队士们做康复训练,去厨房摸几个点心,完全没料到会在厨房门口撞上应该在训练中的灶门炭治郎。 “啊!您是……列车那时候的继国先生!”正蹲在炉灶前生火的灶门炭治郎像是也没有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厨房,先是愣了一阵,接着就扬起大大的笑容和继国光也打招呼。 “你好,灶门君。”比起灶门炭治郎的热情,继国光也的招呼就显得有些生硬,但只要目光一对上少年剑士耳垂上摇摆的花牌耳坠,继国光也就忍不住想起那个“继国缘一”,想起那个人和自家这个看似沉稳实则有些憨的二哥有多相似、有多不同;想起自己如今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路的尽头最终指向何方。 大约是因为继国光也的目光太过明显,灶门炭治郎于是困惑地歪歪头,顺着继国光也的目光侧过身想要猜测继国光也究竟在盯着什么看,并且在看到生火生到一半的炉灶以及旁边的一小篮里芋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继国先生也肚子饿了吗!请您稍等一下!”少年朗声说罢,也不给继国光也辩解的时间,麻利地开始生火煮芋头,刷锅备料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在做这种家务事。没多久,继国光也手里就被塞了两颗热腾腾的煮芋头,这时候要说自己不是来蹭芋头的也太尴尬了 (虽然他的本意也确实是来厨房觅食),只能老实地道谢然后和灶门炭治郎一边呼着热气一边啃芋头。 “那个……继国先生……”炭治郎突然停下了剥芋头的动作,有些犹豫地说:“我知道突然这么问实在很冒昧,但是……关于‘日之呼吸’您知道什么吗?” 继国光也表面上沉迷芋头,实则内心早已“嗑噔”了不知道多少下,连忙祭出在鬼舞辻无惨那锻炼了四百多年的面瘫功夫才堪堪绷着表情没有露馅,还可以游刃有余地装傻:“嗯?怎么想到问我?” “怎么说呢……听起来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炭治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在接收到继国光也鼓励的手势和眼神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将他之前受伤昏迷时作的梦讲了出来。梦里面有一名额头上带着火焰斑纹、带着花牌耳坠的剑士,还有一名烧炭人。 听到这里,继国光也总算是知道当初继国缘一的耳坠是怎么跑到卖炭人家去了。 “和上弦之六作战之后,我不但昏过去,还做了一个好长的梦。醒过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梦里面的剑士看起来有点眼熟,后来仔细想想才觉得他长得很像继国先生的哥哥们……嗯,特别是缘一先生。”灶门炭治郎下意识地摸了摸在耳垂上晃荡的花牌耳饰,咬了咬嘴唇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继国光也估摸着身旁的少年此刻心里没比自己平静多少,索性专心啃起芋头,一边等着灶门炭治郎想好要怎么说。 “在花街的任务之前,炼狱先生很好心地带我回家,说要帮我查‘火之神神乐’的资料,啊!因为炼狱先生家在鬼杀队有很长的时间,所以有很多祖先们留下来的纪录。总之,炼狱先生的父亲看到我的耳饰,很气愤的说我是‘日之呼吸’的使用者,还说‘日之呼吸’是起始的呼吸,其他的呼吸都是在模仿日之呼吸的劣化版。我不明白,火之神神乐和日之呼吸……如果火之神神乐是那么厉害的呼吸,为什么在花街的时候不能更有用的帮到宇髓先生呢?” “唔……如果是要问日之呼吸的话,我略懂略懂。”眼看着灶门炭治郎随着自己所说的话瞪大双眼,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摇晃自己的模样,继国光也连忙用另一个问题暂时缓住对方:“但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吧!为什么问我?明明你都已经觉得梦里带着花牌耳饰的那个人很像缘一,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呢?那家伙这阵子都待在蝶屋,没道理你会碰不到他。” “那是因为,虽然长得很像,但是缘一先生和梦里的剑士先生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啊!”毫不犹豫地回答反而让继国光也皱起了眉头,他可以完全确定灶门炭治郎梦里的剑士就是继国缘一,大约是祖先遗留在血脉之中的记忆,正因为如此,继国光也无法想像灶门炭治郎口中的“很大差别”是指什么。 “怎么说呢……嗯……梦里的剑士先生看起来非常的悲伤,说自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男人’,可是缘一先生虽然表情不多,但是仔细看的话经常会有小小的微笑,眼神也亮晶晶的,还有……还有……唔,我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气质’一类的东西?啊!还有缘一先生没有带耳坠。”语毕,灶门炭治郎有些苦恼地低下头,小声地自言自语:“我该不会是在做梦的时候,随便把缘一先生的脸带入梦中了吧?” 继国光也从不知道上辈子的继国缘一对自己的评语是:“毫无价值。”当初自从他变成鬼之后,和继国缘一最后的交集就只有六十年后红月之下的短暂交锋,在这六十年间继国缘一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既然活着为何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更别说那个人居然会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低。 但比起那些旧事,继国光也更想要确定另一件与现在的继国缘一息息相关的事情:“灶门君,你的意思是,你觉得缘一比起梦里的日之呼吸剑士,快乐得多?” “就是啊!所以我才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弄错了,缘一先生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说出那种丧气话的人。” 灶门炭治郎观察着继国光也的表情,正打算继续追问有关日之呼吸的事情,话题的主角继国缘一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招呼着继国光也过去他那边。 “抱歉,关于呼吸法的话题,有机会再继续吧!谢谢你的芋头!”继国光也拍拍手上的芋头渣,略有些歉意地向灶门炭治郎点点头,起身小跑向继国缘一那边,同时没好气地说道:“干嘛啦?没有芋头分你喔!” “光也喜欢芋头?好的,我记下来了。”毫无意外地划错重点,继国缘一却不是来厨房找食物,而是要让继国光也去评判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兄长大人很有自信的说,他找到了继国家的后裔,我觉得他弄错了,但是我说不好……你来说。” “继国家的后裔?”继国光也回忆了一番,这几天并没有看到霞之呼吸的少年,莫非正好让继国岩胜遇到了,但他是怎么发现的?又没有鬼对血液的敏感嗅觉。 “是啊,是这个时代的水柱。”继国缘一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察觉继国光也逐渐死亡的眼神:“叫做富冈来着,兄长大人一直说那位富冈先生和我很像,我怎么都看不出像在哪里,肌肉、骨骼的结构还有比例都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但是我怎么解释,哪怕直接把我们的身体比例差别指给兄长大人看,他也不肯接受,硬说我们两个极像!” 继国缘一说着,像是要强调自己的正确性似的,还补了这么一句:“就连个性都不像,听说水柱的人缘不是很好,跟我不一样,我一直都跟鬼杀队的大家相处得非常和谐,大家都是好人呢。” ……说得好像五年前差点被全体队员从鬼杀队正门叉出去的那个日柱大人不是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富冈缘一与继国义勇认祖归宗! 第40章 大正 06 大正鬼杀队的鎹鸦真好用,不知道能不能拐两只回去——继国光也看着站在窗边替大正时代主公大人传递消息的鎹鸦,内心十分活泛。 要知道战国时代还在挑选适合培育成鎹鸦的品系,要像这样培育到每一只都可以传递消息,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就算当了四百多年的鬼,继国光也始终没有弄明白鎹鸦的培育方法,这没什么,就像他身为剑士却不会铸剑一样,如果食客个个都能做的一手好菜,天下还需要厨师吗? 在鎹鸦传话时全程走神的继国光也,一直到三兄弟们第二次见到这个时代的产屋敷当主,产屋敷耀哉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三个人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不只是黑户的现状,甚至连战国时代的老黄历都被翻了出来。 陪同产屋敷耀哉一起和继国兄弟们会面的是富冈义勇,一如传闻中沉默寡言的水柱。沉默到即使从主公大人口中听到诸如:“只可惜如今我已无法亲眼目睹战国时代剑士的风采”之类的话,也只是微微睁大了双眼,没有更多激动的表现。 自从知晓这个“未来”可能不属于他们三人原本的时空,继国兄弟们就已经达顺其自然的共识,只不过相较于消极地逃避和鬼杀队高层接触的继国光也,继国岩胜从不吝于和这个时代的剑士们交流,哪怕出于自身身分不明的原因无法真正取信于大正九柱,但继国岩胜也在无形中确立了自己是三兄弟的代言人这样的印象,此时也代表着继国缘一与继国光也和产屋敷耀哉进行着交涉。 “我等来到此间的原因不明,亦不知何时可以返回,但同为鬼杀队的一员,若在此间有需要我等兄弟者,还请大人吩咐。” 既然已经被看破来源,深知“主公大人”对鬼杀队影响力的继国岩胜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但率先表示自己是友非敌,乐于为组织贡献心力的同时也隐晦地暗示了自己随时可能因为不知名的力量而消失,简而言之——我等兄弟三人的身份算是过了明路,但大事请您自己斟酌着是否交办,小事大家好商量。 继国光也就着向产屋敷耀哉低头行礼的姿势,暗地给继国岩胜比了个“说得好!”的手势。 产屋敷耀哉对继国岩胜的话仅是微笑点头,并对这份善意表示感谢,让人看不透他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压根没有理解继国岩胜话中的暗示,继国光也相信是前者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后者。更令他在意的是,既然已经查到了他们的身份,或者说推测到了他们可能的身份,这位大人会提出什么要求呢? ——是将失传的呼吸法重新传授给剑士们,还是询问“当年”的继国缘一是如何将鬼舞辻无惨逼入绝境的呢?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我相当在意。”产屋敷耀哉那令人飘飘然的嗓音带着笑意响起。 来了!继国光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等着即将揭晓的答案。 “听说三位身上经常带着一种柔软且富有弹性的奇异球体生物,但无论内人以及犬子如何查找书籍,似乎都找不到类似的描述。莫非是战国时期特有的,来自西洋……啊,战国时代是称作南蛮吧,是外来的特有生物?” ——等等,为什么是这个?不,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才是一击必中的必死题!在鬼舞辻无惨还存活的年代,说自己随身携带着那家伙的衍生生物……产屋敷耀哉,不愧是战国时代以来少有能让鬼舞辻无惨吃鳖的人,用这个问题作为谈话的开场,何等可怕。 继国岩胜显然和继国光也想到同一处去了,两人都可以听见对方脑袋里的齿轮正在全速转动的声音,此刻正是考验默契,即席演出的时刻。 “那是惨球。”继国缘一开口的一瞬间,继国光也不知道该为继国缘一只说了个名字,还有空间让他们抢救而感到喜悦,还是为了对方那多年来没有半点长进的沟通能力感到悲哀,这逻辑究竟是怎么展开的,为什么认为只要说一个名字,所有的人就会自动领悟呢? 就连产屋敷耀哉听到缘一的答案后也愣住了,连忙在确认继国缘一没有打算继续说明后追问:“惨球,是什么样的生物呢?” “像垃圾鱼一样什么都吃,生命力很强大容易泛滥成灾的生物,只不过生活在陆地上。”继国光也快速抢在继国缘一误以为没有要答题之前开口,迅速用三句话总结了惨球的一生:“我们一般用它清洁居家环境,或者整理日轮刀上的脏污。” “非常好用,比任何抹布或者扫帚都干净。”继国岩胜在一旁帮腔。 眼看产屋敷耀哉似乎有继续下一个话题的打算,继国光也的心稍微落回了原处,就听见一旁的富冈义勇用纯然疑惑的语气问道:“这么好使啊!请问要怎么入手?” “如果是富冈先生想要的话,来,请不要客气收下我的吧,全当我们来此叨扰的谢礼了。”继国岩胜适时地在情况失控前拿出了自己的惨球推到富冈义勇面前,笑吟吟地请对方收下,结束这个话题。 “这是你们自己要用的。”富冈义勇将惨球推了回去。 “没事!没事!这东西在我们那里平常的很,富冈先生不嫌弃就好,不用客气。”继国岩胜又将惨球推了出去。 “你拿回去。”富冈义勇再次将惨球推回。 “真的不用客气,我用弟弟的。”继国岩胜快要崩不住脸上的笑容,继国光也则配合地亮出从继国缘一那里抢来的菖蒲色惨球。 富冈义勇先是转头看了看继国光也手上油光水润的惨球,又转过头来看着笑的生硬的继国岩胜,开口道:“你平常都随便用弟弟的东西吗?” 对一个从小鞭策着自己成为好大哥、好家长的人来说,经常抢弟弟的东西那为己用这种指控简直不能更恶毒,从根本上就否定了对方,继国岩胜的脸色当场苍白了一个色号。 “兄长大人无须烦恼。”继国缘一才刚开口,一旁的继国光也就意识到不妙,但他面对的是身体能力早已登峰造极的继国缘一,即使头脑已经意识到,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光一闪,地上的惨球被割裂成三块。 “虽然会虚弱一阵子,但只要勤加喂食惨球就可以重新健康起来。”随着继国缘一的话音落下,地上的三瓣惨球摇摇晃晃地开始在原处乱滚,并且蠕动着把因为刀削而变得平滑的部分重新增生回球体。 负责在目不能视的产屋敷耀哉身边转述现场情况的女孩,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有些结巴地说道:“惨……惨球被缘一先生切成了三份,然后滚动着……像鬼一样再生了,现在地上有三颗惨球。” 惨球——鬼——鬼王——鬼舞辻无惨——惨球。 作为一个聪明人,产屋敷耀哉脑中正在进行怎么样的推论与思考,不需要多做赘述。 同时,如果用烛光来比喻生命之火,继国光也正在见证象征继国岩胜生命之火的烛光在名为继国缘一的狂风中熄灭。此时若有人将注意力放到继国光也身上的话,应该不难发现他的嘴角处不断溢出的泡泡血沫。 *** 当天夜里,鬼杀队的“隐”们马不停蹄地在主公大人的指示下,接力将继国三兄弟送往锻刀人的村落,下达这道指令的产屋敷耀哉,若非身体实在不允许,此时早已在房中牵着妻儿子女狂喜乱舞表达内心激昂的情绪,奈何诅咒侵蚀的严重,此时就连站起来走几步对产屋敷耀哉都过于吃力,只能退而求其次,和妻子一起“观看”孩子们打球——产屋敷天音一边看一边说,产屋敷耀哉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岩胜:身为大哥,我一定要好好的帮弟弟们争取,做成了是普天同庆大功德,万一出了事又不需要扛责任的好缺!看我与鬼杀队当代主公缜密的言语攻防,要搞事,先铺梗!准备一百张安全网! 缘一:原来大家都喜欢惨球,那就切一切大家一起分享吧(拔刀)。 光也:不愧是你,缘一(真·吐血)。 义勇:谢谢你们送的惨球,我会好好使用的,回去就把厕所洗了吧。 感谢在2020-01-15 21:58:00~2020-01-23 11:0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极夜 16瓶;休息中的嘻嘻、那只狐狸要吃鸡 10瓶;早安 8瓶;蟹黄包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大正 07 也不知道鎹鸦事先传了什么讯息,继国兄弟们刚刚抵达锻刀人的村落就被带着火男面具的锻刀师们团团包围,个个争先恐后地想要摸一把继国兄弟们的日轮刀。 “呀!我看到了什么!失传的工艺!” “这刀中似乎有我家先祖大人的特色!” “松手,让老夫看看!让老夫看看啊!” “爷爷您年纪大了就该在家养老,这刀让孙子来研究即可!” 继国岩胜艰难地如同护闺女一样护着自己的日轮刀,看着锻刀师的眼神仿佛在面对一群强抢民女的恶霸。继国光也自从离开鬼杀队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装死的状态,此刻也如同一滩烂泥似的挂在继国缘一背上,完全放弃挣扎。 继国缘一的状态比起他的兄弟们要好上那么一些,因为通透视野的辅助,他可以轻易地闪开冲着他的日轮刀而来的锻刀师,但这微小的优势也仅仅保持了片刻,当听到消息而来的锻刀师越来越多,甚至连拖家带口来看热闹的人都多了起来时,为了不要撞到老人、踩到小孩,继国缘一的闪避也开始困难起来。 “不如把刀交给匠人们吧,兄长大人。”艰难地侧身让锻刀人的手摸了个空,继国缘一一只手护着背上的弟弟不被撞到,表情难得地有些苦恼:“相信他们只是想看看过去的工艺,不会做出破坏日轮刀的事情来。” “这我当然知道!”继国岩胜没好气地说:“但是不能好好说话吗,这样当街拉扯成何体……放手那是我的绔带!” 险些被连刀带绔一把扯下的怒吼并没有预想中的遏止效果,反而像是帮走火入魔的锻刀师门打开了另一扇门。 “对啊!脱了绔就没办法佩刀了!”隔着火男面具都可以感受到锻刀师们的灼灼的目光:“留刀还是留绔,敬请自行决定吧!剑士大人!” “不要用敬语说这种虎狼之言!”继国岩胜气的脸红脖子粗,若不是一只手要保护日轮刀,另一只手还要保护绔,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这双手是不是正在暴揍锻刀师。 眼看情况就要失控,一个满头白发,同样戴着火男面具的小老头踩着木屐踢踢踏踏地晃进这幅暴力图像中:“干什么呢,乱糟糟地?” 小老头一开口,锻刀师们就如同见到主公大人的鬼杀队士一样安静下来退开一条路,让小老头可以畅行无阻地走到继国兄弟们面前。 “你们好啊。老夫是这个村子的村长,铁地河原铁珍,请多吱教。”小老头个子虽小,但说起话来趾高气昂,说话时不时夹带奇怪的,不知道源自哪里的口音:“村里个头最小的是老夫,最了不起的也是老夫。” “啊,是。”继国岩胜回过神来,连忙整了整仪容,同时扯过还未进入状况的继国缘一,双双低头向村长行礼。 寄望着村长可以劝退这群躁动的锻刀师们,继国岩胜的礼仪不可谓不周全。村长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态度,没有辜负继国岩胜的期待,挥挥手让锻刀师还有围观的村人们各自回家。 “真是对不住,这些孩子们听说可以观摩战国时期的锻刀工艺,一个个都昏头了,请你们多多包涵。” “您太客气了,正是因为有锻刀师们对这门工艺的钻研,我等剑士才有利刃可以挥舞。”继国岩胜彬彬有礼的回应,丝毫看不出之前对锻刀师们破口大骂的凶狠。 “兄长大人说得没错,这是对于自己的工作何等强烈的热情啊。”继国缘一眼中洋溢着对刀匠的敬佩之意:“职人的精神,无论是四……噁!” 话还没有说完,继国缘一的脖子就被挂在背上的继国光也勒住,硬生生地把四百年的感叹吞回肚子里去,但是句末生理性的噁心反应还是让村长注意到了。 “嗯?你弟弟身体不舒服吗?村子里有温泉,对虚弱的身子有疗效,你们稍后可以去试试。” 继国兄弟们在村长家中用过膳食,酒足饭饱之际,小个子村长拍板指示道:“好了,现在把刀留下,你们几个年轻人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欸?”继国岩胜下意识地抓紧了后腰的绔带。 “欸什么呢,老夫是村里最了不起的人,战国时代的锻刀工艺当然是先由老夫来鉴赏!”村长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豪迈地保证:“不用担心,一定会把你们的刀保养地漂漂亮亮物归原主,看看情况说不定还可以帮你们加强调整一番呢!好了把刀放下,年轻人磨磨蹭蹭一点都不干脆,放下!放下!放下!” 日轮刀被没收,并且被强制塞了从木盆到浴衣一应具全的泡汤小物,直到散发着硫磺味的温泉出现在眼前,继国岩胜不得不承认:“我们这是被村长以权谋私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晚餐的松茸饭真的很好吃,我觉得我可以有条件的愿谅他。”继国光也率先扑进温泉池子里,扭动着身体让骨骼发出喀喀响声,像个小老头一样吁气:“呼……舒服啊!如果明天还有松茸饭,我愿意彻底原谅村长。” 看着在温泉里浮浮沉沉泡尽情享受的弟弟,继国岩胜只能黑着脸放下手里的小木盆,从池边伸手捞起继国光也有大半泡在水里的头发盘在头顶上并用毛巾包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叨念:“头发不要浸在池子里,真是的,吃饭的时候还有泡温泉的时候就活蹦乱跳了。” “有什么关系,这是天然野泉,又不是浴场,哪来这么多规矩。”继国光也嘴上说着反驳的话,却老老实实地靠在池边让继国岩胜给自己包头发。 继国岩胜仔细地确认了毛巾不会因为头部的摆动而松开,又弯腰去收拾弟弟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确认没有遗留一只足袋在旁边的树丛里,这才开始除去自己的衣物准备浸温泉,同时忍不住抱怨道:“真要论年龄你应该比我和缘一都大吧,小时候还跟大人似的一版一眼,怎么长大了反而还跟小孩子一样?” “这样不好吗,我的话很喜欢现在这样的光也啊。”发出疑问的不是被抱怨的继国光也,而是继国缘一。有继国光也的前车之鉴,日柱大人十分乖觉地把自己一头澎松的卷发用毛巾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一根头发飘在水里,和在水里摊成一只咸鱼的继国光也不同,继国缘一抱着膝盖蹲在温泉中,下巴堪堪露出水面,远看就只有一个脑袋浮在水上晃动,怪恐怖的。 “小孩子才有任性的权利,都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毛毛躁躁,迟早是要吃亏的。”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继国岩胜终于进了温泉池中,在池中摸索了一块高度适宜的石块背靠池币坐好,闭起眼睛放松身体享受温暖的泉水浸润肌肤。 “兄长大人说的不无道理,但光也其实只会在兄长大人面前任性而已,不管前世如何,现在的光也就只是继国光也而已,这不是很好吗?” “所以说我很累啊!同情我一下好不好!”继国岩胜翻了个白眼,故作嫌弃的表情指着旁边的咸鱼,就在他和继国缘一说几句话的时间,已经自主翻了个面,变成一只面朝下的咸鱼。 “这是光也非常信赖兄长大人的表现。”继国缘一再次用诚挚的语言给了继国岩胜沉重的一击:“我也是一样的……” “打住。”继国岩胜举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一般这种时候都应该要说些诸如:‘我也会与兄长大人共同承担’之类的话吧?我们不是双生子吗?光也就算了,你哪来这么强烈的弟弟自觉!小时候就算了,现在长大了难道不会有‘啊,那家伙好烦啊!明明没比我大多少,却老是摆出一副哥哥嘴脸讨厌死了’的想法吗?” “对我而言兄长大人一直以来就像天上的明月一样高洁凛然,令人不禁心生向往。”继国缘一的脸颊因为热气而泛红,微笑起来的时候双眼都有些微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那张五官清秀端正的脸上,应该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前提是那张脸的主人可以用正常的姿势泡温泉,而不是把自己弄的跟个恐怖怪谈断头男主角似的,嘴里还说着非常没志气的发言:“我只要能像这样仰望兄长大人,就觉得非常满足了,要成为像兄长大人那样的人,我是绝对办不到的。” 继国岩胜放弃了挣扎,这十几年他算是看明白了,继国缘一这家伙讲的好听叫做淡泊名利,其实就是胸无大志,挖个土坑给他,换了别人可能会想尽办法把土坑挖成个地窖,但碰上继国缘一,土坑就一辈子是个土坑,顶多铺一床棉被变成舒适的土坑。 偏偏这家伙在某些地方的天赋又令人眼红的不得了,看著有天赋的人就这样把一身的才能都浪费了,无异于在饥荒的灾民面前,对着一桌会席料理大叹:“其实我只想要吃点米糊糊。”灾民要不是饿的走不动路,肯定要轮番起来拿石头砸死讲这话的混帐。 继国岩胜之所以还没有加入“砸死那个继国缘一”的行列,是因为这家伙至少还会跟着继国小队一起走,虽然三不五时会掉队需要被捡回来,但继国缘一的脑子里,有些东西不管怎么掰都掰不过来。看来他们三个人自母亲那里完美继承的,就是这一份倔强。 学着继国缘一的动作抱着膝盖把自己往水池里沉,直到剩下一个脑袋还露在水面上,尽管知道希望渺茫,抱着“也许这一次就说动了呢?”的心情,继国岩胜还是把话题转移到总是说不出个结论的“继子”身上:“我果然还是觉得,应该要继续寻找适合的继子人选,虽然在我们的时代鬼已经不是重大的威胁,但谁知道除了鬼以外,是不是还会有其他威胁人类的存在呢?我们虽然没有办法存活到那么久远之后的未来,但呼吸法和剑型,却可以做为我们存在过的证明代代流传下去。” “兄长大人总是这么说……可我们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温泉带给继国缘一的好心情一碰到这个话题,就减低了一大半,闷闷地说着:“来到这里之后我更加确定了,才智远超过我们的人此刻也在各地诞生,不需要牛马也可以自行移动的车子、可以把黑夜点亮如白昼的灯……这是我们未曾想像过的事情,后世的人们却做到了。相信无论是呼吸法还是剑术,甚至是我们在武道上的一切成就,在人类长远的未来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何必在继承人上强求呢?” 又是这熟悉的论调——无论继国岩胜在什么情境下提出这个建议,继国缘一永远都雷打不动的“我等卑微如尘,无需在史册留名”论调,继国岩胜一次实在气不过,把继国缘一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只差没有动手揍人,只换来对方委屈的表示“如果兄长大人真的那么希望有继承人的话,我也会帮忙一起寻找”这种不知所谓的妥协。 “你们还在吵这个?”名为继国光也的咸鱼再次翻了个面,仰望着在满天星斗中格外明亮,却不扎眼的上弦月,也不去管兄长们的表情和反应,过去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第三方熬无预警的表明了自身的立场:“我的话,觉得果然还是应该要把这些东西,呼吸法也好、相配的型也好,甚至是和鬼作战的心得也好通通都要传下去。” “是吧!光也也是这样认为的!”继国岩胜一脸欣慰的连连点头,相较之下继国缘一就显得有些悲惨,像是被兄长以及弟弟联手欺负的大可怜。 “但是缘一说的其实也没有错,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沙粒而已。”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见四百八十年的时光飞逝,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人在各个领域诞生,又如同画过天际的流星般消逝——那是在紧盯着“现在”的时人眼中。但继国光也可以看到,在以千百年为单位的画布上,在“人类”这个存在的历史走向终结之前,那一场英杰的流星雨会是如何地豪华绚烂。 “既然这样……为何?”继国缘一疑惑地看着继国光也,除了因为浸泡在热水中而变快的血液循环,以及放松的肌肉外,生理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很明显继国光也并不打算玩文字上的小游戏。 “在我们泡温泉的现在,锻刀师的村长还有其他人,一定正在研究我们的日轮刀——已经失传的、四百年前的技术锻造的刀。在缘一你的想法中,因为一代又一代比现在的人更厉害的、更有天份的锻刀师肯定正在某个地方呱呱坠地,所以不需要担心技巧会失传,可是为什么,这群‘应该比四百年前更厉害的人’会为了这样‘微不足道’的技巧而疯狂呢?” 继国缘一觉得脑中一片迷糊,直觉想说因为匠人们想要精进自身,但潜意识中又好像有什么力量阻止自己说出这个答案。尚在兀自支吾间就听到继国光也呼唤自己的名字,不是那种撒娇支使自己做事的蛮横语气,而是会让人懵然领悟到“对啊,其实他是比我们都要年长的人”那样温和又包容的口吻:“缘一……人啊,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接受来自前人的传承——语言、文字、饿肚子时吞下的粮食、口渴时饮下的茶水、冬日保暖的衣衫、春日播下的种子——这和才能无关,无所谓我们究竟是伟大还是卑微,应该说,正因为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太多,我们也知道将来会有更厉害的人们,才会将希望寄托在未来,告诉他们我等走过的路 (犯过的错),让他们可以不用重新摸索,接着我们的路继续走下去。” “当然,他们很可能会找到过去的我们没有发现的崭新道路,就像我们之于呼吸法那样,也许未来会有人发现没有瑕疵的呼吸法,不会让使用者透支生命,又或者再过百年,连拿刀的人都没有了也不一定,谁知道呢。但是过去的人们曾经奋斗过的精神,曾经牺牲过的点滴依旧是有价值的,前提是有人将这一切传承下去,继子或者是传人都无所谓,实在找不到适合的人,写成传记也好、编成歌谣或故事也没什么不可以,我是这样想的。” 继国光也想起无限城中,让曾经断绝的赫刀再现的剑士们,如果他们更早就知道赫刀对鬼的克制力,或者是知悉通透世界的存在…… “啊对了!差点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水花翻腾,继国光也猛然站了起来,像是几秒钟之前的感性从来不存在似的,一边爬出温泉池子收拾自己,一边对还在池水里的兄长们比划着:“最近如果在村子里走动,记得要留意有没有看到奇怪的壶,特别是长得很丑、不对称的那种,如果有看到的话,千万记得把它打碎了扔出去,那种看了辣眼睛的垃圾,就得彻底被碾爆在时代的巨轮下,如果时代的巨轮碾的不够碎,我们就得帮忙拿起锤子多锤几下,懂?” “懂。”继国缘一在水里不停地点头,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一个特别简明易懂的重点:“砸爆不对称的壶,这个我懂。” 扎紧浴衣的腰带,继国光也默默地对继国缘一束起拇指。 *** 与此同时,被鸣女的血鬼术送往锻刀村附近的上弦之五·玉壶,本来灵感大发正打算即兴创作一番,却不知道为什么手一抖,把即将成型的作品揉成了七扭八歪的造型。 “哎呀!失误!”玉壶懊恼的看着面前那歪歪扭扭的最新作,正想随手毁去,但在这美好的夜色下越看越觉得这个新作充满了不同于以往的灵气。 对了!这肯定是那些洋人说的,不对称的美感吧!哎呀呀,玉壶大人真是太有才了,信手捻来的作品都充满了国际级的美感啊! 满意地带着新做成的壶往锻刀村前进,玉壶满心欢喜地想着要怎么用最新作品完成锻刀村的首杀。 第42章 大正 08 继国缘一有点沮丧。 只有一点点而已。 因为在要不要寻找继承者的话题上,他的兄弟们都不赞同自己。倒不是说继国缘一希望兄弟们一起为他的想法鼓掌叫好,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这么明显的分歧。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小的时候他没有办法抹去母亲脸上经年累月的忧愁,为什么在兄长被父亲训斥到浑身发抖的时候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他总是躲在光也背后,用照顾弟弟当作借口,逃避自己最不擅长的人际交流。 “继国缘一”只是幸运地被神明赐予了更强大的身体,为了完成斩鬼的任务而特意打造的刀剑,只是因为被套上了人类的外表,又碰到温柔的人们愿意敞开心胸接纳,才让兵器得以拙劣地模仿人类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绝对不是什么特别的,值得后世持续铭记仰望的人——尤其是日之呼吸还有相配的十三型——只要身体素质达标,甚至不需要像他一样可以看见“通透的世界”也可以做到,虽然严苛但绝不是无法复制。更何况要论条件严苛,兄长大人的月之呼吸以及光也的光之呼吸比起日之呼吸也是同样的苛求。 再说“通透的世界”,只要武者持精进自我,不拘是剑术、体术或者任何流派,大家最终都会抵达这一步,他的天生通透只不过是上天为了让他完成使命所赠与的利器之一而已。 为什么兄长大人和光也不能理解呢? 继国缘一突然后悔过去从未积极地试着与人交流了,他的想法就连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理解,还要怎么让其他人明白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就连继国缘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连续几天都躲着兄弟们,今天也是起了个大早 (故意早起是绝对没有的,只是刚好醒来了),天都还没亮就在锻刀师的村子里四处闲逛,并且刻意往山林深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却没有料到在这样的山里面居然还能遇到人,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带着与其他锻刀师一样的火男面具,无疑是村里的小孩。 对方并没有意识到继国缘一地靠近,而是专心致志地在摆弄什么东西,不时传出喀啦、喀啦像是卡准卯合的声响。 好奇心占了上风,继国缘一放轻脚步走上前去,映入眼中的是半张熟悉的脸——熟悉,因为他每天都在面对长着这张脸的人;半张,因为另外一半只能见到破碎的表面之下纵横交错的金属机关。 “你……”继国缘一忍不住出声呼唤那位不知名的小孩,却让对方吓了一大跳,一屁股跌坐在地,手里的工具也撒了满地。 “啊!你……你!”小孩指着继国缘一,惊讶地连话都说不完整。 继国缘一终于可以完整看见小孩正摆弄的,是一尊有六只手臂的机关人偶,连头发、五官等细节都做得栩栩如生,可见制作者一定花了大把大把的精力在这件作品上。 赞叹工匠的手艺精巧之余,继国缘一本人陡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从未结识过有这等手艺的人偶师,即便是锻刀师也仅止于例行的日轮刀修缮、维护,并无密切的私人交往。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样的能工巧匠能在此种前提下打造出如此逼真的机关人偶?想必是经年累月之下日日夜夜观察本人…… 摆弄机关人的小孩傻呼呼地看着眼前这位长相和机关人偶“缘一零式”几乎一模一样的剑士,模模糊糊地想起大人们提到过村里有带着古老的日轮刀来访的剑士,正打算询问眼前的人是否就是大人们所说的那位剑士,就先看到对方摸出了一只短小的笛子,随着剑士鼓足了气对着吹口灌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火光从笛子的音孔爆发。 “哔——” 在日之呼吸的加持下,短笛的声响超越了一般乐器的极限,仿佛尖利的刺针扎入耳朵深入脑髓,还不断在脑中搅动,无数锻刀师从睡梦中惊叫坐起,捂着耳朵惊惶失措地喊着“敌袭”并敲响警钟。 众人慌乱之中唯有继国岩胜和继国光也二人拎起日轮刀,披散着头发、赤着脚,毫不犹豫地直奔那刺穿耳膜的凄厉笛声而去。 第一个被笛声震昏的少年锻刀师——小铁,醒过来的时候面对着两把日轮刀架在脖子上,持刀的两人批头散发,眼神森冷恍如山中怪谈里走出来的妖怪。而突然吹笛子吓人的剑士则站在持刀人们的后方,不时看看旁边的缘一零式,表情复杂。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拜托请听我解释!”小铁如同倒豆子一样将缘一零式的来源交代得一清二楚,至少他自己知道的部分全都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以战国时代的剑士为蓝本做出的机关人偶,会遇上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但这些问题和终身背负“变态锻刀师”的标签比起来,完全不值得一提。 “……于是受到主公大人的委托,制作了机关人偶‘缘一零式’,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人偶。” 继国兄弟们在小铁开始解释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日轮刀,毕竟他们出现在这个时代也没有多久,不可能有人对继国缘一进行如此细致的观察,甚至做出继国缘一的机关人偶。如果更仔细的观察,这尊人偶虽然有被精心保养,但依旧抹不去岁月的侵蚀,种种迹象都指出这是过去的人根据“这个世界的继国缘一”所制作的。 “原来如此,但为什么我们没有在鬼杀队看到这种机关人偶呢?”继国光也就地盘腿坐下,未出鞘的日轮刀试探性地戳着缘一零式,激的小铁哇哇大叫:“剑士大人请住手!虽然看起来很坚固但这也是百年的古董啊!” “让机关人来做陪练是个不错的想法,而且,既然是‘零式’那么应该还会有‘壹式’、‘贰式’之类的吧?可是鬼杀队完全没有这种机关人的存在,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继国岩胜乍看之下非常普通的提问在一瞬间让还在对继国光也跳脚的小铁消沉地垂下头,对比之大让继国岩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其实,在完成了缘一零式之后,我的祖先就没有继续制作机关人偶了。”小铁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拔起手边的杂草,“因为……他在完成缘一零式之后的第三天,就被人发现上吊死了。” “欸?”这个答案并不在继国兄弟们的预想之中,小铁却像是没发现三人讶异的神情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据说缘一零式制作完成的那一天,我的祖先通知了主公大人,但是却被告知‘不需要了’具体的理由是什么,除了祖先大人以外没有人知道,结果就是他在工房里上吊了,除了缘一零式以外,没有留下其他的东西。一直传到我这一代,我只有跟着父亲稍微学了一点点保养机关人偶的基础,要怎么修复损坏的机关人偶我完全不知道……” 继国兄弟们彼此交换了困惑的眼神,产屋敷家的人不像是会委托别人花费制作出这么精美的成果之后,又随口否定别人的努力的人,而且从小铁的话里面也不难推测其中有更复杂的内幕。 “所以你才会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躲在这里研究机关人偶啊。”继国光也率先打破僵硬的气氛,拍了拍小铁的头称赞道:“知道自己的不足,并且以勤勉来弥补,你还挺不错的。” “但是有什么用呢,我没有锻刀的天份,也没有制作机关人偶的天份。”小铁看起来并没有被继国光也的话安慰到,依旧很沮丧地弯下腰捡拾散了一地的小工具,“一切都会在我这一代就结束,缘一零式就算在我活着的时候没有坏掉,之后肯定也是会被丢在哪个角落直到彻底动不了吧,因为我是没用的人,没有可以教给后人的东西。” “不是这样的。”自从吹笛子把人震昏后,继国缘一一直保持沉默,突然开口顿时吸引了在场三人的全副注意,被三双眼睛盯着让继国缘一有些紧张,说教本就不是他擅长的,但他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年幼的锻刀师自暴自弃,因此只能放慢语速,为己多争取一些时间思考该怎么把心里的想法宣之于口。 “因为……如果做每件事都必须要具备相应的才能……是没有办法生活的……吧。”继国缘一皱了皱眉头,回想着继国岩胜和继国光也平常是怎么和别人讲解事情,似乎是需要举例子。 在兄长和弟弟鼓励的眼神之下,继国缘一开始了第一次不是用肢体比划,而是用语言的教学:“难道没有料理的才能,就不能制作食物了吗?没有大夫的才能,就不能行医救人了吗?” “那、那不是当然的吗!”小铁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有料理的才能,做出的的东西很难吃的话,还不如不要做啊!没有才能的医生,岂不是会把病人治死吗?” “不是这样的。小铁君所说的,是‘才能’展现在他人面前的样子,但是好吃的料理是怎么被做出来的?是需要有很精准尝出味道的味觉?嗅觉?对火侯完美的把握?还是说,只要缺少其中一个,就没有资格站在厨房里?”继国缘一摇摇头, “反过来说,如果具有某种才能,就一定必须要做与才能相配的事情,没有其他的选择吗?” 继国光也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他曾经不只一次渴望拥有继国缘一的才能,哪怕不是通透的视觉,只要有继国缘一一半的身体能力就好,甚至埋怨对方明明有这样杰出的才能却宁可把时间花在玩双六、放风筝上,并不由分说地认定那是有才能者的傲慢——选择性地忽视缘一曾经直白地告诉自己:“不喜欢打击人的感觉。” “所谓的‘才能’只是让人们对某些事情特别容易上手而已,所以大部分的人会选择与自己的才能互相匹配的事情,因为比较轻松。小铁君如果喜欢机关人偶,就保持这样的心情,继续研究下去就好,就算一天弄不明白、十天弄不明白,甚至很可能像你所说的,花了一辈子,都没有彻底弄懂,但是可以一辈子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难道没有好过做着轻松,但却无法让你感到快乐的事情,最终带着遗憾过完一生吗?” 小铁歪着头,火男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但是那种努力思考的气息是骗不了人的,随着太阳渐渐上升,年幼的锻刀师长长地叹了一口与年龄不符的气:“我明白剑士大人是想要鼓励我,虽然还是不太理解剑士大人所说的话,但是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修好缘一零式的梦想!我会继续努力的!” 麻利地收好了和机关人偶有关的工具,并且把缘一零式搬回不远处的一幢小木屋中,小铁郑重地和继国三兄弟们鞠躬道别,轻快地跑下山。 继国缘一略有些惆怅地目送小铁远去,果然还是不行啊,讲道理这种事情实在太难了。 “别太往心里去,本来没有玩文字游戏的才能,为了小铁君你也是很努力了,果然你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啊。”继国岩胜往弟弟的后背上一拍,让他往前踉跄了几步,“但是,你一直不想找寻继承人的原因,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并不特别,只不过是因为正好有相应的‘才能’让你在剑道上显得游刃有余吗?” 继国缘一沉默地低下头不发一语,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看着继国缘一那一副打算消极抗争的模样,继国光也正打算开口说个几句,却又让对方下一秒抬起头来的表情打消了念头。 “原本是这样想的没错,但是……今天看到小铁君,我觉得关于继承人的事情,我得再好好想一下。”继国缘一微微眯起眼睛,仰头看着已经完全升上来,正努力散发着温暖的太阳,又偏过头来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兄长和弟弟,两个人都是一身的狼狈,因为听到了他的笛声就急忙赶过来,“但是,就算要留下给后人的指南书,我可写不出那种东西啊,太困难了。” “那有什么难的,我们家里不是有一个被剑术耽误的大——文豪吗?”继国光也笑着用手肘顶了顶继国岩胜的腰,换来一个白眼。 “兄长大人——请务必要帮忙!”继国缘一学着继国光也的口气拉长了语调,让继国岩胜捂着脸直摇头,坚定拒绝弟弟们打算做甩手掌过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迈开脚步就往山下走。 回到三人暂居的客室,继国岩胜默默地整理好仪容,出门前去询问村里是不是可以借到笔墨。途中听到一则趣闻,据说在笛声响起的时候,有住在靠山里的人家听到什么东西掉下来碎掉的声音,天大亮之后出门查看,除了一只碎裂的壶以外什么都没有。 “不得不说那只壶还真是……很有特色。”说话的锻刀师比划着那只破壶的外型,“歪歪扭扭地,一点都不对称,丑死了。” 听了奇闻的继国岩胜只当是村里有人和小铁一样偷偷发展锻刀以外的兴趣,砸了几个失败作而已,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玉壶:我要来首杀了哈哈哈哈! 缘一:日之呼吸·吹笛式!哔—— 玉壶:(晕)(卒) 第43章 大正 09 上弦之四的半天狗觉得自己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份工作是玉壶争取来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偏偏那位大人指明了要他和玉壶一起行动。一起行动就一起行动吧,反正目标是锻刀师的村子,虽然日轮刀很可怕,但只是对付工匠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玉壶提议兵分两路进攻,半天狗正在往自己负责的区域移动,还没到定点呢,就被一阵穿耳魔音震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就发现阳光距离自己晕倒的树荫只有一寸的距离,若是自己醒的更晚一些,就要直接被阳光晒死了。 “啊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半天狗抱着脑袋匍匐在森林浓密的树荫之下,提心吊胆地随着阳光的角度移动位置,隐藏起自身的气息,憋到落日才加紧脚步赶到和玉壶说好的位置等待信号。 但是玉壶的信号始终没有发来。 “咿咿!可怕、太可怕了,不过一天的时间玉壶就不按照计划走了!”半天狗思索着是不是应该直接闯进村子里开始攻击,但又害怕这是因为玉壶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万一自己直接动手坏了事,那位大人怪罪下来的话……太可怕了,还是再等一等好了。 半天狗徘徊在村口附近,看着鬼杀队的人来来去去,玉壶迟迟没有出现,等来的只是那位大人的召唤。 甫被传入无限城内,鬼舞辻无惨怒目圆睁,额头和手臂上青筋毕露,半天狗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大卸八块,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 “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什么时候上弦也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妓夫太郎死在日轮刀下都是耻辱,玉壶好歹也是个上弦之五,居然直接给太阳晒死!行啊!你们一个个都嫌命长了,换方式找死是吧?我也不是不通情理,怎么不和我说说呢?嗯!”鬼舞辻无惨掀翻了实验台,烧瓶和试管碎了一地,各色液体混杂在一起发出呛鼻的气味,但无论是鸣女还是正在缓缓复原的半天狗都安静地低着头,连鼻子都不敢抽动一下。 “大人……该恩!劳命!劳命!”半天狗堪堪回复到可以发出声音的程度,连话都说不清楚,匍匐在自己的血泊中抖抖索索地恳求鬼舞辻无惨不要真的“通情达理”地弄死自己。 “半天狗!你是和玉壶一起去的,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玉壶好好的会去晒太阳!”鬼舞辻无惨的指甲深深陷进半天狗的脸颊,略为用力就让那已经复原的差不多的头颅有一半又成了破碎的肉泥,只能“呵呵”地发出气音,吐出带着肉沫的鲜血。 鬼舞辻无惨不需要半天狗开口说话,他只要透过半天狗的回想就可以看到当天的情况,但除了“刺耳的声音”以外,一点有用的资讯都没有。 “废物!”气冲冲地把半天狗甩到角落,鬼舞辻无惨挥挥手让鸣女把气息恹恹的上弦之四送回原处。在空间转换之前,半天狗透过血液清楚地听见了鬼舞辻无惨的命令:“给我毁了那个村子,不管他们整出什么了不起的武器,我要那东西和整个村子一起化为灰烬!做不到的话,你这上弦之四的位置多的是鬼想要。” 半天狗哆嗦着,连应答的时间都没有被赐予,就被丢回了自己最初在村口埋伏的位置。 “咿咿咿咿……必须……快一点、快一点,这些坏人惹脑了那位大人,必须要快点除掉……可怕、可怕啊!”半天狗拖着还在慢慢复原的身体,顺着夜色溜进了村中。 村子里,继国兄弟们正在和刚到村子灶门炭治郎,以及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时透无一郎聊天。 说得更精确一点,是灶门炭治郎和继国岩胜在聊天,时透无一郎和继国缘一两人面无表情地四目相对。 “我刚来的时候,听说前几天村子里突然出现奇怪的声音,吓坏了好多人呢!”灶门一边吃着仙贝,惟妙惟肖地模仿转述这个消息的锻刀师当时夸张的手势,“听说是在接近太阳升起的清晨,村里的人都还在休息,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岩胜先生是怎么看的,会不会是鬼干的好事呢?可是太阳都快要升起来了,应该不是……吧?” “灶门君,鬼的想法我们是很难猜测的,毕竟是偏离了常理的生物。”继国岩胜巧妙地顺着灶门炭治郎的想法往下说,分毫不提任何与“笛子”有关的字眼,同时心里默默地帮没有把这丢脸事件大肆宣扬的小铁记了一笔大功。 “说的也是,但还是应该要小心一些比较好,锻刀师对鬼杀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没有锻刀师的努力,鬼杀队的剑士们也无法赤手空拳地和鬼对抗,还是应该建议村长这段期间增加一些巡视的人手比较好吧?” “你说的没错,村子的警备确实有些松散,我还听说有人一觉醒来就发现后门多了一只丑陋的壶,也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放在哪里的。幸好只是壶,万一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呢!” 听到关键词“丑壶”,继国缘一立即中断和时透无一郎的对望,转向继国岩胜询问丑壶的下落,并在听到丑壶早就碎了的时候露出颇为失望的神色。 突然间失去了瞪眼比赛的对象,时透无一郎这才将目光放在继国光也身上,好像终于注意到在场的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似的,嘴里还念着:“嗯?你是谁?看起来跟那两个人有点像……不过算了,我大概很快就会把你忘了吧。” 继国光也尴尬地扯着嘴角露出微笑——尽管换了个身份,面对时透无一郎的时候还是让继国光也有些不自在,更让他在意的对方那仿佛在神游似的表情,和与上弦之一对战的时候,那个会为了同伴焦虑,情感外露鲜明的少年剑士判若两人。 看看时透无一郎,再瞥瞥旁边与灶门炭治郎聊得火热的继国双子们,一个念头无可遏制地浮上继国光也心头:“我说你……该不会其实也是双生子来的?你是面瘫的那一个,还有另一个不面瘫的时透。” 睁大了眼睛,时透无一郎张口像是要反驳这个可笑的推论,明明是很简单的两个字:“没有”,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地用失忆来搪塞过去。 “是这样吗?失忆啊……真是辛苦。”继国光也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希望你可以早点回想起来,有没有试过用旧地重游或者其他方式刺激让记忆回来呢?” “没有那个必要,主公大人说过,记忆一定会回来的,既然这样,就不需要将时间花费在这种没有用的事情上,与其尝试不知道有没用的方式,不如把时间花费在磨练技艺、锻炼自身上。”时透无一郎的回答反倒让继国光也窥见了几分过去的‘继国岩胜’的影子,虽然理由截然不同,但那时候的他也是将磨练技艺以外的一切都当作无益之物,疯狂的锻炼剑技。 “真是厉害呢,时透君。”继国光也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年纪轻轻就成为‘柱’肯定经过了极为严苛的锻炼吧,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快把记忆找回来吧,因为一个人的过去,代表了那个人的原点,人的一生中发生过各式各样的事情,在我们的灵魂上留下了痕迹,让我们成为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船的锚一样可以让人在迷惘的时候定下来重新寻找方向再出航,如果失去了锚,不管再怎么困顿迷惘,也只能随波逐流,一但不小心漂错了方向就太可惜了。” 时透无一郎歪了歪头,突然蹦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大概是想要争辩自己并不是真的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其实,我的祖先是起始呼吸——日之呼吸的剑士。” 听到关键词“日之呼吸”继国双子齐齐转过头来,用地震中的瞳孔紧盯着继国光也与时透无一郎这一边。 “你说你是日之呼吸剑士的后裔,那富冈义勇呢?”继国岩胜。 “兄长大人,都说过好多次了,我很受欢迎的。”继国缘一。 灶门炭治郎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话题会变成继国缘一和水柱的富冈义勇谁比较受欢迎,但这不妨碍他提出自己的观察以及神秘的梦境:“我也觉得缘一先生和小铁君的祖先依照战国时代剑士的所制作的人偶好像啊!也跟我在梦境里见到的剑士先生很像,会不会大家的祖先其实都是战国时代的剑士们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家身为卖碳人,确知道与日之呼吸有关的‘火之神神乐’就说得通了!” “卖碳人?”继国缘一先是困惑地叨念着灶门炭治郎所说的家族职业,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碳吉吗?这样看起来确实有炭吉的影子,特别是脸型的部分,你们家一直都卖碳吗?还是在云取山那里?” “炭吉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人?听你的语气你们关系很好?”继国岩胜警觉地追问:“是怎么认识的?何方人士?年岁几何?家里是否有父母兄弟?你们有保持联络吗?是怎么联络的?不行,回去之后你要立刻让我见一见这个‘炭吉’最好不要是什么奇怪的家伙,不然的话……” “兄长大人,炭吉不是奇怪的家伙,他的妻子朱弥子也是个很好的人,还有一个女儿,刚生出来的时候我还抱过呢!很可爱的。” “缘一,别的哥哥都可以答应你,就这个不行!小妹妹再怎么可爱这个年龄差也是不切实际的,小妹妹的妈妈也不可以!我们回去就继续物色对象,哥哥一定帮你找到好妻子的,你千万不能误入歧途啊缘一!” “您说什么呢兄长大人?我只是单纯的对炭吉……” “绝对不行!看看这个前途无量的孩子,想想无一郎啊,缘一!” 眼看完全陷入焦虑长兄如父兼如母模式的继国岩胜,和可以轻松全集中呼吸却永远无法读取空气的继国缘一,这两人在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快要把继国家的老底都抖个一干二净,继国光也连忙站起来大声打断对话:“啊!吃了这么多仙贝口好渴呀!我要去烧水泡茶啦!” 眼看房间的空气如自己所想瞬间凝结,继国光也松了一口气,正要去开门的时候,障子门却缓缓地自行拉开——不,是被一个身形矮小、额头上有着巨大拢起的肿块的小老头拉开了。 “咿咿咿咿咿……”小老头匍匐在地,爬进房间里的时候浑身颤抖着,仿佛正在压抑着极为强大的恐惧。 毫无疑问是鬼,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纷纷进入备战状态,距离门口最近的时透无一郎甚至已经拔刀准备挥砍,小老头却愣在原地,并且做出了令除了继国光也以外的每个人都难以理解的举动。 “咿咿!黑死牟大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居然误闯了黑死牟大人的猎场……咿咿,我这就告退,请原谅我,黑死牟大人!” 小老头不停地磕头,并且用五体投地大礼的姿势退出了房间,甚至还没有忘记把门带上。 “那个……”灶门炭治郎举起手来,像个好学生:“请问,黑死牟,是说谁?” 继国光也在这个提问之后三秒,直挺挺地以面着地的方式倒了下去。 干掉了魇梦、防了猗窝座,就连玉壶都是先打了警报,万万没想到,最后踢爆黑历史的居然是半天狗这厮。 淌着两行鼻血,继国光也目光深幽地盯着半天狗离去的方向——作战目标已经非常明确,全力组止上弦之一与哥哥们面对面! 别慌,继国光也,你是身经百战的男人/男鬼,你还可以抢救自己!千万不要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光也:我还能苟!感谢在2020-01-23 11:10:02~2020-01-28 22: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白柚 15瓶;休息中的嘻嘻 10瓶;一入腐门深似海 7瓶;懿笙舞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大正 10 即使在上弦里,半天狗也是个挺惹人烦的存在——当然还是烦不过童磨,那家伙已经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境界——那种说一句话要抖三抖,好像全世界都虐待他似的模样,无论是作为敌方或友方,继国光也都无法对这个家伙有任何正面评价。 不只是说话的方式,就连作战的风格也十分卑劣,乍看之下是连脖子被砍都杀不死的强敌,实际上只是躲在化身背后逃避战斗的胆小鬼罢了,一但被看破手脚直攻本体就结束了。 当然,继国光也没有办法直接说穿对付半天狗的方法,就连“黑死牟”的问题也只是因为要集中精力对付上弦之四而被暂时搁置,在个节骨眼上说出更多消息只会让自己显的嫌疑重大。眼看着半天狗分裂出的四个化身都被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两个人拿来当成训练年轻剑士的活体道具,继国光也这个因为跌了一交流鼻血而被勒令坐冷板凳的后备队员,也就顺理成章地摸去附近的小树丛。 美其名巡视村子确认锻刀师避难完毕,实际上是搜寻半天狗的本体。 本体“怯”的大小和老鼠差不多,又是在夜里,如果换了一个人在树丛里面瞎摸,怕是摸一个晚上都摸不出一片衣角。偏偏来的人是摸透了上弦家底的继国光也,上辈子在鬼舞辻无惨手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四百年,为了在鬼舞辻无惨的的指示下完美达成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任务,放眼十二鬼月都没有鬼知道他在私底下到底花了多少功夫研究每个上弦的血鬼术还有作战风格,力求当鬼舞辻无惨神来一笔随便指派搭档的时候不会发生敌前自乱阵脚这种荒谬可笑的事情。 半天狗被串在日轮刀上的时候,还没有把情况搞清楚。 “咿咿!你……你是黑死牟大人豢养的人类手下吗?”本体抱着头一边流泪一边讨饶,“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坏黑死牟大人的事的,请可怜可怜我,帮我向大人求求情吧!” 继国光也并不理会半天狗戚戚哀哀的恳求,提着刀把半天狗举到眼前,双眼直视着对方刻着数字的双眼,对着透过这双眼睛,已经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某人 (鬼) 放话:“放黑死牟出来,一千八。” 被当成传声筒的半天狗就这样带着满脸的问号被继国光也斩下了头颅,在不远处作战的化身们也随着本体的死亡而化为尘埃。 继国光也摸回自己的指定席时,继国岩胜正在进行战后的总结,继国缘一还是老样子在旁负责频频点头,偶而说几句:“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兄长说的是!”之类一点营养都没有的话,总之比起旁边破破烂烂的灶门、时透两个人,继国双子们都可以称得上光鲜亮丽了。 灶门炭治郎大概是得到了有关日之呼吸,或者是他口中“火之神神乐”的指点,整个人看起来处在一种极为亢奋的状态,甚至隐约有想要直接抱着继国缘一的大腿不放的趋势。 转念想想这个时空的剑士们为了打倒鬼舞辻无惨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眼下就有起始呼吸的剑士活生生的在眼前,这种反应也就不难理解。反倒是时透无一郎的状态让继国光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开打之前这个孩子还是一脸木木呆呆,现在看起来表情灵动多了,也不知道是在战斗中受到什么启发,正对着炭治郎温声细语:“炭治郎你还有伤,不要太激动比较好喔,缘一先生也没有说不教你嘛,你不要急。”前一秒和炭治郎说完话,下一秒时透无一郎就歪着头,眨着眼睛配上那张白净的脸,看起来还有几分纯真可爱——如果忽视他口中说出来的,充满套路的话:“缘一先生,日之呼吸这么厉害,你一定会好好地、耐心地和炭治郎解说的,是不是啊?” 继国岩胜看不过去,皱着眉头批评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话不能好好说偏偏要拐弯抹角给人下套?” “啧!”时透无一郎一点都不隐讳地撇了撇嘴。 继国光也觉得自己暂时退场解除“黑死牟”危机的期间,似乎错过了许多好戏,隐隐觉得有些可惜。捏捏袖子里的养的油光水润的惨球,继国光也默默地调整了一个可以清楚看见继国缘一侧脸的角度,将惨球举起来,并且凑到球边轻声说出关键字:“一千八。” 果然不出所料,这颗惨球颤抖一阵,也在“啵”的一声后爆成了一团肉渣。 *** 鬼舞辻无惨出现在黑死牟的据点时,上弦之一还以为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搞出的血鬼术。这位大人非常看重自己目前的假身份,从不轻易召唤他们,每次需要交付任务都是让鸣女使用血鬼术在无限城内为之,怎么可能纡尊降贵亲自走这一趟呢? “别瞎想些有的没有的,是我。”鬼舞辻无惨摆摆手,示意黑死牟快点让开好让自己可以进屋。一进入室内,鬼舞辻无惨先是防贼似地在屋内各个角落都转了一圈,这才在黑死牟准备的座垫上端坐,清了清嗓子端起鬼王的架子。 黑死牟安静地等待着鬼舞辻无惨的命令,却没想到对方开口居然是问起早已故去的继国缘一:“黑死牟,你说当年继国缘一死在你眼前,没错吧?” 虽然不明白鬼舞辻无惨为何有此一问,但继国缘一都死了这么多年,对此黑死牟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便诚实地回答:“是,当年我最后一次见到继国缘一时,他已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挥出一剑之后就没了气息。” “你可确定?继国缘一此人狡诈非常,说不定是他使了什么障眼法要迷惑你。”鬼舞辻无惨的追问让黑死牟困惑之余又多了几分愠怒,碍着眼前的鬼王可以轻易读取鬼的心思,黑死牟才压下了不该有的情绪,将年老的继国缘一和自己的战斗没有丝毫保留地告诉鬼舞辻无惨,甚至包括了自己将继国缘一的遗体拦腰斩断一事。 “纵使继国缘一当时并未气绝,没有人可以在被腰斩后还继续活下去的,年轻人不行,已经衰老的继国缘一自然也不行。” 原本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打消鬼舞辻无惨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焦虑,却没料到鬼舞辻无惨听了这个说法后,居然像是发现了什么隐藏的真相,拍着大腿激动地说道:“就是这个!没有‘人’可以在那种状态下活下去,也就是说,如果是‘非人’的生物,确实有可能装死骗过你!没错,没错!这样想就没有毛病了,继国缘一你好生卑鄙,居然伪装成人来欺骗大众!” 黑死牟完全不明白鬼舞辻无惨究竟是怎么了,并且微妙地有点被连带着一起辱骂了的感觉。 不管黑死牟是怎么想的,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的逻辑缜密而周延,不单解释了当初自己为什么险些命丧继国缘一刀下,甚至还解释了为什么应该死去的继国缘一会活生生地出现在锻刀师的村子,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是因为继国缘一从一开始就不是人啊! “非常抱歉,无惨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黑死牟大著胆子向鬼舞辻无惨发问,“就我所知,继国缘一虽然有些过人的天赋,但他从未脱离人的范畴……” “你等凡夫俗子不懂这些很正常。”鬼舞辻无惨不耐烦地挥手,脑中飞快地转动起来,思索着“非人类”的继国缘一这么多年来隐藏在人世间就竟为何。 鬼舞辻无惨所求的是“青色彼岸花”,像继国缘一这样拥有强大的武力,没有畏惧阳光的弱点,并且现在看来也有无限的生命——完全就是他梦想成为存在——这样的存在会甘愿藏身在凡人之中,百年来没有任何消息,肯定是因为他在寻找什么、或者躲避什么,只要能够投其所好…… 黑死牟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沉默地等待鬼舞辻无惨的下一步,他们两个人百年来都是这样的互动,鬼舞辻无惨虽然不会像对待其他的鬼那样颐指气使地使唤他,却也不会有更多的礼遇,美其名是合作伙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谁才是主导者。 毫无预警的,黑死牟的脑海中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是鬼舞辻无惨透过半天狗的眼睛看到的“继国缘一”,还没来得及感到惊讶,黑死牟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和鬼舞辻无惨之间,因为距离接近而格外强烈的鬼血联系消失了——他从来没有主动尝试着摆脱这种联系,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的鬼王主动断开了这种连结。 “黑死牟呦!你常说的,对待下属要有张有弛,我也不是什么粗蛮的主君,看在你忠心事奉我多年的份上,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要和‘继国缘一’分个高下吗?不用有任何顾忌,去找他,并且完成你的心愿吧!了却心愿之后要不要回来,我也不会干涉,也算是全了你我相识多年的情谊。”鬼舞辻无惨说完,一派潇洒的离开了黑死牟的屋子,全然不见方才来访的时候那副胆小猥琐的姿态。 他想的非常完美,继国缘一之所以徘徊在人间,就是因为贪恋家族的温暖。半天狗的眼中除了继国缘一以外,还有另一个“继国岩胜”,甚至那个嚣张到出言威胁自己的家伙,也和继国缘一有八成像,想必是继国缘一这几年间另外“制作”出来的家人。 有下弦之五的前例在,鬼舞辻无惨没有半点障碍的接受了“继国缘一是个不老不死但异常眷恋家庭羁绊的非人类”这样的设定,并且将继国光也的威胁当成害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所做出的挣扎——下位者经常会有这样丑陋的举动,成大事者不需要在意这种小节。 当初他肯定是因为没有发现继国缘一的真相,所以才和对方交恶,现在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诚心诚意地送还货真价实的兄长 (虽然变成了鬼,但也是实打实的兄长啊!),想必可以重新修复双方的关系,甚至可能有交流的机会!至于黑死牟去找继国缘一决斗,是被砍成一千八百块还是被八千一百块……有差吗? 就在黑死牟逐渐从瞳孔地震的状态中回复过来,准备踏上寻找“继国缘一”之路的同时,鬼舞辻无惨也在为自己的精打细算、运筹帷幄感到愉悦。 牺牲一个黑死牟,换来克服日光的可能性,顺便还能捞一个潜在盟友,这笔买卖太值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惨:我真是太机智了! 黑死牟:继国缘一,你果然不是人! 缘一:其实我被开除人籍好一阵子了……话说这位鬼先生您长的好眼熟啊。 光也:(喷血如泉涌) 岩胜:继国缘一你还聊个屁的天!你弟吐血了,还不过来带人去看大夫啊! 第45章 大正 11 若是其他的鬼被鬼舞辻无惨赋予了自由,想必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会比此刻的黑死牟更加兴高采烈吧。 黑死牟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茫然和迷惑。 他以为自己会立刻飞奔到继国缘一的身边,用这四百多年磨练出来的剑技和神之子一决胜负,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黑死牟在鬼舞辻无惨斩断连结的此刻便意识到,此去无论胜败,迎接他的都只有空虚而已。 若是输了,被斩首于日轮刀下的鬼是什么下场他了然于心,同时也证明了自己的苦练在神赐的才能面前不过是一则延续了四百年的笑话。 若是赢了,他终于追上了神之子,证实了神赐的才并非不可被超越,然后呢?他不惜化身为鬼,以昔日的同类为食也要追求的目标已经达成,还有什么理由让他继续存活于世呢?为了帮无惨大人效力?这个理由在鬼血的连结被切断的当下就不存在了。 不得不承认,在夙愿即将达成的前一刻,黑死牟久违地感受到对未来的恐惧,令他停下脚步,顽固的抗拒着命运为他写好的结局。 当然,鬼舞辻无惨没有跟他说到底该去哪里找继国缘一也是止步的理由之一。 继国三兄弟对于黑死牟内心的纠结一无所知,比起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黑死牟和鬼舞辻无惨,他们——确切来说是继国岩胜——更在意的是弟弟的脱序行为以及随之而来的巨额账单。 “你们两个……给我说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继国岩胜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紧攥成拳砸在面前的小茶几上,手边的一叠纸片随着他的动作弹起来扑了满桌,每一张上头都用客气的写着敬请给付对应下列物品的款项,并且善意的表示如果无法一次支付,分次给付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至于品项,毫无例外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壶。 “泡温泉的时候光也特别交代了,看到特别丑,不对称的壶一定要打破。”继国缘一表情肃穆,指着其中一张小纸条解释道:“这位阿姨的壶只有一个把手,并没有对称。” “人家那只壶从年轻用到老,都三十几年了撞断一边的把手很稀奇吗!撞断了一边的把手舍不得丢有错吗!壶不对称到底哪里碍到你们了!”继国岩胜简直要把头都揪秃了。 锻刀师原本的村子曝露给鬼不能继续住了,必须要迁移到预备的空村去,继国兄弟们这三个战力强大的外来户也被产屋敷耀哉客客气气地委托协助迁村,主要是当作保镳以防万一。 迁村的第一步就是家家户户收拾细软,而继国缘一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一下子没盯着就打破了好几户人家里的壶,其中不乏有在家里传了几代,颇具纪念意义的古物。 “你!”继国岩胜拍着桌子的手都要肿了,转向跪在继国缘一旁边,看起来听话又乖巧实际上才是这一出破壶惨剧的元凶,语气森冷、表情狰狞、眼神凶恶地审问:“你又怎么跟壶过不去了,嗯?” 继国光也眼神飘忽。 “嘭!”拳头又一次砸在茶几上,上头的帐单又经历一次弹跳。 继国光也咳嗽两声。 “嘭!”一杯热茶砸在他面前,茶水在杯口晃荡,却因着倒茶的人对力道的控制了得,一滴都没有溅出来。 继国光也捂着胸口。 “啪!”一包药丸被拍在茶杯旁边,上头还有珠世亲自写的用药守则,是专门为继国光也调制的急救用药。 继国岩胜冷笑着起身,拉开背后的壁橱,里面整齐地放置着衣物、棉被、炭炉、点心,甚至连恭桶和夜壶都在其中,生活所需一应具全,俨然是有备而来:“光也别担心,冷了、饿了、渴了还是内急都跟哥哥说,不用往外跑,哥哥都准备好了。” 继国光也默默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玉壶真不愧是上弦之五,就连死了都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咳咳,其实呢……只是刚好想到,上辈子……锻刀师的村子……似乎就被壶之鬼……袭击了。”继国光也吞吞吐吐地揭露了“玉壶”的存在,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获得释放,却没料到继国岩胜居然敏锐地意识到半天狗最后的落败有些古怪,软硬兼施陆续从继国光也口中拷问出除了上弦之一以外众鬼的特长和血鬼术,问到后来因为写入骨髓中的克尽职守,甚至拿起笔仔细地将这些细节记录成册,准备送给大正鬼杀队参考。 “上弦之一呢?”停下纪录的钢笔,继国岩胜从疾书中抬起头来,困惑地等着继国光也继续说下去,并且在继国光也打算逃避话题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抓回来。 各种遁逃之法屡屡被看破,那悲惨的模样就连继国缘一都忍不住开口帮腔,却被继国岩胜严厉地斥责了。 “这家伙藏了一肚子的心思不肯透露,每次出了什么事就死性不改的想要自己解决,我不管他在精神上是不是能当我祖宗,我还喘着一天,就没道理让这个没本钱还往死里折腾的家伙把自己的命都折腾进去!缘一你也是,不挡着就算了,还成天由着光也瞎整,他说砸壶你就砸壶?他让你砸自己的脑袋你要不要旁边找个柱子把脑袋撞开花?” 继国岩胜骂弟弟跟骂儿子似的,手上的钢笔也没放下,随着主人不断往两个弟弟们脸前戳的动作,喷了两人一脸黑溜溜的墨水点。 “上弦之一!说!” 继国光也这才扭扭捏捏地说了上弦之一是使用剑术的鬼,说起话来的表情好像被恶人强迫的黄花大闺女一样悲戚。 “就这样?没了?”继国岩胜狐疑地眯起眼睛。 “没了,真没了。”继国光也连连摇头,脑中一片空白,一如平日口若悬河之人,碰到自我介绍的时候除了“请多指教”以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回继国岩胜倒是没有继续逼迫,而是吹干了稿纸,转而拿起那一叠可观的帐单板着脸问道:“话说回来,这些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就算在战国时代小有积蓄,继国兄弟们在这个年代可是名符其实的贫户,现在身上还有衣服穿、有热饭吃,无一不仰仗产屋敷家的金库。 “我记得,鬼杀队的柱可以领……”继国缘一刚开口就被自家大哥一个眼神瞪的乖乖闭嘴。 “凭什么让耀哉大人帮你买单?你好大的脸啊,继国缘一,人家客客气气喊你一句日柱大人,你就当这是自己家了?”继国岩胜也知道弟弟绝对没有那种占人便宜的心思,就是脑子里的弯不够多,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想想这些话听在其他人耳朵里是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继国岩胜都不知道为了这个弟弟过于老实的发言去跟多少人道歉解释了。 “算了,你们两个从今……还是明天吧,明天开始就跟着这个年代的鬼杀队员去斩鬼,反正耀哉大人不缺你们吃的穿的住的,去老老实实地把赔偿赚回来!到我们能回去的那一天,能赚多少是多少!”继国岩胜揉着凸凸跳的太阳穴,看着两只花猫似的弟弟,只觉得自己至今还没有秃头肯定是祖上积德。 大正鬼杀队的普通队员自然不会明白继国兄弟之间复杂的家庭会议,只知道自从继国光也和继国缘一这两个大杀器被投入杀鬼战场之后,就只有鬼被打的哭爹喊娘嗷嗷叫的份。 队员们看着这两名神秘队士的眼神都要发出光了,更积极一些的甚至直接缠着两人请求指点剑术——继国缘一也是来者不拒,有多少人来问就给多少人指导,至于有几个人可以领悟他的指导……那就不是继国缘一可以控制的了。 继国光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渐渐弄丢了继国缘一这个搭档,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名为“继国光也”的这块砖,早就已经被鬼杀队搬到距离继国缘一十万八千里,不知道哪个乡下地方去贡献武力了。 黑死牟原本只是想要偷偷地观察一番在鬼之间名声鹊起的剑士,据说使用的是没见过的呼吸法,也不知道是哪一种呼吸衍伸出来的型,基于对无上剑术的追求,前任上弦之一遮掩了自身鬼的气息,使用人类时期的面貌混入鬼杀队所在的小镇。 “光之呼吸——第二型:火彩虹”青年剑士挥剑时没有任何多余的手势,起步的角度十分刁钻,乍看之下简洁、干练的动作,全套组合起来从手腕的摆动到身躯在跃起时的偏移,没有一个部位不是经过完美的计算,哪怕只是些许的误差,都无法使出这一型。 仿佛有火舌从日轮刀划过的轨迹探出,细看燃烧的不是焰火而是彩虹。仿佛古书上所称,伟人诞生时天际出现五颜六色有如火焰的祥云那样的异象。 “又是对日之呼吸的模仿吗?”黑死牟冷眼看着在这一带作威作福近百年,有将近下弦实力的鬼被轻易斩首,尽管不屑于后世之人对日之呼吸的拙劣仿作,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名剑士所抵达的境界已经远远地甩开那些不堪入目的鬼杀队员百条街不止。 黑死牟仗着夜黑往外栈了一些,打算好好记下这名剑士的长相,择日与其一战,却没料到第一眼看过去居然是张和继国缘一有八成像的脸,顿时令他腹中一阵绞痛。紧接着,不知名的剑士又顶着那张讨厌的脸,向其他鬼杀队的剑士们比手画脚一番,那些剑士们纷纷从口袋里掏出钱来交到那人手中。 ——居然用继国缘一的,神之子的脸行如此市侩之事!就算只有八分像也不可原谅! 黑死牟咬牙切齿,拼命忍耐着等到鬼杀队的其他人都离开了,唯一剩下的那个继国缘一的伪物喜孜孜地数钱时才走出去准备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体会一下侮辱了神明的后果。 才刚走出两步,对方就机敏地抬头向他这边看过来,随后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把钱袋子塞到黑死牟手里,絮絮叨叨地说:“你来得正好,把这一份算到缘一的那份赔偿里去吧,我看他八成又被其他队士们忽悠去做白工了,你也知道他那憨劲,就别跟他计较这些五毛一块的事情,他有把工资交上了就算了吧。”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袋钱,黑死牟还没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抓住了青年剑士口中对继国缘一的批评,并且下意识地开口:“缘一……是品德高洁之人……并不……憨傻。” 继国光也听着“继国岩胜”这几乎要把一句话砍成三段来说的方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脑袋,带着九成的确信问道:“黑死牟?” “是。”剑之鬼矜持地颔首,并且再次强调:“缘一……大智若愚,淡泊……名利,此等心智……并非凡人……得以体会。” 继国光也皱着眉头,用十分嫌弃仿佛看到什么下作东西的眼神盯着黑死牟看了一会,道:“继国岩胜,为人处世细致、体贴、面面具到,加以心志坚定,纵使处于困顿之中亦不为名利财帛所惑,要论品德高洁,我只服继国岩胜。” 黑死牟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有……” “喔,我不是在说你。”继国光也一把将钱袋子从黑死牟手里拿回来,那可是缘一的赔款,他洗劫了好多大正鬼杀队士才攒下来了,哪能这么轻易送出去,“我是说我大哥。” “你大哥……是哪一位?”黑死牟觉得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中,但是他没有证据。 “不是哪一位,是月之呼吸的继国岩胜啊!”继国光也拍着日轮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继国光也后来说了些什么,黑死牟其实没有听清。他满脑子都是鬼舞辻无惨最后得意张狂的笑声,如果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这里头有古怪,黑死牟这四百年就真的白活了。 他这是被自己的主君给狠狠地坑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火彩虹非常漂亮,可以自行百度。 以下来自维基百科:火彩虹(fire rainbow),又称日承(Circumhorizontal arc),是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看起来像是天空中自燃的彩虹。 要出现这样的自然现象,须满足发生条件:高空中卷云层所在的高度至少要有20,000英尺(6,100公尺)以上;卷云层里的冰晶数量要足够;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太阳照射卷云层的角度正好要为 58度在低纬度较为常见。纬度越高越难见,而在55°N以北或者55°S以南则完全看不到。 月亮也能产生日承,但是这种现象更加罕见,因为月亮要足够亮(比如满月)才能产生可以让人看到的日承。 古人常称伟人降生时天空彩云五颜六色有如火烧,即指此现象。 感谢在2020-01-28 22:57:25~2020-01-31 23:3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槐序 12瓶;silver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大正 12 请问继国岩胜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放在继国缘一面前,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么一句:“兄长大人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兄长。”要说他敷衍,可他每一个字都说的情真意切,实在不像是在胡说的样子。 同样的问题放在继国光也面前,他会准备好茶水点心,然后说一整个下午,说的尽是乍听之下像是嫌弃的话,比如:“那个家伙臭毛病多得很,什么事情都要弄到尽善尽美,呸!什么事情都这样费心思也不怕头秃?”之类明贬暗褒的话,直到问话的人被灌了一肚子茶水,脑子都晕乎乎只剩下一个念头:“继国岩胜真棒!” 至于继国岩胜本人,他首先会皱起眉头,像是此问背后隐藏着和诸天星辰宇宙洪荒有关的深刻奥秘,随后礼貌周全地吐出令人汗颜的话:“您手边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吗?”但凡接地气一些的人,都会自动将这句话翻译成:“你问这种问题是吃饱太闲吗?”然后尴尬地打着哈哈找个借口逃离现场。 黑死牟的答题风格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继国岩胜……那是个……只能匍匐在神之子的……施舍下,卑微地……苟活着……一无是处的男人。”黑死牟平静的脸色唯有在说到神之子的时候才会有所变化:“那个男人……恐怕就连诞生……都只是……为了衬托继国缘一的美好。这世间……唯有继国缘一……才是真正完美、高洁无瑕的……世人典范。”无论怎么提醒,话题总会在最后全面倒向对继国缘一的称赞。 继国光也已经听了大半个晚上,关于年幼的继国缘一是如何弱小可怜又无助,每天黏在母亲身边,因为家主的命令被继国家从上到下视为无物——但是,即使是这样艰难的生活,因为继国缘一高风伟节、渊渟岳立、出类超群,自幼便立在人类德性的顶点,他并没有心怀怨恨,对那些无视他的人进行报复。 “不是,父亲虽然迷信、固执又自视甚高,但好歹是一家之主,缘一就算不受喜爱,那也是一家之主的儿子啊!会故意去伤害缘一的是长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想不开!既然没有人故意伤害缘一,他到底要报复什么东西?报复不跟他聊天吗?” 黑死牟好像没有听到继国光也的反驳,继国缘一传有了新的展开。 继国缘一七岁那年就展现神之技,打倒了继国家当时的剑术教习。且不只是单纯打倒了教习,而是在短暂的交锋瞬间就挥出四击直接将人打昏,颈、胸、腹、腿四处被击中的地方甚至肿起了拳头大小的包。若是在战场上真剑交锋,教习早已丧命,这只不过是继国缘一首次拿起袋竹刀的战绩。 若是换了他人,恐怕早已沾沾自喜以天才自居,但继国缘一何许人也?神子降世品行高洁、淡泊名利,同时心怀慈悲,不喜刀剑打击人体的触感,天赐的体魄和通透视觉的才能,让剑术在神子的眼中不过是儿戏……不,甚至比儿戏还不如。 “那个……什么淡泊名利之类的,我跟保证缘一没想那么多,他那脑子里没有太多太复杂的东西,真的就只是因为剑术这东西他碰了一次不是很喜欢,就不想继续接触。至于通透的视觉……你知道他都用这招在打花牌的时候作弊吗?百人一首到现在都还没有背完,打花牌十次可以赢八次都是靠看对手的动作去抢牌。” 黑死牟的嘴唇不甘愿地抿了抿,看起来在重新酝酿被打断的情绪:“通透视觉……乃缘一天生具备……何来……作弊一说?定是你……技术不佳……心生嫉恨。” 这话说的继国光也差点没直接气出个好歹。 明明把“嫉恨”这两个字写成粗体背在背上一背四百年的就是眼前这只鬼,反过来指着别人鼻子指控“一定是你嫉妒缘一!”倒是喊的很大声啊! “行吧,就怪我自己动作不够隐蔽,反应不够快好了。”继国光也双手抱胸,挑起一边眉毛继续进攻:“可是他到现在还背不下和歌也是事实。” “缘一是神之子……这些……小节……无需在意。娴熟和歌……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黑死牟甚至步步紧逼,继续训诫道:“你既自称是……另一个世界……‘缘一’的弟弟……怎能……如此……不敬兄长。” “你怕不是忘了,我还有一个大哥叫继国岩胜。”继国光也垂下眼,平静地开始陈述:“小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命比弟弟好,因为他身体健康、没有奇怪的诅咒斑纹,吃的穿的都是按照继国家仅次于家主的标准来。继国岩胜不能抱怨,抱怨了就是不知足、不懂事。关于学习的事,无论是剑术、文学、礼仪、交际,继国岩胜都必须要做到最好,为什么?不是都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一只手都还有五根手指不一样长吗?那怎么成!继国岩胜他都已经这么好命了——事情做得好是应该,做得不好被揍一顿难道不是活该?” 从黑死牟的角度看来,这个面若沉水的青年虽然处处透露着古怪,但在敛去了嚣张的气息之后,看起来越发接近他记忆中的继国缘一,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宠辱不惊的态度,但就算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那通身如同太阳一般光辉耀眼的气度也无法被遮掩——比起继国缘一,眼前这个青年在气度上还差了些。 黑死牟听着继国光也的叙述,那逐渐淡忘的过去似乎也随着青年的嗓音被一点一滴拼凑成型,年幼的孩子乖巧地捧著书本诵读,眼神却忍不住被院子里满开的樱花给吸引过去,偶而陪伴父亲去拜会其他大人的时候,大人家的公子曾经不经意地提到赏樱时节的趣事,使他的心里一直对赏樱一事埋着小小的向往。 他曾经大起胆子向父亲请求全家人一同赏樱——不需要去太远的地方,继国家的领地上就有漂亮的樱花,但对父亲而言,樱花这种东西年年都有,有心思想赏樱这种事情,肯定是课业布置的太过闲散,才让他胡思乱想。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赏樱一事。 “继国岩胜是个非常克制的人。”继国光也抬起头来看了黑死牟一眼,又很快的错开目光,转而仰望今夜天空中高悬的明月:“他也觉得委屈过,也有想要把书本撕烂,把茶水泼到先生脸上,甚至是把木刀折断丢到池塘里去,再也不要练习的时候,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做,一次都没有。” 黑死牟想要开口反驳,说剑术是自己一生的追求,他怎么可能有过放弃剑术的念头,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理由无他,继国光也所言句句属实而已—— 没有哪一个孩子,会心甘情愿在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就被大人塞进模板里面,一举一动都要依照模板的标准来,哪怕是喜悦欢笑都有一套既定的表达方式。稍微有些偏差,轻则训斥一顿,重则有皮肉之苦。 没有哪一个孩子,会心甘情愿在外头鸟语花香之时,被拘在屋子里背诵大半都难以理解的和歌和古文,短歌里头再美丽的恋语,都比不过窗外麻雀的啁啾悦耳。 更没有哪一个孩子,会怀抱着喜悦让自己的手掌一次又一次被磨的起泡,痛的时候连筷子都握不稳,捧着碗的时候,每一口饭都和着一抽一抽地疼痛被囫囵咽下。 这所有的一切,孩子都不喜欢。但是没有人在乎,因为他是个“好命的孩子”,只有好命的孩子才有资格领受这些痛苦,因为你看那个“命不好”的孩子,连“享受”这些的资格都没有。 “继国岩胜是为了成为家主而被生下来的,并不是受到什么期待……啊……好吧,他受到了成为合格继承人的期待,但这份期待同时意味着‘没有办法成为合格继承人的继国岩胜,’是可以被替代的。没有人会和孩子解释这些,但随着年纪增长,他至少还是明白了自己必须优秀这件事,并且拼命的努力,其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继国光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耸耸肩,语气一下子变的轻快了些:“当然,在那个时代,继国岩胜确实已经比很多人好命,至少不需要担心下雨的时候没有避雨的屋顶,不需要担心下一顿饭的着落,不需要担心衣服是不是够暖可以过冬,相应地,继国岩胜要承担更多责任,为了承担责任而需要各式各样的锻炼,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段过程中忍耐的一切痛苦,不需要其他任何人来赞赏,也不会有人可以理解,即使曾经身处于类似的情况,每个人感受到的痛苦和喜悦都是不同的,那些都是确确实实只属于继国岩胜——只属于你的东西——你的尊严。” 黑死牟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继国光也”身上的古怪感从何而来。当他在讲述“继国岩胜”的经历时,虽然用的是述说他人事务的语气,但是那份熟悉却又像是在描述自己亲身的经历和省思,简直像是他也曾经是“继国岩胜”似的。 “尊严……那种东西……在至高的剑技面前……何足挂齿?” 黑死牟何尝不想在继国缘一面前挺直了腰杆做人,但无论是剑技还是呼吸法,他都比不上继国缘一,唯一比的过继国缘一的就是出生的时候比他早了几许,若要他仅凭着这一点就以大哥自居,和那些整天游手好闲,只有惹了麻烦才回家以大哥的身份指使弟妹为自己收拾残局的废物有何差别? 继国光也只能苦笑,若是能三两句话轻易解开黑死牟多年的心结,那他也不会以鬼身在世游荡四百年了。 “足、不足由谁说了算呢?其他的人我管不到,我只知道世人可以按着我的脑袋、压着我的肩膀、踢弯了我的膝盖让我跪下,但那只是一时的。”继国光也缓步走向黑死牟,若是继国岩胜或是继国缘一在这里,看到弟弟毫无防备地走向前任上弦之一,怕是要立刻拔刀自刎求脱离这恐怖的恶梦,继国光也停在黑死牟面前一步的距离伸出食指点上对方的心口:“什么时候站起来,那是你自己决定的。天快要亮了,我就不耽误你找地方过日……啧,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呢?总之,该怎么着,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黑死牟目送继国光也晃晃悠悠地甩着钱袋子走远,心中默默咀嚼对方所说的话。平心而论,黑死牟是相信继国光也所说“我是继国家三子”这个身份的,鬼的感官让他可以直接从种种细节判断血缘,哪怕是间隔数代稀薄的血缘都不在话下,更别说是直系的兄弟。若是再问大正与战国之间四百年的时差,再见识过千奇百怪的血鬼术之后,黑死牟倒不觉得这种奇遇有多么匪夷所思。 这么说起来……他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弟弟? 黑死牟回想了一下方才通透的视野之下继国光也的身体,尽管锻炼的状态极佳,但依稀看得出有几处天生脆弱的部位没有养好……也不知道那个“继国岩胜”是怎么哄骗弟弟的,都把人照顾成这样还能让弟弟一心向着他,帮他说话! 对了,现在的医学似乎已经很进步了,还是去弄点西洋药和营养品什么的让他带着吧,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回到四百年前了。 心思转得飞快,眼看继国光也就要走出视线范围,黑死牟想着至少应该要问清楚要怎么寻他,话到了嘴边却不受控制地变成:“继国缘一……也是你的兄长……切记要……尊敬他!” 继国光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口吐芬芳:“你特么的果然是中了缘一的毒吧!有病!”随后气咻咻地加快脚步用上了呼吸法,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 被判断有病的黑死牟默默地在心里把继国岩胜记了一笔——是怎么给弟弟做榜样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怎么开口就这么糙呢? 不能接受。 得去让这个继国岩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可以。 要是能让继国光也正确认识到继国缘一才是人生最佳的模范就更好了。 黑死牟怀着雄心壮志,准备今天一落日就去找大城市采买西洋补品,回到自己落脚的空屋,仔细地关上门窗,看着满室萧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欠缺了重要的交易媒介。 “糟糕……没有钱……买补品。” 身为鬼,除了少数隐匿在人群当中的特意以外,平常躲着人类隐藏身份还来不及,一般是不需要钱财这种东西的。所谓的特例,一是已经被斩首的上弦之六,二则是上弦之二的童磨。 他记得童磨经常抱怨他的万世极乐教徒又送了一堆昂贵的好东西来孝敬他,多到快要没地方放了,让他非常苦恼。童磨自己都说了感到困扰,他肯定不会介意把这些值钱的财物分一点出来的。 唉,可他也不想要成为童磨饭后闲聊的话题:“欸,你们知道黑死牟大人日子过得好苦,还来找我借钱行方便呢!好可怜啊,我都看不下去了。”以他对童磨的了解,那厮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死鬼的嘴最牢呢。 作者有话要说:三次元再度炸裂,无法保证更新频率了…… 请小天使们多多包涵! ======== 根据继国兄弟两人的童年回忆,缘一离开家的时候是七岁,实在很难相信岩胜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立定志向觉得自己深爱剑术,剑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blahblah。 我个人觉得比较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从小就听身边的人讲:“你一定会像爸爸、叔叔、伯伯那样成为了不起的武士。”甚至在自己做出喜欢剑术之类的言行时,会被大人嘉奖“这个孩子像爸爸,以后一定很了不起。”之类的话。 在小孩的人格成形的过程中,为了被肯定,潜意识里就让自己喜欢大人喜欢的东西——因为这样大人会奖励我(是以幼教有一种说法就是用鼓励的方式诱导小孩做正确的事,而不是当他做错事的时候打骂)。 所以这里就对“岩胜爱剑”这个前提打上了一个问号。 再对比缘一,他有天份但是从小就没有人拘束他,妈妈都觉得这孩子很苦命,推测应该是疼他都来不及,更别说严格要求他的言行。所以小时后的缘一其实是很任性的,只不过他的任性不是表现在熊孩子撒泼这方面,而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主要表现在两个面向:1. 挥剑打人我不喜欢,我就不拿剑了,什么第一第二武士……有机会再说吧。 2. 我不是很想要当和尚,老妈又死了没人帮我,那我就去你们管不到的地方吧。掰掰! 3. 有一个小姑娘觉得孤单寂寞,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吧! 其中的第二点,虽然原作中没有提及,但是仔细想想,今天一个小孩说跑就跑,明天是不是外面的贼人想进来,说来就来?请问如果你是老板,是不是也要把看门的、巡逻的,甚至平常在老婆身边伺候的人都抓起来修理一顿,让他们以后做事皮绷紧一点? 至于第三点,先别说古时候的人民风纯朴等等,那也是缘一运气好,碰到的是善良的小姑娘,而不是什么外表柔弱内心变态的坏人,否则实在难以想像他可以顺顺利利长成这么大个。 一个是从小被约束的哥哥,一个是自由奔放没人管的弟弟,其实不需要什么天才来做爆点,单纯放三次元里面,也是很容易起冲突的家庭设定了。感谢在2020-01-31 23:38:38~2020-02-04 23:4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煮肉片 30瓶;魔法少女君莫笑、何似、舒棠 10瓶;俟于城隅、我的心里只有猪猪、律间 5瓶;半世闲、正十三、休特罗姆、炼狱杏寿郎的夫人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大正 13 正当万世极乐教教众遍寻不到教主,只在房里找到教主的衣物与不离身的折扇,聚集在一起高声恭贺教主大人羽化成仙永驻极乐世界时,黑死牟已经揣着金银细软在十万八千里外繁华的大都市寻求西洋来的补药。 继国岩胜并不知道继国光也和黑死牟的一番长谈,他正喜悦于产屋敷天音夫人带来的好消息,根据天音夫人在神道那边的联系,三兄弟返回正确时间的契机应当就在近期。 “据说近日天上会有帚星出现,过去每逢帚星经过,都会有‘神隐’的现象,或许与三位的出现有关。”天音夫人是这样说的:“三位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若是在帚星出现的时间,回到三位最初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地点,或许可以找回不同时代之间的连结。” 回想起来,他们三兄弟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也正在讨论天上将有帚星经过的事情,以他们那个时代的角度来看,岂不就是三兄弟突然之间“神隐”了吗?对于天音夫人所说的方式,继国岩圣还是怀抱着满心的希望,因此这几天都在努力试着摆平弟弟们惹出来的欠债。 锻刀村虽然长年协助鬼杀队锻造日轮刀,深深了解剑士们斩鬼之险峻,对待奔赴第一线杀鬼的队士们虽然报以敬意,却也不是任由鬼杀队搓圆捏扁的。在村子被鬼入侵,不得不迁村的状态下,家里的壶还莫名其妙被人砸了,锻刀师们在请求赔偿上可是抱着出一口怨气的心情而来,在价款上毫不留情地狮子大开口。若说三兄弟确实是这个年代的剑士,这样的价钱虽然会令人肉痛一阵,但勒紧裤带几个月也就把钱攒回来了。锻刀师们在喊价的时候还是留了心思,务求打的够痛,又不伤筋断骨,全了锻刀师一派的面子,又没给鬼杀队太难堪下不了台,对一些用鼻孔看人的剑士,还能杀杀他们的威风——多么厉害的剑士大人都给我们乖乖赔款,你们这几颗小白菜调子不要唱太高! 这件事要是处理得好,还能顺便给继国兄弟们和锻刀村之间留下一个好来好去的关系,多少剑士想着和低调的锻刀师打好关系都没有门路,这也是锻刀村另一种感谢继国兄弟们救下村人的谢礼。 难就难在他们三兄弟在这个年代是实打实的贫户,半毛积蓄都没有,又不能大肆声张自己是战国时代的人,这份礼实在受不起,继国岩胜只能装作看不穿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一边凶着弟弟们去老实挣钱少惹麻烦,自己则是腆着脸一户一户地认错赔礼,低头拜托债主大人高抬贵手,俨然一副对自己债台高筑诚惶诚恐的老实模样。 诚然,有着“回家”这个杀手锏,隔着百年的时光,继国岩胜大可双手一摊当作没这回事,锻刀师们也不缺这几个钱过日子,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弟弟们做出这种如地痞流氓般的赖帐举动,但他也不想让弟弟们被债主轮番数落——哪怕是基于一番好意。 先别说继国缘一本来就是个单纯到有些木讷的个性,被数落完恐怕除了自己难过,也不会明白这其中深意。继国光也倒是有可能看出来,但继国岩胜还真怕这小子看出门道之后脑子一转不知道又想了什么“利己利人”的花招,把水给搅的更混,索性把他和缘一这两个搅事精一起轰走,也不知道他们俩这几天的安分是不是代表……不,停下,别再想下去了。 制止了自己的脑袋胡思乱想,继国岩胜才刚刚走进屋内,就敏锐地感觉到室内的气氛与自己离开时相比有微妙的不同。 产屋敷耀哉给继国兄弟们布置的这套房产位置距离热闹的地区有一段距离,贴心地兼顾了三人的隐私,又不会剥夺他们在这个时代走走看看的机会。因为是在离开闹区必经的路线之一,鬼杀队的人们偶而来造访也不会显得过于突兀,例如灶门炭治郎就时不时带着他的两个同伴来造访,顺便和继国缘一讨教日之呼吸的技巧。时透无一郎身为柱,平常任务非常忙碌,但只要得了空闲也会来和继国岩胜切磋,其他的九柱也都陆陆续续有来打过招呼,就连前任炎柱,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人,都和身为现任炎柱的儿子一起登门造访过,只不过全程表情复杂,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闷气。 如果是这些人来访不遇,他们绝对不会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闯入屋内——哪怕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无视这套房子所有门墙的能力。 小心翼翼地抚上日轮刀,继国岩胜放缓了脚步在屋内检视着每一个角落,也不敢随意点起电灯,直到确认屋里并没有躲藏的宵小。所有的摆设都没有太大的变动,但从微小的细节可以看出不久之前曾经有个人打开了橱柜、翻看过里头的物件,但细究起来却什么也没少——怕不是遭了贼还被嫌弃没有值钱的东西吧?可哪个贼不是翻箱倒柜搜索财物,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挖干净,下手这么客气细致的贼他也是第一次见。 继国岩胜的盗贼论只持续到走进厨房的那一刻就被排除了。 哪来的贼会给屋主送鸡蛋的?还是满满一篮子,每一个鸡蛋都是差不多的大小,蛋壳上干干净净连一块斑都没有,一看就是仔细挑选过的。 “能吃吗?”继国岩胜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颗鸡蛋,好像下一秒鸡蛋就会炸裂似的,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问题,继国缘一回来的时候一头雾水地被拉到厨房检查鸡蛋,每颗蛋至少被反反覆覆看了三次确认没有古怪,继国岩胜这才打蛋下锅——打蛋的时候还用上了日轮刀和月之呼吸,谁知道那蛋是不是乱七八糟血鬼术的产物。 本以为鸡蛋事件只是哪个脑子比较直的鬼杀队队员的手笔,继国岩胜怎么也没想到在鸡蛋之后,他还会陆续在厨房找到半死不活还会甩尾巴的鲭鱼三条、还待着土渣子的松茸一篮子,当他一回家面对两只咯咯叫的母鸡,而满地乱飞的鸡毛却证明了他绝对没有产生幻觉时,继国岩胜已经不会惊讶了。 他甚至可以淡定地拿来纸笔写下:“渍物吃完了”各式各样的渍物在纸张消失的第二天就出现在灶台上摆得满满当当。 “缘一想吃十胜庵的葛粉糕。” “光也喜欢京极轩的柚子馒头。” “如果能顺带帮我带一些最中就更好了,感激不尽。” ——时至今日,继国岩胜已经点餐点的十分顺手,甚至还会挑惕地指定店家,但是那位谜之外送员好像对他有点意见,只要是他具名点的餐,无论是食材还是即食品,永远都不会被送到。 继国岩胜着灶台上多出来的两件点心和刻意被忽略的最后一项,眯着眼喃喃自语:“这么看不惯我吗?真是有趣。” 此刻的黑死牟正在码头边等着他预定了好些日子的“货”进港。 虽然大城市都点起了电灯,入了夜也是热热闹闹地,但要找开到晚上的西洋药店还真不简单,好不容易让黑死牟找到了一间,却说他要的那种补药抢手得很,得先预订才从洋人的地盘运过来,还特别昂贵。 黑死牟多年没有和人类来往,又不好表现出自己一无所知的模样,正在思索该怎么摆谱,早看出了客人的犹豫的店主人遮遮掩掩地拿出了一本写满人名和数字的本子,指着最上头的几个名字说道:“您看看就好,可别说出去,就连这些大人物都是和我订的药。我做生意,不能说给您最便宜的价钱,但绝对给您可信、有效的货!您要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过几日再回来也行的,但是最迟得在这周给我的准信,洋人那边的船期错过了,就得再等几个月了。” 黑死牟记下了那些名字,又花了一天时间打听,才发现那些都是当世有名有姓的实业家,并且都上了年纪。果然是因为家里有钱,才能买得起西洋的补药吧!这么一想,黑死牟就觉得店主人的话多了几番可信度,又借着通透的视觉观察店主在交易时的心跳和呼吸,确实没有因为说谎的反应,这才非常大手笔地让店主把过去客人买过最好用、最有效的通通订个三份,并且在店主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的情况下,直接用自己从万事极乐教搜刮来的金银付帐。 顺带一提,下订单时用的还是鬼舞辻无惨的名字,就冲着这个老板守不住话的个性,如果能让鬼杀队去找那家伙的麻烦,黑死牟觉得也是挺解气的。 ——不就是遭了继国缘一嘛!在他那个年代,就算是要交换人质也得把礼数做全啊!像现在这样被扫地出门那是多么羞耻的事!自己好歹也在鬼舞辻无惨手下本本分分地干了四百年的活,就换了这么个下场。鬼舞辻无惨,呸! 黑死牟订的货沉甸甸地装了两箱,就连码头惯常搬货的工人在扛箱子时都绷紧了手臂的肌肉,这点重量对于鬼来说却不算什么,若是平常时他甚至可以扛着这箱子连夜急奔到继国兄弟家,连汗都不出一滴,可惦记着箱子里的药物,黑死牟还是放慢了速度,等抵达目的地时时,天都要亮了。 继国缘一惯常是睡的很沉很好的,就算喝多了水起夜,一沾上枕头也就立刻睡死过去,今晚却一反常态地辗转难眠。眼看自己在棉被里翻来覆去的动作快要把旁边的继国光也都弄醒了,继国缘一干脆起身穿上外衣,打算在外头跑一跑,就当作活动筋骨。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刚刚拉开房门,脚步都还没踏出去,继国缘一就对上了自己的脸。 “兄……兄长……大人?”在继国缘一的通透视野之下,眼前这个人撇开皮相,无论是骨骼的比例还是肌肉的分布都和继国岩胜一模一样,但是……继国缘一扭过头去,棉被里还有一个睡得香甜的继国岩胜,小小声地打着呼噜。 “鬼?”眨眨眼,继国缘一再看得更仔细一些,就看出了藏在拟态之下属于鬼的小特征,例如口中尖利的獠牙和虽然磨平了但依旧异于人类的指爪。 “别……声张……”黑死牟肩上扛着装了药的箱子,一手竖在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 继国缘一乖巧地点点头,非常顺手地将黑死牟肩上的药箱拿了一个下来,安安静静地让路,歪着头等待黑死牟指示自己该把这箱子搬去哪。 黑死牟同样安静地看着继国缘一,深深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点“我家被鬼闯入了”的自觉,莫非是因为他的拟态? 撤掉了人类的为装,露出了六只鬼目,黑死牟自信满满地打算欣赏继国缘一(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的)惊吓的神色,却只看到继国缘一的眼睛睁大了些,亮晶晶地像是极想凑上前看仔细,又硬生生忍住了,只能自己为隐密地瞟,殊不知这些小动作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明明是身形跟自己一样差不多,甚至细细比较起来可能还要更壮实一些的大男人,却横生了一股小动物似的气息,明明是极大的反差,却像是摆在天秤的两端上找到了一个意外的平衡点,不但不会显得突兀,反而让黑死牟生出了一种想要拍拍对方的头,说句:“好乖!”的冲动。 ……真不愧是,继国缘一! 虽然被继国缘一的出现打乱了计划,但是毕竟经过了四百年的沉淀,日前也曾经和继国光也打过交道,黑死牟的诧异很快地消弭无踪,正准备领着继国缘一去把药物安置好,却怎么也没想到人 (鬼) 不走运的时候,就是喝水都要塞牙缝的。 继国光也早就被继国缘一之前在棉被里扭来扭去的动作弄醒了,原本还迷濛着,房门一开外头的冷风扑面灌进来,可让他彻底醒了过来,正想去把门关好,快点回被窝里补觉,就看着黑死牟登堂入室瞪着六只鬼眼。 清晨时分本就是人体血压波动的高峰,继国光也又是被冷风激醒的,正想上前质问这家伙跑来搞什么鬼,胸口突然一阵抽痛,眼前满是黑点,连血吐不出来就啪嗒一声直接倒在继国岩胜的被窝上。 “唔呃!”继国岩胜正做着回到战国时代,和三五好友吃酒闲聊,无事一身轻的美梦,突然一个泰山压顶的重量让他差点没把胃酸全呕出来,挣扎着把身上压着的弟弟翻过来,继国岩胜面对着已经翻了白眼不省人事的弟弟,爬出棉被三步并作两步,鞋都没有穿就冲出家门直奔最近的诊所,除了一句下意识吼出来:“缘一!看着你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杵在旁边的黑死牟,因为走得急,大门都没有拴上。 “我……我这有……西洋药。”黑死牟只会杀人、吃人,治病救人是半点不会的,捧着一箱子昂贵的西药下意识地就去看记忆里无所不能的继国缘一。不料他得到的回应却是继国缘一手里抓着一罐深褐色瓶子的小药丸,罐子上密密麻麻地印着洋文,求救似地看着黑死牟反问:“这药上面写着什么?这么多,要怎么吃?” 一人一鬼八目相对,黑死牟最初属于人类的那双眼中甚至留下了泪水:“我也……看不懂。” ——继国缘一,你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三次元忙炸。 不只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有我预计申请海外留学要准备的材料也要弄起来,想着兼顾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会以三次元为主,什么时候行有余力,会把握机会写文。 看着连载的进度,可能不久之后打完老板就全剧终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让继国兄弟股继续跌的转折发生,有也无所谓,我写文一向都是用爱发电。只是想要和看文的朋友们交代一声,之后的更新不定期,只能说会尽力,谢谢各位一路的支持! 感谢在2020-02-04 23:40:32~2020-02-07 00:2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入腐门深似海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大正 14 医生被“请”回来的时候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下巴带着胡渣,头发也翘的乱七八糟,一看就知道是从美梦中被人吵醒的,不过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摆在那里,昏倒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再怎么不甘愿也得亲自看过病人才能判断。 翻开眼皮检查瞳孔反射、听过心音又量了血压,医生从医疗包里摸出针筒和透明的药液,一边抽药水一边念叨着:“血压稍微高了一点,但是清晨嘛,一般来说血压都会比较高,这种时候从被窝里出来突然被冷风吹一下,一冷一热就容易出问题,我给他打个营养针,缓过来就好了。” 看诊的过程中,继国岩胜全程盯着医生的动作,听诊器、血压计之类的东西虽然没有见过,但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可那针筒一拿出来,还是让继国严胜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拳头,继国缘一那一双眼睛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甚至对着尖锐的针头都发直了。 早在医生进门的时候就换上人类拟态的黑死牟,反而是除了医生以外,在场最镇定的一个,至少没有一副随时要跳起来把医师摁在地上磨擦的样子。 医生完全没有察觉到围绕着自己的紧张气氛,打完了针正要交代照顾病患的注意事项,就看到被拆开的箱子还有其中瓶瓶罐罐的西药。想到有钱人家崇尚吃西洋维他命、营养品的风气,医生忍不住提醒道:“您家也是挺讲究啊,不过这西洋的保养品也不能吃的过量,平日的饮食营养均衡才是重点,吃这些补品不过是锦上添花。” “您说的是。”眼神在另一个“继国岩胜”身上扫了一圈,继国岩胜毫无畏惧甚至大大方方地借医生的手调查这一箱古怪的西洋药品:“能不能劳驾您帮忙看看,这里头有没有哪些药用起来要特别注意的?” “让我瞧瞧……”医生随手拿起放在箱子外的药瓶,正是黑死牟和继国缘一两人一开始研究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的那一罐,将瓶身翻转到贴着标签的那一面,还没看多久,医生的脸色就有些尴尬。 “咳咳,还有其他的吗?我全都看完再一起解说吧。” “有……都在……这里。”黑死牟将箱子推到医生面前,同时徒手将另一只还没拆封箱子的封箱木板连着钉子一把扯开:“卖家说……都是好货。” 黑死牟惊人的手劲把医生下出了一身的冷汗,又拿出了几只药瓶读起上头的标签,只是越读脸色越难看,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几滴冷汗,眼神也有些飘忽不知道该往哪看才好。 “请问,药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是买到假货了?”继国缘一关切地询问,却让医生的脸色更加不自然。而一听到“假货”两字,黑死牟的眼睛一眯,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在计划要找卖药老板算帐。 “不!不!不是假货。甚至说好货也没错,你们看这些图案,大医院里头用的西洋药,也都是几间药商出品的。”医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解释挽救了某个小商人的性命,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到底要怎么委婉的解说这些药的适应症,“不过……这些药都是……顾肾的,以医学的角度来说,我们并不鼓励长期吃这类的药物来……嗯。” 医生的眼神轮流扫过继国岩胜、黑死牟和继国缘一等三人,对于这一家兄弟“三胞胎”的身份没有丝毫的怀疑。 三个大男人,年纪轻轻就要用这种药,一次买的量还这么多,肯定不是一个人用的——这是遗传问题啊!医生的眼神里带上了同情。 “咳咳,如果是先天遗传的问题,其实吃药的帮助……不大。但是也不需要太刻意强求,三位今天能在这里,我们能像这样谈话,就表示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可这份希望要是因为吃药吃坏了,反而得不偿失啊!” 继国家三位铁铮铮的汉子死水一般的眼神目送医生离开,对于这堪称失礼的举动医生非但没有在意,反而还在继国岩胜递给他出诊费的时候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将钱塞回去,并且重重地点头——加油的意思不言而喻。 医生离开后,继国岩胜完全靠着多年养成的本能将呼呼大睡的继国光也被塞回棉被里,继国缘一仍然处于呆愣的状态,还是因为黑死牟突然抓着一瓶药一股劲地往后门冲,打算冲进灿烂阳光的怀抱中,这才惊醒了继国缘一死命地抱住他的脚不让他如愿。 “你放开。” 黑死牟解除了拟态,六只鬼眼中写了六倍的生无可恋。回想这一生,放弃了家族、放弃了妻儿、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就为了要超越继国缘一,才找到了两人谁比谁也好不到哪里去的领域,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在继国缘一面前把男性的尊严连同智商都一起丢了个干干净净。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人间不值得。 “可是外面有太阳,无论您想去外头做什么,晚一点不行吗?”继国缘一真诚地打算帮黑死牟分忧,可听在黑死牟的耳朵里,这简直像是圣人继国缘一看穿了自己丑陋的心思,但仍本于高洁的性格打算拯救自己这毫无价值的生命。 “不要……阻止我!放手啊!”黑死牟咬着牙,拼命地想要摆脱继国缘一,可继国缘一何许人也?那可是总角之年就有可以大人打成猪头的怪力,可以背着弟弟从荒烟蔓草的乡下一路跑到城里看大夫气都不喘一下的人间人外,哪怕黑死牟怎么挣扎,就是无法挣开继国缘一钢铁般的钳制。 “不。”继国缘一固执的摇头。 “我是鬼……你是斩鬼人……这样……像什么话!”黑死牟眼看甩不开继国缘一,就想拿话来刺激他。 “您不是普通的鬼(Oni),是……是鬼哥(Oniki)!”当继国缘一用那总是正经八百的脸大声说出双关语时,效果简直比任何搞笑艺人都要来得强烈,黑死牟有如被摁下暂停键,继国岩胜则是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眼中写满了像是看到儿子第一次开口喊爸爸的感动。 “这么多年……缘一终于也会玩双关语了。”继国岩胜感慨地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继国光也,“光也要是醒着,肯定也会很感动的。” 黑死牟看着眼前这比什么恶俗话本……不,甚至比下弦之五的家家酒还要辣眼睛的画面。简直不敢相信趴在地上这个鼓着脸颊耍赖不松手的是继国缘一,而那个开始感叹孩子一路学习遇到多少瓶颈终于熬出头了,跟老母亲一样家伙就是 “继国岩胜”。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仰头望着天花板,黑死牟不禁如此怀疑。 “行吧……我……不出去了。你放手。”即使黑死牟都这么说了,继国缘一还是有些不安地跑去锁上了后门(好像那道锁可以挡得住他似的),又一屁股坐在黑死牟身旁,彻底挡住往后门的路。 “你们……都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黑死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几个人可以如此冷静的面对自己,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猛然看到变成鬼的自己 (家人) 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吗? 继国岩胜伸出一只手指在眼角点了点,说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这个世界的继国岩胜,变成了鬼,嗯……还是鬼舞辻无惨麾下的上弦之一,还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 “明明是……另一个世界……却知道的……不少啊。”黑死牟有些吃惊,他本以为没有和自己一样化鬼的继国岩胜对于十二鬼月当是一无所知,却没想到对方的表现像是对十二鬼月知之甚详。 继国缘一在旁边不住点头,还脸不红心不跳地附和:“兄长大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全力以赴,是鬼杀队最优秀最可靠的柱。同理,就是做鬼也不是随便的鬼。只是我不明白……鬼哥为什么会选择跟随鬼舞辻无惨呢?果然是因为那个家伙的花言巧语吧,光也和我说过,鬼舞辻无惨特别馋兄长大人的身子……等等!那个混蛋这么多年没有对鬼哥做出下流的事吧!” “……”化鬼之后常年欠缺言语交流的机会,讲话不太利索的黑死牟,此刻完全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反驳才好,是“优秀的鬼”的定义、“鬼哥”的称呼,还是鬼舞辻无惨“馋他身子”这种莫名其妙的指控,因为要思考的是像太多,黑死牟的外在表现就是单纯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看在继国缘一的眼中,却让后者的脸上渐渐失了血色,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提刀去鬼舞辻无惨决一死战,一触即发的气氛找直到继国岩胜开口打岔才略有缓和:“缘一!我说过多少次了,馋身子之类的话不要随便拿出来说,成何体统!” 继国岩胜咳嗽了几声,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回黑死牟和十二鬼月身上。 “确实,在我们的世界,鬼舞辻无惨早就不存在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和鬼舞辻无惨在血液上关联太过稀薄,不怎么成气候的鬼。什么鬼日、鬼月还是鬼星星,不存在的。至于这个世界的十二鬼月,消息基本上都是从光也那小子嘴里挖出来的,只有关于你的部分他的嘴跟个死蚌壳一样撬不开。” 对着继国光也的方向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继国岩胜边说边摇头:“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不知道他在藏什么,但一看到你我就知道原因了。真是的,那个臭小子,都跟他说过多少次了,他还是在这种地方小心翼翼地就怕我承受不住,我哪有这么纤细了。” 黑死牟不知道该开口反讽:“难道不是吗?”还是应该要赞同继国岩胜有钢铁一般的意志,索性闭口不言。继国岩胜倒也没有期待黑死牟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早见过光也了对吧?这些药还有之前的食物,都是你为了他送来的对不对?那家伙就是这样,在很多地方都神神秘秘的,我也不想要逼他逼得太紧,可又担心他自作主张害到自己。光也他……从小就一直在害怕某件事情,一直到我们那里的鬼舞辻无惨被消灭了,他才像是终于摆脱了某种桎梏,可一来到这里,那种压力好像又回到他身上。现在你出现了,给了我一个新的方向,开始思考会不会光也从头到尾在怕的,其实都是我——怕我成为鬼?” 黑死牟抓到了脑中的那一丝灵光——继国光也似乎是一切的关键,这个人就是个谜团,如果说他只是另一个时空下偶然存在的变数,却又莫名地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但在黑死牟为自己解惑之前,有一件事情他无论如何必须先确认—— “你们……就没想过……我的出现……是阴谋?” “是阴谋又如何?”继国岩胜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将药罐一一放回箱子里去,并将两大口箱子推到角落去,开始准备泡茶,“倒不如说,如果是阴谋的话更好?说不定鬼舞辻无惨自己撞上来,还可以多弄一点惨球的原料回去。对了,缘一,光也是不是说过想要养齐七个彩虹色的惨球,颜色齐了吗?” 继国缘一点点头,补充道:“本来是齐了,但是他的绀桔梗色那颗爆掉了,回去要补。” 黑死牟本不是很想知道“惨球”是什么东西,但是在他眼角的余光中,一颗肉球带着十足的弹性从房间里滚了出来,“啊呜”一口咬掉了继国岩胜随手丢给它的茶渣——想必就是“惨球”无疑。 至于这个球的“原料”是哪来的,那个“惨”字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黑死牟机械地接过茶杯,开始重新审视这一家子鬼见愁的杀伤力,他们对鬼的威胁不只表现在武力上,甚至落实到了日常生活中,要是让他们生活在这个年代,是不是明天就会把鬼抓到工厂去流水线做成罐头了? 黑死牟决定当作自己没有看到那颗球,经验告诉他,适时的装聋作哑可以保障生活的长久安宁,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回继国光身上。这举动落在静静旁观的继国缘一眼里,就好像那两人 (一人一鬼) 才是真正有默契的双子,就连这些小细节上都有一模一样的反应。 “十二鬼月……至少其中的上弦……是接受了那位大……鬼舞辻无惨……大量血液的鬼,过去百年……上弦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为何……光也君……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继国缘一垂下头,好像突然对茶杯里漂浮的茶梗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黑死牟的鬼眼隐晦地往他的方向一瞥,继续说下去:“绝不可能……是从这个时代的……其他剑士得知……这百年内……就连柱……都无法与上弦交手后生还……更遑论……普通鬼杀队士。唯一的可能……是光也君……曾经是鬼……不知何故……以人身重活一世……你我的世界……缘此发生改变。” 继国缘一伸手拦住了正好滚到他身边的惨球,开始掐着球玩,像个赌气的孩子。惨球在他手里被挤成各种扭曲的模样。 “并且……不是普通的……鬼……而是……十二鬼月的……一员。” 继国岩胜将杯子里半温的茶水一饮而尽,手指沿着杯口画圈,当他抬起头来看向黑死牟时,收敛了一切情绪的脸若不是因为脸颊侧边的斑纹,俨然就是黑死牟记忆中那个继国缘一。 “你是想说,如果光也害怕的是我变,或者说是‘我变成鬼’这件事,加上熟知十二鬼月的背景的人只能是十二鬼月的一员这个条件,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继国光也’曾经也是‘黑死牟’和‘继国岩胜’,而他重活一世的契机,必然是因为他曾经见证过我们的终点——大概不怎么美好。” “叩咚”一声,继国缘一面前的茶杯翻倒在桌上,被抓他在手里的惨球兴高采烈地挣脱出去清理满桌的狼藉。这样的动静也吸引了黑死牟和继国岩胜的注意,只见继国缘一先是眼神呆滞,但随着他脑子里的思考逐渐成型,眼神中的光芒渐盛,直到双眼完全被喜乐充满,嘴角也逐渐上扬,直到眼睛都因此而有些眯了起来,一看就是十分快乐满足的模样。 然后带着这样满足的表情流出鼻血往后倒去。 继国光也揉着眼睛从棉被里爬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继国岩胜,一人一鬼,一个人给继国缘一扇风,另一个给他擦鼻血。负责擦鼻血的那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硬是把血擦得满脸都是,等一下血干掉可有的继国缘一难受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继国光也还是第一次看到继国缘一这副模样。 继国岩胜的回答更是莫名其妙:“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缘一他有点受不住吧。” 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我的肝快要阵亡了… 感谢在2020-02-07 00:21:12~2020-02-14 22:3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05050、三坛海会大神、悟芽、东格陵兰寒流 10瓶;我的心里只有猪猪 8瓶;狮子的羽毛、舒棠 5瓶;江澄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大正 15 先不论继国缘一为什么会流着鼻血昏过去,脸上还带着那种满足的微笑。黑死牟和继国岩胜居然没有打起来这一点也足以让继国光也的右眼皮直跳了。 尤其是黑死牟,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还对继国岩胜嫌弃的不行,怎么会一下子又可以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下棋了呢? “嚄——我还以为化鬼之后,这些人类的兴趣早该生疏了呢。”继国岩胜的白子又一次被黑死牟的黑子吃了,但他看起来非但没有陷入劣势的烦躁,反而带着愉快地表情继续落子,“难道上弦当中也有娴熟棋艺的?” 摸不清情况的继国光也不敢随意发言,摸去厨房抓了些点心垫肚子,嘴里的食物还没吞下去,就听到继国岩胜的猜测,忍不住在他背后偷偷翻了个白眼,别的不说,光是上弦的出身背景——邪教教主、街头小混混、窃盗惯犯、渔夫、花街游女和讨债人——虽说堕姬要顺利以花魁的身份潜伏在吉原,应当要娴熟和歌或围棋等风雅之事,但总不能三天两头就去找花魁下棋吧?只怕堕姬都不乐意废这个脑子。 黑死牟状似不经意地朝继国光也看过去,很快地又将目光集中在棋盘上,答出了和继国光也内心所想一般无二的答案。 “唔……是这样吗?”继国岩胜一边思索着要往哪边落子,嘴上仍旧没有停下和黑死牟闲话家常,而黑死牟也没有表现出厌烦或不耐,偶而也会反过来询问继国岩胜一些有关鬼杀队或者继国家的事,像是在细细比较两个世界的差异。 继国光也嗑哧嗑哧地啃着仙贝,心不在焉地把凑过来要清理仙贝渣的惨球挥开,继续观察下棋的一人一鬼。 继国岩胜的脸上始终都带着浅浅的微笑,不是像继国缘一那样笑起来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亮起来的笑容。只是嘴角略微有些上扬,虽然不会直勾勾地盯着人,但当另一方的视线放过来的时候,继国岩胜总是可以即时地和对方目光交会,眼神或是探究或是欣喜,全看当时谈话的意境而定,任谁坐在他对面,都会产生“啊,这个人很喜欢与我交谈”的感觉。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整个鬼杀队就没有人不喜欢找月柱谈话的。 对于这一点,继国光也很是佩服,黑死牟想必也注意到了,但他此时也已经和众多鬼杀队队员一样,一脚踏进了名为“继国岩胜”的陷阱里,打开了话匣子,并且对于逃脱陷阱这件事情并不积极。 继国光也曾经对这个现象提出疑问,当时继国岩胜是这样回答的:“人啊,总是有很多话想要说,难就难在和谁说、怎么说。” ——有些事情不好对亲近的人说,与不相干的人说,或者对着花草树木等死物倾吐又得不到回应。有的人憋了一肚子的话,张了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或者吐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听的人听了也难过。继国岩胜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听话有反应,还会适时地引导人把话说出来、说完整的对象而已。 这个解释让继国光也恍惚了好一阵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继国岩胜居然成了这种长袖善舞的人,明明小时候老是版着脸一本正经……不,哪怕现在他也是不是个轻浮的男人,平日做事甚至十分严谨,但却能做到让其他人心甘情愿地来找他吐露心事,这是前世的“继国岩胜”决计做不到的。 前世做为家主的时候,为了让自己配得上“一家之主”这个从弟弟手里偷来的头衔,继国岩胜在家臣面前赏罚分明但也不苟言笑,生怕父亲手下的老臣因为年纪而看轻自己,只有在妻儿面前可以稍微放松,但要说他是个“慈父”也不尽然,应该说自幼在父亲的责打中长大,就连母亲的面都不常见到的继国岩胜压根不知道“慈父”是怎么样的。 “你们……与我所想……相去甚远。”黑死牟看着继国岩胜的白子一步步将棋盘上的劣势扭转,不疾不徐,与自己杀伐果断的风格截然不同,“可笑……本该是……同一人。” “你们”一词让继国光也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去假装专心吃点心。黑死牟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兀自和对面的继国岩胜说话。 “你难道……从未感到……嫉妒?”不需要明说,在场的两人都知道黑死牟所说嫉妒的对象是谁。无非就是那个鼻孔里塞着纸团止血,一边睡觉一边傻笑好像在美梦之中的家伙。 “嗯?嫉妒缘一的什么?”继国岩胜迷惑地眨眨眼,随后像是想通了似的“喔”一声,问道:“你是说他的剑术?” 黑死牟没有直说,但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在说废话吗?” “我很羡慕那样的天份。”继国岩胜转过头去看继国缘一抱着枕头睡成一团的模样,眼神有些飘忽,像是陷进回忆之中,“剑术拔群却从不以此为傲,谦逊又温柔。我的话……就算不停的挥剑——直到双手举不起来,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肺部要撕裂,耳朵里只能听见嗡嗡的耳鸣,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什么都看不清——即使练习到这样的程度,真的对上鬼的时候,我还是比不上几乎都在和光也到处闲晃的缘一。” “那不是闲晃,我们是去给厨房的阿姨买菜!你们光练剑不吃饭的吗?知不知道那么多人吃的食材有多重?要从镇上运回来有多累,除了缘一谁还能只用一个板车就把所有的食材通通运回来!”继国光也振振有词地为自己拿着公款逛街刺激消费的行为辩护。 “行吧,是买菜不是闲逛。”继国岩胜的回应相当敷衍,手里捏着一枚棋子不停地翻转,就是没有落子,“说起来很羞耻,但既然我们是同一个人,也就没关系了吧?我啊……曾经不只一次思考过,作为兄长,我应该是要保护弟弟的,但其实弟弟比我强大的多,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那么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没有天份就不行吗?是我还不够刻苦吗?” 继国岩胜长吁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棋子落定:“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一直徘徊不去,有时候还会忍不住哭出来,真是丢脸啊。” “既如此……为何……”黑死牟是真心的困惑,眼前的继国岩胜也并不是心胸宽大能容天地的圣人,面对继国缘一的剑术时那种无力感也是同样的,却又为何兄弟之间可以如此亲和,难道日日看着继国缘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比不上对方,不是一种折磨吗? 想当初他和继国缘一同为鬼杀队的柱,除了任务外私底下并不会有太多往来,即使如此,每当他和继国缘一见面时,看到对方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口称:“兄长大人”并且一版一眼地问候自己时,仍然令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只觉得继国缘一那肃穆如神子的冷面下,还不知道怎么鄙视自己这无知凡人。 “因为,有人曾经告诉我,比起‘对不对’更重要的是‘想不想’。”继国岩胜的笑容扩大了,也更真诚了些,“小时候我想成为天下第一的武士,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一个小屁孩子,连家门都没出过几次,就把天下第一挂在嘴边,现在有机会到后世来看一看,更是觉得自己无知的可笑……啊,说得远了。” “想要成为武士,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父亲、母亲、兄弟、继国家的家臣们……那个时候我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成为合格的家主让大家过上富足快乐的生活。但这个梦想在鬼舞辻无惨来到继国家的那一晚就彻底毁灭了……在非人的力量面前,继国岩胜什么都保护不了。” 最后那一句“什么都保护不了”竟带出了几分森然,令黑死牟不由得绷紧了坐姿,对上了继国岩胜的双眼。 那是怎么样的表情? 脸上明明还挂着微笑,只有那双眼睛——仿佛正在和深不见底的黑洞对望,不论怎么往深处看去,都只能看到一片死寂,那怕变成鬼之后已经不会为外界的冷热影响,黑死牟仍不由得感觉到一丝丝寒意从内脏深处爬出来,走遍全身。 “缘一和光也。我只剩下他们了。”继国岩胜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对面的黑死牟有多么不自在,说话的同时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我想要他们活着——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活着,一般的人对上鬼,是九死一生,如果是缘一的话,完全可以做到让鬼十死无生。所以我明知道他连用竹刀打人都很排斥,还是逼着他拿刀斩鬼,他有比我更好的潜力,可以强大到哪怕是鬼舞辻无惨本尊前来都伤不到他,即使我不在了,他也可以和光也两个人安安稳稳地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抱着亲人支离破碎的尸体,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到。这种事……我不想要再经历第二次了。”继国岩胜像是耗费了大半的精力,闭上眼睛在棋盘上盘面大好的时候选择了投子认输,说出了黑死牟怎么也想像不到的话:“比起缘一,其实我更羡慕你。” “欸,没搞错?”、“羡慕?我?”黑死牟和光也一齐发出惊叹和质疑,继国岩胜看着两张缀满问号的脸,又想到这一人一鬼都已经在世上走过好几个百年,只觉得他们可怜又可爱的很。 “啊!别误会,我并不是想要成为鬼,不是那方面的羡慕。”继国岩胜呵呵笑了起来,对着眼看已经开始想歪的继国光也和黑死牟连连摆手,澄清道:“我羡慕的,是你的那一份纯粹,即使它最终变成了令人入魔的执念,但是,现在的我,自问是做不到如你那样一往无前的为了自己去追求什么,所以我很羡慕。” “纯粹……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黑死牟的脸绷得死紧,好像不这么做,脸部的肌肉就会立刻出卖他此时的情绪,“听得最多的……还是……丧心病狂……这类的。” 继国岩胜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区起指节敲了敲棋盘问:“再来一盘?” 黑死牟点了头,剑士与恶鬼重新投入黑白之间的厮杀,再无一句闲话。只有纪国光也抱着膝盖,垂着头,脑中止不住的是前世四百年的走马灯。 说是走马灯也不恰当,只是些零零散散的画面,有他和号称日之呼吸传人的剑士对决的画面,也有他寻访剑术高手与之对决的画面,不管他挑战了多少个“日之呼吸”,不管他打败了多少剑豪,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他还没有抵达毕生追求的那个境界,继国缘一所在的境界,他还没有超越继国缘一。 可是他要怎么超越继国缘一呢? 世上早就没有继国缘一的存在了,就算人类相信轮回转世之说,数百来他也未曾见过任何一名故人的转世。结果一直到死,他的执念仍旧是执念,在那个红月之夜后就注定没有解开的一天。 思及此,继国光也猛然抬头,看着眼前的黑死牟,心里的某一个念头告诉他,或许这就是帚星让他们三人从战国一脚跨越到大正的目的,他必须要这么做,哪怕他藏了一辈子的秘密会被掀开,但要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那么无论是他还是黑死牟,内心深处都不会有真正的平静。 下定了决心,继国光也走向黑死牟并拿出自己的日轮刀交给对方。黑死牟虽然也有佩刀,但那把刀早已融合了鬼的血肉,与其说是武士的兵器,倒不如说是鬼的肢体延伸。 “拿去,用这把刀和缘一比一场吧。”眼见黑死牟没有立刻伸手来接,继国光也这才补上一句:“像个武士一样,真剑胜负。” 黑死牟这才伸手握住刀鞘,却没有立即答应比试的提议。继国光也完全猜得出来眼前的鬼在想些什么,无非又是继国缘一乃众神加护的天选之人,我若是败了岂不是证明在天赐的才能面前,凡人终究只能匍匐恳求垂怜……等等。 过去的继国岩胜用克己守礼的外表作为护盾,一辈子活在自卑当中,哪怕变成了鬼,剑技在百年的磨练之下越发精进,那份自卑却没有随着自己自身的强大而消退半分,反而越发地深入骨髓。 “他……不是我的缘一。”黑死牟这么说,眼看就要拒绝比试的提议。继国光也有些急了,如果黑死牟一走了之,谁也不知道他会藏到什么地方。 反而是继国岩胜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慢悠悠地开口:“此缘一非彼缘一,然你亦不再是‘岩胜’了啊。” “你难道不想要知道吗?自己的四百年到底有什么意义?”不等黑死牟回答,继国光也率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知道,这一题,帮我作答吧。” 黑死牟深深地看了继国光也一眼,佩戴上对方的日轮刀,反过来将自己的鬼刃交予继国光也保管。 “谢谢。”继国光也抱着鬼刃诚恳地低下头,鞠躬行了一个大礼。继国岩胜在他的身边不发一言,只待继国光也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伸手揽着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弟弟的肩膀,稳稳地将人固定在自己身边。 在黑死牟也不知道的时候,他竟也对眼前的画面露出了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光也:谁都不准拔我的马甲,要拔也是老子自己拔(俐落的自暴马甲)!真汉子,我们做鬼也坦荡荡! 黑死牟&岩胜:(笑而不语)。 ========== 关于岩胜和黑死牟的下棋以及对话,我努力了,但我觉得我还是没有把那种一看就觉得“哇!作者隐喻了好多东西!”的意境写出来。 心很累…… 去找了留学顾问谘询,顾问直接表示通常他们都会协助客户重新撰拟留学申请的素材,也就是说,我之前改了又改写了一个多月的素材……都没屁用了 Q A Q还我时间来!感谢在2020-02-14 22:32:34~2020-02-21 10:2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iyan超可爱、E2叁 10瓶;那只狐狸要吃鸡 9瓶;慧 8瓶;灵曦 6瓶;夜琴南 5瓶;23416952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大正 16 产屋敷家给继国兄弟们准备的房子,从后门走出去不用多久就进入山里。乍看之下是一座无主的荒山,事实上全都是产屋敷家的土地,普通人之间都流传着“富不过三代”这样的说法,证明了财富累积速度永远比不过花费,而产屋敷家能够在千年间维持着鬼杀队的活动,这个名字后面象征的金钱是一般人做梦都无法想像的数字。 深入荒山没多久,就可以看见一片被粗略整理过的空地,说是整理,其实也不过就是砍掉了一部分低矮的树木,除去一些蔓生的藤蔓杂草罢了,虽然还是十分幽暗,但作为必须在夜间活动的鬼杀队员练习场地再适合不过。 继国兄弟们在这里进行过数次比试,从来没有引起过山下居民的注意,纵使曾经有一两个对环境稍微敏感的人,在发现“异状”来自荒山时,也就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一定要这样吗?”继国缘一站在训练场的一端,日轮刀在手,表情平静的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还在睡梦里傻笑的憨样,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透露了他此刻不甘愿的心情。 站在另一侧的黑死牟手里的则是继国光也的日轮刀,正在反覆挥刀适应刀身的重量和斩击范围,没有打算回答继国缘一的意思。 随着黑死牟的沉默,继国缘一苦恼的神色愈发明显。 “您既然已经摆脱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我们没有理由彼此刀剑相向的。”即使明知对面的是鬼,继国缘一仍然不想对这个世界的“继国岩胜”举起刀,“若是要彼此切磋,使用木刀……” “你……比起我认识的缘一……话太多了。”黑死牟完成了一套基础动作,收刀入鞘,这才开口回应,但一开口就让继国缘一无所适从,“还天真的……近乎愚蠢……看清楚……我……可是吃人的鬼。” 像是为了要强调自己鬼的身份,黑死牟不仅露出了鬼相,就连这段时间为了低调行事而刻意隐藏属于鬼的气息也毫不保留地外放,光凭着这股气势,哪怕掩去鬼的一面,随便来个普通人都会觉得眼前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就连继国缘一都垂下了眼,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半个音节。 “那副表情……难道你觉得……这四百年来……我都不用吃东西吗?”黑死牟像是还嫌不够似的,继续往火上加油,“食用的人不同……也会影响实力……这一点……我也是……成了鬼之后……才知道。比起其他的上弦……我对食物……并不挑惕……习武之人的血肉虽好……但不常有……长年劳作之人的肉……锻炼有素……也容易获得。” 习武之人难得,那怕是战国时代,也不是武士满街走,更多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或是像灶门家、时透家那样在山里看老天眼色讨生活的劳动人民。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年劳作的人,不是父母就是年长的兄姐。一个家庭中的支柱若是倒下了,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会面临的是怎么样的困境——不需要想像,继国缘一从小到大看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许多鬼杀队成员就是这样来的ㄝ那还是运气好,得了鬼杀队救助的一小部分而已。 从见面以来,黑死牟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无害的一面,再加上与继国岩胜相同的长相,以及沉默时与继国光也有几分神似的气质,都令本来就不喜欢暴力的继国缘一生不出与这个鬼为敌的念头。 直到此刻,他才正视眼前曾为上弦之一的,是拆散了无数家庭、造就了数不清的悲剧,背负了深重罪孽的恶鬼。 且恶鬼自己的恶行并无悔意,若纵其游走人间,必定是人类的大祸。 鬼杀队就是为此——将恶鬼灭杀——而存在的。 “你……那是光也的刀,不需要用回你自己的佩刀吗?”继国缘一站稳了姿势,将日轮刀调整好随时可以出鞘的角度,在动手之前仍是没有忍住,开口提醒了关于刀的事。 注意到对自己的称谓的改变,黑死牟内心对继国缘一的态度十分满意,还算是脑子清醒,没有因私废公,这就是他想要的,把自己当成要斩杀对象的继国缘一。 “不用费心……偶而……也会尝试……这种游戏。”黑死牟没有说谎,这四百年间他确实为了增加难度而曾刻意在挑战剑豪时使用不趁手的武器,说句难听的话,若非如此,那些人类恐怕在三招之内就会殒命,他根本来不及看尽那些被传的神乎其技的剑术。 即使听了这些嚣张至极的发言,继国缘一的脸色依旧如常,也感觉不到任何杀气,就是这种轻描淡写的姿态,曾令黑死牟暗地里几乎将牙都咬碎。 ——上天赐予你远超普通人的身体能力和通透的视觉,哪怕是身体能力比人类优异的鬼在你的眼中都不值一提;你我体质的差异,我用化鬼来弥补;你有天生的视觉,我百年来从不懈怠锻炼自身,如今也能看见你口中的通透世界;你的心中从未有剑,我却将身心皆打磨为利剑,只为与你一战。 为了证明…… “对你……无需留手。” 语毕,黑死牟率先拔刀作势向继国缘一斩去,说“作势”是因为黑死牟的脚下并没有向继国缘一移动,单凭着日轮刀的长度,是怎么也不可能碰到继国缘一,注定是会挥空的一击。 继国缘一却在黑死牟手臂动作的同时,就踩着弯曲的步伐,像是在扭转身体闪避,同时也拉近和黑死牟之间的距离。 “月之呼吸——第九型:降月·连面”、“日之呼吸——第四型:幻日虹” 月之呼吸第九型看似是普通的乱击,但每一次斩击都带着如月牙一般不规则的气刃,斩击之间彼此交错,罗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剑网朝着继国缘一扑面而去。 “嚄!没看过的型呢。”在安全范围观战的继国岩胜在看到从未见过的剑招时,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得更仔细,“是之后渐渐开发出来的吧,看起来是为了阻止与敌人接近战的技巧,也就是说月之呼吸还有其他大范围或者适合远攻的型啰?” 继国缘一在凶猛的剑网中踏着没有丝毫犹豫的脚步往前推进,每一脚都精准无比的踩在交叠的剑气的缝隙中,实在无法闪避的剑网,则是直接用自己的刀斩开,在月之呼吸凶猛的气势下像一根红色的箭射向黑死牟。 “幻日虹本来就是强化闪躲的招式,而且鬼的视力比人类优秀吧,这种时候优秀的视力反而成了障碍,因为看到太多闪躲的残影,而残影和本体又过于接近,没办法用嗅觉分辨哪一个是真正的剑士。类似的问题在和雷之呼吸的剑士交手时也会发生,型很单纯但是剑士速度很快,把同样的型反覆施展的时候就会有幻日虹类似的效果。”继国光也抱着黑死牟的刀,融入了主人的血肉打造成的鬼兵,此时似乎也感觉到主人的激战而微微地颤动起来,却在继国光也轻轻抚过剑鞘之后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啊!‘因为看得太清楚,所以干脆不去看,把眼前所见全都笼罩到网子里切碎了,’是吧?”继国岩胜不住地点头,像是非常认可这样的想法,“有道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与其花费心思分辨本体和残影,干脆全都斩了——好气势,够干脆。” 幻日虹让缘一毫发无伤地来到黑死牟的面前,黑死牟也并没有抱着这一招就可以伤到对方的想法,而是让降月·连面击破残影,自己可以万全准备准备应对下一击。 “日之呼吸——第六型:灼骨炎阳”、“月之呼吸——第五型:月魄灾涡” 熊熊的烈焰如同龙卷一样朝黑死牟扑去,若是被火焰灼伤,与赫刀的效果一样会妨碍鬼的再生,但烈焰才刚刚试着舔上黑死牟的衣角,就被以黑死牟为中心冲天而起的漩涡剑气吹歪了方向,无法在目标身上延烧的火焰在空中挣扎着,没多久就被剑气中夹带的细小月牙斩碎。 “原来如此,在防御的基础上,加上月刃行程攻防一体……不,应该是两次出手,第一次是既有的防御,接着又补上了……宵之宫的变化型?但是两次出手的时间间隔……”继国岩胜思索着黑死牟如何将自己的月之呼吸改成了这种看起来招招致命的模样,同时也由衷地佩服对方对剑术的精研,若非将身心都奉献予剑,是不可能将自己的的每一招每一式拆解到如此精细,并且在招式之间又补上了细节将之完美。 “不是宵之宫的变形,是珠华弄月。”继国光也瞥了想破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如何将两招衔接的继国岩胜,干脆大发慈悲直接让他偷看题本最后的解答,“必须把珠华弄月旋转的范围缩到比月魄灾涡更小,不然会被自己的型弹回来伤到。” 惊讶地转头看着脸色呆板的继国光也,两人都对彼此爱逞强的那一面心知肚明,所以当继国光也暗示着曾经在自己的月之呼吸下吃亏时,继国岩胜才会如此吃惊。 “怎么个个伤法?”好奇心占了上风,继国岩胜才刚刚提问,就被继国光也用鬼兵往腰上狠狠捅了一下,恶狠狠地让他自己想。 在脑中模拟了一番剑风如何用旋转的方式剜过在中心的自己,初步得到了一个整张脸被血淋淋刮掉的结论,继国岩胜敬佩地看着和继国缘一激烈交手的黑死牟,变成鬼不只是为了突破二十五岁的寿限,恐怕也是为了可以反覆改进自己的型吧,普通人一次失误就会丢了性命,如果是鬼的话就可以不断的重来,直到满意为止。 但相对的……那也等同于承受了无数次的死亡,才得到这修正到极致完美的一招,即便可以再生,过程中的痛苦是一丝一毫也不会少的。 作为吃人的鬼,黑死牟的身上有数不清的人命,然而若单纯以杀人论是非对错,在继国岩胜的年代,人类武家之间的冲突,失去的人命又何止千百条。 当鬼杀队在这边以肉身抵挡恶鬼时,人类之间正在以更大的规模自相残杀,那些冲突当中又有几次是为了什么凛然不可侵犯的理由——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讽刺。 继国缘一和黑死牟的战斗还在继续,一人一鬼都没有从对方身上讨到好处,但熟悉继国缘一的人就可以看出来,他正在全神警惕黑死牟的刀,除却那次与鬼舞辻无惨的交锋,这是继国缘一头一次在与鬼对战时如此紧绷。 继国光也早就停下了和继国岩胜的交谈,只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瞬息万变的战况,眼角有略有湿意,不好说是因为太久没有眨眼,还是因为眼前的战斗让他有什么感触。 月之呼吸第九型以后的每一型,攻击范围都极广。比较起来,继国缘一的日之呼吸虽然灵活,但是攻击距离却月之呼吸那么远。 过去和鬼作战的时候,往往是鬼碰不到继国缘一,却反过来被对方欺身上前一刀斩首,但黑死牟和那些鬼都不一样,他和继国缘一之间一来一往,每当继国缘一冲进了攻击距离内,下一秒就会被重新推开,虽然双方战斗至今都没能给对手造成实质的伤害,但以白日战至黑夜这种长时间、高强度的对抗来看,如果不是鬼的体质,黑死牟早已经体力不支,而继国缘一仍然维持着悠长平缓的呼吸,脸上微微发红出汗,好像刚刚进行了一场温和的养生运动。 继国缘一又是一个扭身冲上前去,碧罗天直逼黑死牟的执剑的双手而去,被对方侧身躲开之后立刻顺势变招以烈日红镜横向拦腰续斩,被黑死牟以珠华弄月逼开,黑死牟这一次出招极为狠辣,要逼得继国缘一连下脚之地都没有。被逼退的剑士不得不跃至空中,势必要被大大限制闪躲的空间,继国缘一索性一个翻腾欲落向黑死牟身后,手中的刀也没有缓下来,一个斜阳转身就要对着脖颈而去。 继国光也抱着鬼兵的手不由自主的紧握,脑中似乎有一层薄雾即将被拨开。 上辈子他的呼吸法是继国缘一指导的,那时候的继国缘一已经将呼吸法教授给其他的几位柱,教给继国岩胜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像是精华版的重点整理那样,于是他很快的就学会了呼吸法,并且把自己的剑招与之融合,可无论如何他都达不到日之呼吸那样的威力。 这一世,继国光也受限于先天的体弱,不得不逼着自己从有意识开始就使用呼吸法强身,说他与呼吸法同生亦不为过,他隐约的知道自己平时使用的呼吸方式和过去所说的“全集中·常中”略有不同,可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化作言语——就是一种没有那么奋力,很自然地、但又不同于普通的呼吸那样浅。 恐怕当初总结出来的“全集中·常中”也是在继国缘一与其他的柱们多番讨论之后能够模拟出最接近的呼吸方式。 而眼前继国缘一的招式,就像是他的呼吸一样,绵长不断。而黑死牟的月之呼吸大开大阖,反而像是大口喘气那样,每一呼一吸之间都有细微的停顿——这么名显的差别,为什么他过去从来没有发现呢? 继国光也回想着他和继国缘一的每一场切磋,总是他拼命的往前进攻、进攻、进攻,而继国缘一用看不出情绪的脸平板地接下他的每一次攻击,好像十分无聊似的。而他则会在又一次被击败之后,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空间,更拼命刻苦的训练。 如果那时候他开口拜托了,继国缘一会不会像这样把一招一式展示给他看呢? 大概会吧,因为那个家伙的脑子里根本没有“留一手”怕别人偷师的概念。肯定会一次一次地演示,因为被拜托了嘛。 无奈的牵起嘴角,继国光也和一旁的继国岩胜同时出手,鬼兵和日轮刀交错将一颗写着“肆”字的眼球钉在草丛里,眼球在抖动了一番之后爆裂开来,化作一滩血水。 “鸣女。”继国光也一眼就认出了当年的老同事,并且对于鬼舞辻无惨会派出鸣女毫不意外,毕竟这家伙当初也曾经疯狂地剿灭一切和日之呼吸有关的人。但是鬼舞辻无惨亲自来到现场,就不在继国光也的预料中了。 是谁给了鬼舞辻无惨勇气,让他单枪匹马来面对一个日之呼吸(本尊),两个月之呼吸(一个还是四百年强化版)的? “精彩啊!继国缘一!”鬼舞辻无惨甚至鼓起掌来,自来熟的做派令在场的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看到你的身手一如往昔,真是令我感到欣慰。” 继国缘一的眉毛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继国岩胜几番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继国光也则是深深怀疑鬼舞辻无惨的五个脑子是不是全部发烧烧糊涂了。 鬼舞辻无惨好像感觉不到周边尴尬的气氛,还在一个人高唱独角戏:“如何,还满意我送给你的礼物吗?睽违了四百年的兄弟再会!无论过去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相信都是可以解决的——亲眼看到你之后我再次肯定,只有你足够资格和我比肩,来吧!让我……” “月之呼吸——第三型:厌忌月·销蚀”、“光之呼吸——第五型:幻日环” 再也听不下去鬼舞辻无惨的胡言乱语,继国光也和继国岩胜直接冲着那穿着最新潮的西服,一派绅士作派的恶鬼发难。 “比个屁的肩!我警告你!不要碰我弟弟肩膀!” “送个屁的礼物!老子给你肝脑涂地就是为了让你当礼品的吗!” 被鬼舞辻无惨劝诱的继国缘一则像是找到了重大证据一般,一手抓着黑死牟一手指着鬼舞辻无惨朗声说道:“你自己听听!我就说鬼舞辻无惨馋你身子,你别不信啊!” 语毕,继国缘一分毫不留恋与黑死牟的对决,举刀就加入讨伐鬼舞辻无惨的战场。 “鬼舞辻无惨,你下贱!” 作者有话要说:无惨:大家好,有想念??(呜噗——) 继国x3:想你去死想得紧! 感谢在2020-02-21 10:26:10~2020-02-24 13:2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煮肉片 28瓶;梬蕨粉 8瓶;浅蓝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大正 17 当继国缘一提刀砍过来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既没有躲也没有逃。 倒不是鬼舞辻无惨经过四百年的潜修后自觉功力大涨,想要和曾经重挫自己的老对手正面对决,单纯是因为他所有的脑子在那把熟悉的赫刀砍过来的瞬间一齐停止运转。 直到三把刀纷纷落在自己身上,吃痛的鬼舞辻无惨这才回过神来,狼狈地在刀光剑影中抱头鼠窜,闪躲的同时看到继国缘一和四百多年前一样,脸上云淡风轻,下手毫不留情,不由的心头火起——呿!谁还不是个老妖怪呢,端什么正义之师的架子。 “继国缘一你别太过分!”越想越气,鬼舞辻无惨干脆指着继国缘一的鼻子大骂起来:“我都已经把你哥哥送还给你了,没缺胳臂没断腿,硬要说起来我这边还多送了两双大眼睛!你还想怎样?” “送还?”继国光也脸上的表情扭曲,像是早有准备,但心里又有压不住的火气似的,连带着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你还真是大方,上弦之一说送就送,还是说你终于看破红尘,不满地找青色彼岸花了?” 不屑地瞥了继国光也一眼,又从眼角余光发现继国缘一脸色有些不善,鬼舞辻无惨心中大喜,越发觉得自己对于继国缘一的分析精准无比。 没错,继国缘一是看重家人的类型,当初砍伤自己的时候之所以神色自如,是因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先一步下手使黑死牟成为鬼的缘故。 当年思虑不周的举动踩到了对方的地雷,在打定主意要和继国缘一化敌为友,甚至从对方口中探听出长生之谜的现在,鬼舞辻无惨当即缓和了脸色,好像没有听出继国光也语气中的讽刺,甚至以称得上和颜悦色的神情回答继国光也:“这么多年,连青色彼岸花的影子都没有见过,说到底‘青色彼岸花’不过是从医生笔记中的拼凑出来的线索罢了,我早就已经开始寻找青色彼岸花以外的方式来获得完美的生命。” 此话不假,在明治时期西学风靡全国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也从洋人的医学和化学中看到新的希望,此后每当必须转换身份时,他除了选择那些富豪之家以外,还会刻意挑选与西洋有联系的家族,比如他最新的一个假身份,就是药厂社长的养子。 “虽然如此,但这些年来进展仍旧是十分缓慢,可想而知,当我看到你——继国缘一,仍旧是当年的模样时,我有多么震惊,但也想通了困扰我多年的事。你呼吸法,还有那威力无匹的剑术,都不是人类可以触及的领域——所以触碰了禁忌领域的斑纹剑士们都早早地死去了,而你却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因为你也是超越了人类的存在。” 鬼舞辻无惨不愧是在人间打滚近千年的资历,即使一身伤痕累累,仍然可以在造成这身伤痕的罪魁祸首面前,表现出满满的喜悦之情。 “你弄错了,我是人。”继国缘一的辩解在鬼舞辻无惨的耳中,不过是非人之物想要混迹在人群中不得不自欺欺人的谎言,而为了谋取长生之秘,鬼舞辻无惨从善如流地顺着继国缘一的话说。 “是、是。有你这样的能力,想不想当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哎,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黑死牟……啊,抱歉,是继国岩胜的事情,也是我太冲动了,不如这样,我帮你在全国搜集有继国家的后人们,以表示我的诚意,彼此化干戈为玉帛,你意下如何?” 像是在讲什么圈内人才知道的笑话,鬼舞辻无惨甚至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继国岩胜和继国光也,神神密密地补充道:“不管你是想要多几个哥哥姐姐还是弟弟妹妹,甚至是父母叔伯,都可以教育的妥妥当当地,再给你送过去,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多好啊。” 继国光也紧了紧握刀的手,正想上前再给这么满口胡言乱语的家伙补两刀,肩膀却被继国岩胜紧扣住,令他只能杵在原地干瞪眼。 鬼舞辻无惨忍耐着伤处如同灼烧一般的疼痛,硬是撑起游刃有余的表象等着继国缘一表态。当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攻过来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暗自在内心为自己喝采,觉得这一着棋真是下对了位置。 “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继国缘一收敛了情绪,又一次成了那副没有人气的模样,垂下手中的日轮刀,缓步走向鬼舞辻无惨,在约莫五步之前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问,这句话或许会铿锵有力,或许会怒不可遏,继国缘一问起来,不疾不徐的语气,没有半点怒气,也不强硬,与其说是质问,更像是瞧见了不认识的东西,随口好奇的一问。 鬼舞辻无惨却答不出来。 不是没有想法,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而是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让他住口,生存的直觉告诉他,张口的那一刻,就是丧命的时候。 只是看着鬼舞辻无惨的表情,继国缘一就知道眼前的鬼哪怕到了生死交关之际,也半点不觉得自己过去恣意妄为,玩弄生命的所作所为有半点不该。继国缘一隐约想起鬼舞辻无惨过去曾经是平安时代的贵族,与产屋敷家系出同源。 要说鬼舞辻无惨对生命的轻贱是源自贵族的傲慢,可他从未在产屋敷当主们的身上见过这种任性。 在情感方面,从小继国缘一的反应就比较迟钝,一般人眼中再直白不过的喜怒哀乐等表情,在继国缘一眼中则要先把“通透”所见在脑中进行转换,才能理解出对方的情绪,但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受到挫折。 他有来自母亲的爱,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忌子”,或举止不同于其他幼童而厌弃自己。 他有来自手足的爱,尽管表现的方式迥异,无论是正常的兄长岩胜还是伪装成弟弟的光也,因为有他们一个顶在前面开路,一个走在身边,自己才能有样学样地和各式各样的人交流,顺利融入鬼杀队。 他有来自同伴的爱,主公大人、炎柱、鸣柱、仓田大叔,以及许许多多的队士和“隐”的同伴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各自不同的故事,但所有人都一起朝着相同的目标互相扶持着前进。 他有来自友人的爱,也许他们的个性截然不同,生活的方式、目标也没有半分相似,炭吉和他的家人的笑容总是可以让对日复一日杀鬼的生活感到麻木的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因为有这么多善良的人愿意微笑着对自己伸出手,自己如今才能作为继国缘一,作为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像断了线的风筝,只能在天地之间飘荡,但无论天还是地,都不是属于自己的归处。 一直以来,继国缘一都笨拙而小心地回应着这些温暖的人们,炭吉的妻子朱弥子喜欢看日之呼吸的招式,觉得像跳舞一样,他就一次又一次的“跳舞”给她看。珠世夫人为了给主公大人调理身体,仓田大叔上了年纪腿脚不好,需要南方才有的特殊药材,他就日夜兼程去买回来。炎柱家里孩子多,忙碌起来和妻子两个人顾不过来,他就去陪孩子们玩上一整天。 和每个人结下的缘分,是继国缘一这一生最珍贵的宝物,而今在鬼舞辻无惨的口中,却成了可以任意汰换、交易的筹码。 无论哪一个世界,在鬼之始祖的眼中,除了他自己的命以外,其他人的生命不过是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消耗品罢了。 鬼舞辻无惨虽然不明白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但这不妨碍他逃命的打算。四百年前他被继国缘一大卸八块,不得不分裂自身才逃出生天,直到现在当年的旧伤依旧在侵蚀着自己的身体,他一点都不想要重温当年的滋味。 至于利用鸣女的血鬼术来逃跑这个选项,早就被鬼舞辻无惨排除了。无限城拿来对付普通的柱或许还可以,但对手是继国缘一这个妖怪,鸣女能不能接一刀鬼舞辻无惨都深感怀疑。无限城对他来说还是非常方便的,这么多年来他也就只得了一个鸣女,鬼舞辻无惨并不打算轻易地舍弃这么方便的手下。 继国缘一像是早就料到鬼舞辻无惨会以这种方式脱逃,在对方分裂的同时就开始不断挥刀斩落鬼舞辻无惨分出的肉块。 从战国到大正,这段期间鬼舞辻无惨不知道又吃了多少人,分出来的肉块居然比战国时代更多更细小,哪怕继国缘一已经不停的在劈斩,还是有漏网之鱼。 眼看着鬼舞辻无惨就要成功逃走,继国岩胜还是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被扣在原地的继国光也咬着牙,本想着就算要先打晕了继国岩胜,他也要出手将鬼舞辻无惨斩杀在此——这一次让他逃了,下次要逮到他也不知道要再等几百年,这段期间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变数。 远处有好几个不同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抬头一看就可以见到毛色油光水滑的鎹鸦扑腾着翅膀在树梢。 ——大正时代的鬼杀队们闻讯而来。 “鬼舞辻无惨在哪……这是什么鬼东西!” 鬼杀队的柱们,连同灶门炭治郎等年轻的队士带着对鬼王熊熊的怒火而来,却没料到眼前并没有“鬼王”的存在,而是一名剑士正在追砍着许多四散逃逸的肉块。 “这些肉块……充满了鬼舞辻无惨的气味!”鼻子灵敏的灶门炭治郎这么一喊,柱们不需更多的理由和说明,拿出自己的武器对着离自己最近的肉块开始劈砍。 但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日轮刀似乎无法对这些肉块造成太大的损害,除了虫柱蝴蝶忍的紫藤花毒可以直接让肉块腐化,灶门炭治郎到火之神神乐可以烧灼肉块让其无法再生,其他人的攻击几乎都只能延缓肉块逃跑的速度,不一会肉块们就会聚集起来再次尝试着逃跑。 “啧!这些肉块是怎么回事!没完没了啊!” “鬼舞辻无惨会用这样的方式逃跑,果然和主公预料的一样,已经克服脖颈的弱点了吗?” “至少要拖住他,直到日出为止!” 柱们毕竟是身经百战,即使情况不明,仍旧当机立断找出眼前自己能做的事,一时之间各种呼吸法组成了严密的包围网,对鬼舞辻无惨的肉块严防死守。 继国光也朝继国岩胜投去狐疑的眼光,后者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鬼都不信。 “距离天亮还久的很,除了缘一以外,没有人可以一整个晚上都持续高强度的战斗。”继国光也没好气地说着,眼神紧盯战场,“再说,别忘了那家伙可还有其他的手下,光是鸣女的无限城就够柱们喝一壶的了,他现在只是被逼得慌,。” “很有道理。”继国岩胜指了指自从鬼舞辻无惨现身后,就一直静默的仿佛不存在似的黑死牟,“但可别忘了那一位。” 黑死牟一直收敛着气息藏在树林里,而柱们的全副心力都在如何打死鬼舞辻无惨上,是以这一来一去并没有人注意到杀气全无的黑死牟。 曾经的上弦之鬼手里还握着继国光也的日轮刀,从继国光也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刀尖正在微微地颤动,并且有赤红的颜色隐约向刀尖蔓延。 那是当初继国三兄弟用来把堂堂鬼王一点一点削成惨球的利器——赫刀。 黑死牟踏出树林,当大正鬼杀队的柱们震惊于鬼舞辻无惨居然还留有“伏兵”的同时,月之呼吸狭着摧枯拉朽之势从九柱的身边擦过,直冲鬼舞辻无惨而去。 “月之呼吸——第六型:长夜孤月·无间!” 东侧的继国缘一以日之呼吸斩裂鬼舞辻无惨的下一刻,月之呼吸就淹没了偷偷摸摸打算自西侧溜走的鬼舞辻无惨。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当晚曾经在场的剑士们都会用这一句话形容与鬼王的一战:“日月同辉。” 作者有话要说:台版的食物语开服了,我快乐的去载了游戏然后在素材本被打成狗 Q _ Q亏我还想说这游戏看起来没什么复杂的御魂(yys 阴影深重),结果……连升星素材都刷不全(咸鱼摊平) 感谢在2020-02-24 13:23:01~2020-03-01 19:0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子之手 77瓶;东格陵兰寒流 10瓶;樲栎油墩子、月半日勻、火凤凰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大正 18 在无限城中待命的鸣女安静地低着头,怀里抱着琵琶,手上捏着拨子等待鬼舞辻无惨的指示。 猗窝座不停地来回踱步,偶而有些不耐烦地朝鸣女看去,像是在无声地责问她为什么不快点弄几个“柱”过来,但是鸣女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淡定的模样,无论是作为鬼舞辻无惨的近侍时,还是被提拔为上弦之四后,就没有任何一个鬼看过鸣女有情绪反应。 哪怕被童磨纠缠,她也只会轻飘飘地回一句:“我没有兴趣。”并直接把童磨送走。 猗窝座不是童磨,没有兴趣去撩拨鸣女,他的全副精神都在期待可以和鬼杀队的柱战斗。 “这一次的柱好像比之前的厉害很多,已经杀了好几个上弦,能够和这种强者决战,真是期待啊。”猗窝座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跃跃欲试,变成鬼之后他不停的追寻着“至高领域”,那似乎是上弦之一已经达到的境界,但对猗窝座来说,无论挑战了多少强者,他始终离至高领域差了一步。 这一次的鬼杀队来势汹汹,猗窝座将抵达至高领域的希望压在与强者的对决上,不时抬头盯着无限城的天花板,只希望下一秒鬼杀队就会被丢下来。 猗窝座没等到鬼杀队,却等到了鸣女从不离身的琵琶落在地上的巨响。 “鸣女?妳怎么了?” 从猗窝座的角度,鸣女浑身抖的跟筛糠子一样,连琵琶和拨子都拿不住,磕磕巴巴地逼出一句破碎的:“无惨……大人……”之后就开始浑身渗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喉咙里面不时发出“呵、呵”的喘气声。 一时之间,猗窝座的脑中只剩下“无惨大人出事了”和“无惨大人绝对不可能出事”这两个念头互相角力,但很快地,猗窝座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探究鸣女的异常,因为他也开始觉得自己身体出了状况。 猗窝座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死去,这对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对鬼来说可不是这样。变成鬼就像是把身体定格在化鬼那一刻,鬼受了伤能够很快恢复,只是在鬼血的作用下把那些受伤的细胞恢复原状而已。 就像是沙漏中细沙,只要在密闭的沙漏中,时间可以是往复循环源源不断的,一但沙漏破了,里头的细沙总会有流空的一天。 猗窝座现在的身体就是那个破洞的沙漏,鬼血的力量正在不断地流失。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无惨大人出事了。 “鸣女……鸣……女!”猗窝座挣扎着走到鸣女身边,抓起地上的琵琶和拨子强硬地塞到她的怀里,艰难地命令道:“送我去……无惨大人……那里。” 只要无惨大人还活着,他就不会死,对!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鸣女的血很快地染红了琵琶,她吃力地伸手去拨弦,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开始化作飞灰,就连拨子都拿不住了——比起眼前的上弦之三,她是这一阵子才靠着无惨大人赐与大量的血液晋身上弦的位置,也难怪无惨大人出事的时候,她会是第一次被反噬的。 想通了这一点,鸣女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手从指甲、皮肤开始一层一层的化灰,原本的纤纤玉手变成可怖的白骨,猗窝座感受着体内一点一点“死去”的速度,要不是知道不会有用,他恨不得把那琵琶抱过来自己弹。 他还要变得更强,在抵达至高领域之前,他怎么能死呢? 鬼血流失的越多,猗窝座越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弱,这让他又急又气,怎么可以变得跟那些弱者一样?弱者是世界上最噁心的生物,因为弱小,所以不会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净在背后搞些肮脏下作的手段。 他必须要成为强者才可以,只有强者才可以守住…… 守住?守住什么? 意识逐渐模糊之间,猗窝座好像听到一个男人在耳边笑着说:“原来狛治的‘狛’是狛犬的‘狛’吗?你果然和我一样,没有要保护的东西就不行啊。像是守护神社的狛犬一样。” 狛治是谁?是在说他吗?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保护着,什么守护神社的狛犬,丧家之犬还差不多吧!他得变得更强—— “谢谢你,但是已经够了喔,狛治先生。”这次出现在耳边的是温柔的女声,脸颊上甚至还可以感觉到被一双小手轻柔地捧着。 直直地往前看去,捧着他的脸颊的,是个年轻的少女,一身朴素的淡粉色和服,除了雪花造型的发饰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饰品。 少女面带微笑看着他,双眼具是化不开的柔情,轻轻地摸的他的头发,柔声地说:“没关系,已经够了喔。” 在少女的身旁左右还有两名男子,一名身材魁梧,另一名身材削瘦,都用慈祥和蔼的眼神看着他。 猗窝座——狛治——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阵迷雾被拨开,一幅一幅陈旧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老爸、庆藏师傅,以及…… “恋雪。” 在外人看来像是对着空气伸手的动作,对狛治来说,则是在世间迷茫游荡百年后,迟了来的归家。 *** 如果不是灶门炭治郎喊着,他的妹妹灶门祢豆子还没有变回人类,拜托刀下留鬼,继国缘一和黑死牟这两台堪比人型绞肉机的存在恐怕早就将鬼舞辻无惨送去黄泉路上。 但尽管手下留情,鬼舞辻无惨依旧被硬生生砍到只剩下几许肉丝装在盒子里,灶门炭治郎脸色惨白的捧着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的肉丝,情真意切地向其表达了“请一定要坚强的活着,至少等我妹妹变回人类再死不迟”的心意。 至于鬼舞辻无惨的肉丝听了这话究竟做何感想……哪也得它还有“思想”这种东西存在。 鎹鸦嘎嘎地传递着 “鬼王被击败”、“鬼王被日呼与月呼剑士击败”之类令人欣喜的讯息。 然而在欢庆人类脱离鬼的阴影前,对鬼杀队的柱们来说,如何处置眼前的黑死牟,则是更迫切的问题。 “那边的鬼先生,谢谢您帮忙我们击败了无惨,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呢!可以请您回答一下吗?”蝴蝶忍的手指点在脸颊边,笑眯眯地发问的模样看起来娇俏可爱,但熟知她的个性的人就会知道,一但黑死牟“答错”,等着他的就是毫不留情的剧毒:“鬼杀队这几百年来都没有听说过‘月之呼吸’的存在,那么使用‘月之呼吸’的您,应该是好几百年之前变成鬼的吧?那么在这段期间一定吃了好多人吧?” 柱们纷纷看向黑死牟等待他的回答,尽管对方前脚才帮忙打败鬼舞辻无惨,后脚就开始兴师问罪的行为看起来十分卑劣,但他们面对的是一只很厉害的鬼,从对方使用的呼吸法和身形、轮廓来看,恐怕是他们这个世界战国时期的“月柱”转变而成的鬼。 大正九柱们或多或少都有和继国岩胜切磋过,深知对方的剑术精湛,没有一个柱敢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可在剑术上击败继国岩胜,眼前的鬼眼中上弦之一字样更表明了他在这四百多年间一直稳坐十二鬼月最强的位置,加上方才力抗鬼王时展现的技巧,若是对方展现敌意,恐怕不是他们群起而上就能轻易击败的对手。 但他们是为了灭鬼而存在的鬼杀队,他们能给予这位提供了协助的鬼剑士最大的退让,就是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哪怕他说自己这四百年都是卧底在鬼舞辻无惨身边卧薪尝胆,吃人是逼不得已为了取信鬼舞辻无惨,他们都会默认这是事实,只要对方没有继续残害人类,他们未尝不可以对这只特别的鬼睁一眼闭一眼。 黑死牟不知是否看穿了鬼杀队九柱的意图,只深深地看向收刀入鞘,正走向继国岩胜和继国光也的继国缘一,轻哼了一声后,回头直面大正九柱,同时周身都放出了压迫感十足的气势。 和鬼舞辻无惨给人的压力不同,黑死牟带来的压力,是只有同为剑士的柱们才能理解的,历经千锤百炼、在战场上驰骋的武士才能具有的气势。哪怕他的刀好好地收在刀鞘中,双手自然地下垂在身侧,也依旧令人喘不过气。 但九柱当中没有一人为此动摇,那怕是年纪最小的时透无一郎,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快速地重拾自己的冷静,和同伴们一起准备迎接任何变故。 “人,我是吃了不少,但若是想要听到……忏悔,大可收起这种无用的期待。”黑死牟不急不缓地说着,离开鬼舞辻无惨之后他开口的次数多了起来,若是放慢语速渐渐地也可以不间断地完整说出一句话来,“让开,我还有事情要办……想抓我还是杀我都无所谓,做得到,就尽管来吧。” 黑死牟脚步不停,抬头挺胸地从九柱之间走过,踏入夜色之中。 “什么啊!一副了不起的样子!”风柱,不死川实弥瞪着黑死牟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不就是只恶鬼,上弦之一又如何,老子就不信剁不下他的脑袋!” 说着,眼看风柱就要上前追杀黑死牟,岩柱随即先一步上前挡住了风柱的路,双手合十,低声提醒道:“不死川,别忘了主公大人的叮嘱。” 风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回队伍中,但口中还是低声嘟囔着:“要是敢吃人就杀了他!”之类的话。 在大正九柱和黑死牟短暂对峙的期间,继国岩胜已经上下检查过继国缘一,确认弟弟没有被这个多涨了几年经验的鬼舞辻无惨伤到,或者身上有被对方藏下什么后手,确认弟弟除了衣服稍微弄脏了些,一切安好,继国岩胜这才走向大正九柱,和他们说起话来,光是看他们相谈甚欢,音柱和炎柱甚至哈哈哈哈仰天长笑的模样,就不难猜出九柱会如此刚好的赶到现场,其中不可能没有继国岩胜的手笔。 “厉害了,我们的大哥。”继国光也和继国缘一和九柱保持着距离,但又不敢小觑柱们灵敏的五感,只能小声地咬耳朵,“这种滴水不漏的作风……比起来我简直越活越回去了。” 继国缘一脱离战斗状态之后,又回到平常时那种棉花似的状态,倒不是说他的站姿东倒西歪,而是他身上的气质就像是一团无害的棉花,软绵绵、膨松松,就算用力打一拳,也只会被细软的绒花包裹着拳头,除了指缝间小小的搔痒,不会受到任何伤害,那怕这团棉花身上带着亮晃晃的日轮刀,也无法令人感到威胁。 “兄长大人本来就是很厉害的。”继国缘一歪了歪头,继国光也不需要通透的视觉都可以看到对方的脑子里面所有的齿轮正在动得厉害,“你……该不会是在想‘明明该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我做不到呢?’之类奇怪的念头吧?” 继国光也此刻的表情,好像看到平常连两位数加减都算不好的人,突然之间可以在菜市场和小贩论斤计两,把所有的折扣都算的一清二楚,半毛钱都没有多花一样。 继国缘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好歹也跟光也同吃同睡这么多年,有这种程度的了解一点都不奇怪,但眼前更重要的事情还是让眼前这个号称四百多岁,却只学会了用漫不在乎来包装纤细心思的“兄长大人”打起精神来。 “兄长大人是为了我们,不能不厉害。”继国缘一向继国岩胜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有说不出的心疼,“光也的话,还有余裕。” ——不是因为现实的压力而厉害起来,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想要追求的事物而变得厉害的余裕。 ——然后,在实现愿望那一刻,得到仅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幸福。兄长大人肯定是为了获得前世无法得到的幸福而轮回转生的。 继国岩胜那边也结束了和九柱们的谈话,他们之中有些人虽然神情略有担忧,但应该暂时不会去追杀黑死牟。继国缘一和继国光也都没有去追问继国岩胜究竟是怎么摆平这一切的。要是真有什么纰漏到时候大家一起解决就是,这是继国兄弟们多年来心照不宣的默契。 黑死牟似乎就这样人间蒸发,没有人听说他的下落,恶鬼袭击人类的事件也少了许多,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小杂鬼,和继国兄弟们所在的平行时空差不多的状况。 直到天音夫人传来消息说帚星即将出现,三兄弟动身前往最初抵达这个时代的火车站时,一直放在继国光也身边,属于黑死牟的鬼之刃毫无预警的灰飞烟灭。 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都察觉到,却什么都没说,直到三人眼前重新出现熟悉的,冒着炊烟的低矮房屋,转过身去再也看不到车水马龙,即使深夜也明亮如白昼的洋化都市,就连惨球都因为熟悉的空气而变得精神多了,在地上骨碌碌的打转送走了时空旅人的第三天,大正鬼杀队收到“隐”的回报,找到一个插着继国先生的日轮刀的小土包。因为是和鬼有关的事,隐的人不敢大意,掘开了小土包,却发现下面除了一只粗糙的短笛以外什么都没有。 产屋敷耀哉听了,久久没有说话,最终是令人将找到小土包的那块地皮买下来,一番挖掘整地之后,果然在其下深处找到另一具被腰斩而亡遗骨。 有产屋敷的财力,新的“继国家之墓”很快修建起来,若后世有人先开墓地的石板,会发现底下供奉着一个人、一支笛子与一把刀。 ——霞柱大人时不时会去扫墓呢。 因为鬼的数量锐减,工作清闲起来的隐们,在闲聊的时候也会交换这样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对黑死牟来说,被诱惑也好、一时行差踏错也好,变成鬼是他自己的选择。 后悔与否,那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悔恨,他不需要和这些“外人”忏悔,也不需要他们来“宽恕”、“原谅”甚至“放过他”。 他最终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继国缘一埋骨的地方埋下笛子,用日轮刀作为自己的墓碑,哪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 留下鬼之刃,只是要向那些和他像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自己”打声招呼:我走了,再也不见。 感谢在2020-03-01 19:05:54~2020-03-08 16:3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佑罗ちやん 20瓶;特咖 19瓶;斑斑、那只狐狸要吃鸡 10瓶;月半日勻、卡拉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大正 19 作者有话要说:类似后日谈的东西。 其实这篇文我从来没打日黑之类的 CP tag,兄弟间也都是亲情,但我觉得还是在开头警告一下好了wwwww正文内有宇多(歌)还有一哥原配夫人出没,如果很介意的亲们,不建议阅读。感谢在2020-03-08 16:35:08~2020-03-15 21:1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顶青花鱼 10瓶;兮夜 7瓶;斑斑 4瓶;方存鱼无鱼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摇着辘轳将最后一桶水从井里打上来,倒进自己带来的桶里,再用扁担挑起两只满满当当的水桶走回家,一路上还得小心别晃得太剧烈让水洒出来,这一趟就白跑了。 自来水是继国光也回到战国时代之后最想念的东西,没有之一。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鬼杀队的菜鸟队士等在外头,对方一看到挑着水的继国光也,连忙上前将扁担挑到自己身上,麻利地把刚刚打回来的水通通倒进后院的水缸里。 “这是主公大人吩咐的书信,和神医大人的研究有关,因此一定要亲自送到您或者日柱大人、月柱大人的手上。”菜鸟队士恭敬地把信从怀里掏出来,双手呈给继国光也,也不接受继国光也留下来喝杯茶再走的邀请,匆匆忙忙地赶回去覆命。 菜鸟队士口中的“神医大人”除了珠世不做第二人想,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产屋敷家为她创造了一个世外高人见首不见尾的形象,平日除了柱级的队士和产屋敷家的人以外,没有人知道“神医”的真面目。 继国兄弟们从大正时期带回来的那几箱药品,也都一股脑地送给了珠世,被问起分别的药效时,三兄弟纷纷以自己看不懂南蛮文字作为理由,顶着珠世“字都看不懂乱买什么?浪费钱!”的谴责眼神,唏哩糊涂地蒙混过关,但珠世似乎认为自己收了他们的“研究材料”就要做出点成果来,时不时就送来像这样的“研究报告”并且——出乎意料地,在完全不知道药品适应症的情况下,珠世还真的鼓捣出了与这些药品当初生产的目的截然不同的利用方式。对此,继国光也只能将此归咎于药师的直觉。 快速读完珠世的信,感叹了一下这些靠头脑生活的人真是不简单,继国光也卷起袖子开始在灶台上忙活。经历了四百年只有单一食谱的生活后,继国光也对于可以尝出酸甜苦辣的普通食物的执着远远压过了对食物不怎么讲究的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也因此让掌勺的工作落到继国光也身上。 也不知道是因缘际会还是有好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本来只是为了自家饭桌准备的酱菜,居然成了周边小镇居民疯抢的珍味,甚至还在众人的口耳相传之下有了“继国渍”这样的招牌。 从此之后,继国光也的日常之一,就是应付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一脸期待又不好意思明说的男男女女,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们:“这一缸酱菜还没腌好”、“腌好了一定给你留一份,没有问题。”、“你昨天不是来问过了,没那么快。” 即使手里握的是菜刀,剑士仍然是剑士,继国光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挂上商业的微笑之后才转身,开口复诵已经讲过几百次的话:“不好意思,还没有到酱菜出缸的日子,请……” 所有的话在继国光也看到来人的面孔时彻底死在他的舌尖,那是一位面容清丽姣好的女性,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仍做未婚女子的打扮,在这个时代虽说十分稀奇,但让继国光也失语的原因却是因为他认得这个女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白无垢,脸上涂着厚重的新娘妆容,行礼如仪地和继国家的年轻家主完成了婚礼。 “还没有出缸是吗?哎呀呀,真是非常的抱歉,打扰您工作了。”女人先是显得有些吃惊,但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深深低下头道歉后,准备离开。 “啊!等等!”继国光也下意识地挽留准备离去的女人,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了对方。即使这一世曾经短暂地想起那段婚姻,当继国家覆灭的时候他也确定这辈子两人注定走上截然不同的路。 但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还没有嫁人?为什么没有带上侍女或者仆从? “是?”女人停下了脚步,困惑地等着继国光也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个……新的酱菜离出缸还有一段时间,我这里还有一些自家要吃的,要是不嫌弃的话,妳可以先试试味道,喜欢的话。我……我可以在出缸的时候帮妳保留一些。” 继国光也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取出了几个小罐子,那是他照着自家人的口味留下来的酱菜,卖相不是特别好看,但是女人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笑吟吟地伸手接过继国光也递过去的小碟子,快活地回答:“好呀!” 一瞬间,继国光也似乎看到了那个双手捧着交杯酒的少女。 啊,想起来了。 她的名字叫做“阿媛”来着。 *** 继国岩胜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继国缘一。 这不稀奇,回继国家的路就那么一条,他们总有几天会在路上巧遇,稀奇的是继国缘一的背上还趴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看上去不知道在泥巴地里滚了多少圈,头发里还夹着一堆草屑的女人。 “缘一,你不是去山里采野菇?这位是?”继国岩胜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采香菇会采回一个大活人,别说那是山里的菇仙子,他已经过了会相信这种童话故事的年龄了。 “哇!您就是缘一先生的哥哥吗?真的和缘一先生说的一样,你们两个好像啊!”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怕继国岩胜冷硬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巴拉巴拉地就把她和继国缘一如何因为采野菇在山里遇到,两个人如何发现野菇不够两人采,于是女人带着继国缘一往山里更深、因为地势太险峻,平常根本没有人去的地方采野菇,结果她一脚踩空滚下山坡,继国缘一为了抓住她,好不容易采到的野菇也撒光的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 “……就是这样,呀!真是太感谢缘一先生了!要是没有缘一先生的话,我可能会因为撞到石头或者树而死掉,或者是昏倒了而被山里的熊叼走吧!真是太不好意思,还要劳累缘一先生把我扛下山……”女人说着说着,声音也小了下去。 倒是继国缘一对此一无所觉,十分老实地说道:“妳的脚、腰还有肩膀都扭伤的很严重,现在没有感觉,晚一点就会肿痛起来。不可能把妳一个人丢在山里自己离开的,而且也妳又不重,我完全不会累的。” 一说到女人的伤势,她立刻像是发现神奇事物似的对着继国岩胜滔滔不绝:“说到受伤,缘一先生好厉害呀!我都还没有感觉呢,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我哪里会痛。我本来还想说请他把我送回家,不过是皮肉伤自己揉揉就好了,呜……现在真的痛起来才觉得幸好有缘一先生。” 继国岩胜一路上就听着女人说个不停,从悼念他们散落的野菇,到那座山里四季的各种山珍、山珍的各种吃法……一开始的时候继国岩胜还会意思意思回应两句,到后来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连简单的“嗯”和“啊”都忘了回,但女人就跟没事似的继续兴高采烈地说话,偶而扯到了伤处痛的“嘶嘶”抽气,即使这样也浇不息她热烈的情绪。 比起看来有些萎靡不振的继国岩胜,背着女人的继国缘一看来心情极佳,甚至在女人说话的时候全程保持着嘴角上扬的愉快表情。 “欸……不好意思,我好像话太多了。”女人刚刚讲完自己之前采栗子的糗事,注意到继国岩胜有些僵硬的表情,羞红了脸为自己辩解:“我……我平常自己住在山上,没有什么讲话的对象,啊啊……我都还不知道缘一先生的哥哥叫什么名字……真是太难为情了。我是宇多,那个……请多多指教。” “继国岩胜。”继国岩胜注意到了弟弟异常开怀的表现,突然觉得未来的继国家很可能会经常维持着这种热闹的状态了。 无奈地摇摇头,想着自己即将完成的呼吸法与剑术指南书,还有今日去鸣柱家造访的时候,看到新生的孩子,以及大正时代那些优秀的年轻剑士们…… 呵,倒也不错。